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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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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欢的一辈子虽然短暂,也并没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可她也吃过香,喝过辣,京城街头没有少作威作福过,就算有过怨,有过不甘,也在她选择死的那一刻便都作罢了,她心头并无牵挂与执念,是以,她始终想不通老天爷为何会让她回来。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成为另一个人重新活过,却又反复遇上与过去有关的人。
    是因她欠着他的恩,未曾还过,老天爷不想便宜了她吧!或许……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顾欢的一生中,对她好的人太少,所以,偶有一个,才会那般看重。只她与那位青梅竹马之间,在她心中早已了断,仅有的牵挂都给了琳琅,唯独却欠了他。
    而彼时,她甚至不知他是谁。或许,她是为他回来的。
    沈钺脚步微微一顿,只一瞬,便又继续迈开步子去,醇厚的嗓音低喑在耳畔响起,“到底是谁欠了谁,又有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是谁欠了谁,我们以身相许,前世的恩与情便算还完了,自已是两不相欠。今生,你我携手并肩而行,走过这百年,两不相负,可好?”
    问罢,沈钺侧耳听了片刻,可背上的人许是不敌酒意睡着了,半晌没有回音,也不知听没有听见他的话。
    沈钺低低笑了一声,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摇了摇头,又继续迈开了步子。
    谁知,在此时,背上那人才应了一声,“好……”
    一个字,转眼被夜风吹散,可落在他耳里,却是烙在了他心上,一生一世,难以磨灭。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此时也是流光溢彩,满城喧哗。不管朝堂风云迭起,宫城之中阴云重重,民间的升斗小民却一无所知,仍然简单而纯然地快乐着。
    满街的彩灯,满天的烟花,还有人们的笑语声……只是,这样的热闹,却让身处其中的有些人,越发显得伶仃。
    朱景雩今日穿了一身青莲色的衣裳,仍是广袖长袍,布料之上用金线暗绣的流云纹在满街彩灯的映衬下,闪烁着灼灼华彩,头发束起,比之他惯常的布袍木簪要华丽了许多,可却还是遮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魏晋风流之态。
    他负手走在街上,看着处处笑语,听着时时欢声,嘴角明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却好似格格不入一般,在这华街之上,却犹如远山近水,望之,却无法触之。
    走了没几步,听着左右人流之中的感叹之声,人人皆是抬头望着天。
    他亦是停下了步子,随大流地抬头望去,恰好看着头顶深蓝色的天幕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耀眼的烟花,那一瞬极致的绚烂之后,便又凋谢,被另一朵盛放的绚烂遮盖住,陨落得无声无息。
    满天烟花衬着那半轮掩在云后,时而才探头一望的月亮,当真是旖旎灿烂。
    只是,人人多是在看烟花,或是看月亮,他却好像要摒弃眼前的绚烂,却寻那条晦暗的银河,也不知天河之上鹊桥是否搭好,牛郎织女一家人一年度一次的相会如何?
    他垂下头,幽幽苦笑,牛郎织女尚且能期盼着这一年一度的相会,他却不知何时,才能见着他想见的人。
    “廿四,我让你查的事儿查得如何了?”敛目间,他低声问道。四周的笑语喧闹将他的声音淹没了大半,但他身后一直如同一道静默的影子般跟着的人还是听见了,上前一步,低声应道,“属下无能,并未查探到顾三姑娘的下落。若是庄娘子能够告知她是在何时与顾三姑娘换了身份,属下或许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可眼下,庄娘子不肯说,我们也只能猜测最有可能就是在顾三姑娘被送往南京教坊司的路上被李代桃僵,可这件事,绝非庄娘子一人可办成,以她之力也绝非能够隐瞒下来,这背后,定还有高人相助,那个人,自然也该知道顾三姑娘的下落。”
    这个结果,朱景雩并不怎么意外,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当初负责押送犯眷去南京教坊司的刘大宝和他的干儿子都已经死了,眼下,半点儿线索也没有,难道,他还真要等着桂花胡同那位庄娘子告诉他,才能知道阿欢在哪儿吗?
    桂花胡同的庄娘子正是相思,只是,她死遁出了凝香馆,自是不会再要相思这个名字,而她大抵觉得如今也不适合再叫琳琅,是以,便将从前的姓搬了出来,只让他们唤她“庄娘子”。
    这原是他与庄娘子达成的契约,他救她出凝香馆,并且帮着顾欢报了仇,到那时,她便会告知他顾欢的下落。
    那个丫头可不是从前在阿欢身边时那般沉静单纯的模样了,在凝香馆那样的地方待久了,早就学得心机深沉,她既然敢对他开这个口,怕是也料定了顾欢藏得好,若非她告知,他无论如何也找不见她,这才有恃无恐。
    “罢了。”朱景雩叹息一声,“总归再忍忍的事儿,也忍不了多久了。等到一切终了,我定可让阿欢堂堂正正地回来,回到我身边!”最后那一句话意味不明,声音放得更低了两分,转瞬便被周遭喧闹的人声遮蔽了下去。
    可朱景雩一双眼却被周遭的灯火映得透亮,可有一点幽光,却深得让旁人不由生出一种颤栗。
    廿四不敢开口,垂下头去,又静默成了一道影子。只是,过了片刻,他却又不得不开口,低声唤道,“主子......”
    朱景雩目下动了动,会意地转过身来,瞧见几步开外,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一身藏蓝色的直裰,虽生得剑眉星目,却习惯性地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此时,那张惯常冷若冰霜的脸上仍是八风不动,可却皱着眉望着他,眼底有一丝藏不住的冷意。
    朱景雩恍若不见,温润如春柳般笑了笑,迎上前去,“渊存,今日倒是难得有这般兴致,能见你在外闲逛。”
    “朱大人此时不当值,又缘何一个人在外?这样的日子,朱大人有家有室,难道不该早些归家,与人相伴?”被唤作“渊存”的自然是谢铭了。
    只是,这郎舅二人,一个亲昵地唤着“渊存”,另一个却是疏离的“朱大人”,倒是让人有两分纳罕。
    况且谢铭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淡淡斥责之意。
    朱景雩却是半点儿不在意一般,好脾气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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