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探望
直到马车踢踢踏踏从叶家铺子外离开,走了老远,再瞧不见在门口相送的人影时,叶辛夷这才放下车帘,转过头来,便与沈钺一双带笑的黑眸撞到了一处,“有这么些真正关切你、疼爱你的家人,欢欢儿真幸福。”
叶辛夷伸手过去,与他十指相扣,臻首顺势靠在了他肩头,“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
沈钺眼底一黯,继而一柔,更是紧扣了她的手,弯唇道一声“是啊!”
车厢内一时静默下来,两人就这般静静相偎,一句话也不说,挑开车帘,沈忠和柳绿望过来时,却也同时想起了一个词,叫作岁月静好。
然而旁人的视线到底让叶辛夷有些害羞,虽然沈忠和柳绿俩都不过瞧了一眼,便匆匆垂下了头去,可叶辛夷还是有些不自在,垂了眼问道,“什么事?”
沈钺却已是明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时候还早,是我交代他的,我想去看书生一趟。”
叶辛夷恍然,“我可以一起去吗?”
沈钺神色有些犹豫。
“你放心吧!我不是要与你一道去看三哥,只是早前冷大姐曾求了我一桩事儿,眼下,怕是得为她办了才是。”叶辛夷说着,便是低声将那日她去蓝玉宝楼时,冷大姐求她的那事儿说了。
沈钺听后,拧眉思虑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叹一声道,“也好。只是,未必能成,你去试试看吧。”
叶辛夷点了点头。沈钺抬起手轻叩了两下车壁,道一声“走吧!”
外头车辕上沈忠应了一声,马车便又嘚嘚跑了起来。
奉了乾和帝的旨意,早前那桩蓝玉宝楼的命案已经暂停了审议,死者那边也已经由大理寺出面暂且压制了下来,只是,书生,哦,不,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唤作夏延风了,夏延风因着是嫌疑人,本就要收监候审,但是因着情况特殊,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几时才能审决,是以,乾和帝特意优待,寻了一处小小的宅子将他拘禁了起来。因着他是夏家公子的身份,身上又还背着人命官司,既要保护他,又要防着他逃跑,那处宅子是被重兵把守了起来的。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二进的宅子,可当中明里暗里的守卫却不下百人,竟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他们的马车到了一处胡同口,便是停了下来。
沈钺下了马车,交代了沈忠和柳绿在胡同口等着,便是牵了叶辛夷,徒步进了胡同。
才没走两步,面前的去路便是被拦住,直到沈钺拿出了一张明黄色的帖子,那拦路的两名侍卫瞧见了,这才收了兵刃,朝着他们一拱手,而后沉默地领着他们继续向前。
一路沉滞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一处宅门前,那里却已候着一人,仍是一身周正的官服,行止间端方板正,形容纹丝不乱,面上不苟言笑,见得他们二人便是遥遥一拱手,不是旁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谢铭是也。
“谢大人果真在这里,那便太好了。”沈钺亦是还以一礼,便是笑着道,言罢,还笑着望了叶辛夷一眼,别有深意。
谢铭似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解,抬头瞥了面前这夫妻两人一眼。
沈钺却已又转头朝着他笑道,“谢大人,我这里有陛下亲发的驾帖,想要见上夏延风一面。”
乾和帝也不知是出于考验,或是让两家相互制约、监督的意思,竟是将看管夏延风的事儿交到了大理寺和刑部手中,都察院和锦衣卫、东厂三家督责,不可谓不重视。
谢铭瞄了瞄那张明黄色,龙纹可见的驾帖,淡淡一点头道,“陛下已是发过话的,说是沈大人离京之前要见夏延风,不可阻拦。沈大人尽可进去,只是,沈太太却是不能的。”
“我们自是不会让谢大人为难。”沈钺淡笑。
“事实上,我是来见谢大人的。”叶辛夷接住沈钺的话头。
这回,谢铭眼中的疑色与惊色都是更甚。
同样是失去了自由,可这小院儿内,怎么也比早前的大理寺监牢要好上了许多。
沈钺被带着进了一间厢房,抬眼便见得了坐在桌边,正闲情逸致看书习字的夏延风,于是就哼了一声,“你倒是有雅兴得很。”
见得他,夏延风愣了愣,默了片刻后,才讷讷道,“你怎么来了?”
带沈钺进来那人朝着沈钺行了个礼,便是退了出去,顺手还掩上了门。
倒果真是一副任由他们随意谈不会打扰的样子,可沈钺也好,夏延风也罢,都不会因此便掉以轻心,不用打什么手势,隔墙有耳的道理,他们倒是都懂。
沈钺走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径直倒了一杯茶水,“我奉了圣命,过两日便要启程南下巴蜀,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跑一趟,亲自去请了令尊来京,商议你这桩人证物证俱全的人命案子该如何了结。”
夏延风听得眉心紧皱,突然被挪到这处小宅子里,却没有人会给他半句解释,他起初便已觉得奇怪,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乾和帝居然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他一时心里忧急,虽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却是朝着沈钺递了眼色。
沈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只要夏大将军到了京城,一切都好说,所以,在这之前,你便好吃好睡,安心等着就是。只是,夏大将军那边,我说的话,他未必尽信,你还要想法子给我个凭证才好,当然了,若是可以,最好是写封书信。”
夏延风一时沉默无语,只是坐到了他对面,用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很快写了一个冷字,待得沈钺轻轻颔首,示意他明白了之后,他便用袖子将之抹去,而后,才迟疑道,“这件事,容我想想,若要书信,也得给我时间,让我斟酌一二。我离家年久,多年未曾与家中联络过,当年,又是与父亲意见相左,争执一番后负气离家,以我父亲的性子,未必还会再认我这个儿子......我早先也并非刻意瞒你,只是没有必要罢了,却没有想到,却还是连累了你。”
“眼下说这些,可还有意义吗?却也莫要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此番南下巴蜀,乃是为陛下分忧,我自是心甘情愿,却与你没有多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