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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第三日:惊变(灵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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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箭雨的停滞,原本深藏在壕沟中的人们陆续冒出了头。
    他们远远地看着那边的战斗。
    瞧见了威猛的符临,如真龙蹈海,所到之处血肉翻飞。
    瞧见了诡谲的曹夜来,化作一抹黑色幽光,一闪而逝,不见血,已封喉。
    雕龙之威,灵蛟之诡,带着四象山曾经的威名,再一次惊艳天下。
    当看见师父和师叔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符天启眉头一皱,“为什么这么快?”
    站在一旁的霍北真叹了口气,“按修行界惯常的说法,一个问天境上品差不多能屠尽七八百的披甲精锐,一个合道境上品应该在三千之数。雕龙先生和曹先生的问天境定然是比寻常问天境还要更强上一分的,可问题在于,此刻的真元是没有补充的。能有这样的战果,已经是二位的实力强悍了。”
    符天启抿着嘴,望着愈发迟滞的两个身影,心头涌起一丝不妙。
    迟玄策呆呆地站着,看着外面忽然之间的陷阵厮杀和短兵相接,心头悔恨万分。
    若是自己之前能弄好掩体和壕沟,想必他们不用这样冒险。
    裴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怪你。”
    云落也牵着李子走到他身旁,“不用沉浸在过去痛苦中,想想怎么过好未来。”
    已经渐渐恢复了些生气的梅子青拍着手,“说得好,错过的一战我已不再纠结,想想什么时候来打下一战。”
    管悠悠噗嗤一笑,云落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李子一脸傲娇地冲着梅子青倒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的世界中,云落是不可战胜的!
    苦莲和多罗正一本正经地来回端详着孙大运,看得孙胖子心头发毛,心道,罢了罢了,谁让小爷打不过你们。
    短暂的嬉闹只是长时间压抑之后的调剂,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起来。
    从天色上看,似乎这跌宕起伏的一天行将结束。
    可懂行的都知道,战局的关键时刻往往都是在行将结束时到来,或者说,在关键时刻过后,战局就将很快结束。
    所以,急速闪避着四面八方的枪尖、箭矢,手中不断收割着军士性命的符临喊了一声,“夜来,你先撤!”
    曹夜来心头一跳,迅速朝符临的方向靠近,“师兄,还是你撤吧。”
    手上不停的符临冷哼一声,“叫我师兄,就该知道要听师兄的话。”
    “好,师兄,保重。”
    曹夜来的声音响起在符临耳旁,符临正微微松了口气,却发觉身子一软。
    意识模糊前,他的耳畔只听得这么两句。
    “从小到大,打不过你,但玩这些歪门邪道,你从来玩不过我啊。”
    “你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十几年,该你享享福了,这种事就让师弟代劳了吧。”
    曹夜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入符临的怀中,然后真元一振,将符临朝着李稚川扔出,“李掌教,拜托了。”
    说完,拔出方才一愣神的时间,扎进身体里的一支长枪,冲入人群最深处,舞动着,杀戮着。
    昏迷的符临在空中似乎毫无抵抗,任人宰割。
    于是,唯一腾得出手来的崔老头又有些蠢蠢欲动了,只是当一缕真元自以为微不可查地掠向符临时,符临的身体忽然朝着李稚川猛然加速。
    “庄教主,把这个碍眼的老杂碎弄死算球!”李稚川一把接过符临,冷冷说道。
    庄晋莒点点头,于是冲上去,真的就把崔老头拍死了。
    堂堂一个六族圣水盟理事会权倾一方的长老,就这样如一只苍蝇一般被拍死在了雾隐谷中。
    滔天权势没能成为他的保护,他曾参与了覆灭四象山的阴谋,今日因符临而死,也算冥冥之中还了一报。
    庄晋莒看了一眼五色光芒笼罩住的韩飞龙,嘿嘿一笑,转身走掉。
    这一巴掌看似轻松,自己真元也耗掉了大半,稳着点。
    躲在英灵谷中观战的众人,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符临和曹夜来在干什么。
    两个人杀着都费劲了,怎么还变成了一个人?
    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迟玄策,希望他能给出什么合理的答案。
    迟玄策摇着头,他是真的看不明白。
    此刻云落突然冲到了谷口处,开口大喊,“曹大哥,你不能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你快回来啊!!!”
    苦莲一把抓住孙大运的肩膀,带着他来到了谷口。
    他把手放在孙大运的头顶,孙大运只感觉着一道中正平和的真元顺着那只手,缓缓浸入体内,汇入丹田,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迷迷糊糊的,他也睡了过去。
    雁惊寒感觉心在抽搐,自己这些人好不容易熬过了当年那一劫,不曾想如今却还要继续送别。
    曾经的凌家军,所向披靡的代价就是悍不畏死,人人都愿意为了那个崇高的理想去牺牲自己。
    那些逝去的人中,有许许多多,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他们从寂寂无名开始,在默默无闻中结束,原本史书应该为他们留下英名的,可却最终碰上了那场变故。
    于是许多名字只存在那些密档之中,存在记忆之中,不知何时才能被擦去蒙在面上的灰尘,从而昭告天下。
    如今这些名字当中,又将会多上一个。
    四象山灵蛟,曹夜来。
    曹夜来似乎听见了云落的呼喊,在重重人影中传出大笑。
    “可惜轮回已在千载之前崩碎,否则二十年后,我曹夜来又将是一条好汉!”
    “既然这样,那就永别了,诸位!”
    “记住,我叫曹夜来,我是杀手之王!”
    一阵耀目的白光亮起,然后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耳畔炸响。
    一代杀手之王,就此陨落在杀手圣地之中。
    真正的陨落,尸骨无存。
    随着他一起的,还有近一千的硬弩兵和长枪兵。
    正在厮杀的问天境高手们都识趣地转移了地方。
    黄大兴左右想躲,最终韩飞龙、杜若言、卢存孝三人无语地默默围成一个圈,将他抱在中间。
    雁惊寒站在谷口,挡住身后这些真元全无的人。
    可那些选择或是被迫与朝廷站在一起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问天境高手金丹自爆激荡出来的余波,将大部分的人震晕了过去,而这大部分人中的一小部分人,就将再也不会醒来。
    当尘埃散尽,原本曹夜来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坑。
    坑底不深,范围很大,应该是有意控制的结果。
    坑的周围,有些许零落断裂的兵刃、有破败的衣角袖边,就是不再有人。
    没有那些杀伤力惊人的硬弩兵和长枪兵,也没有了杀手之王曹夜来。
    雁惊寒的身后,云落踉跄跪地,事情来得太猛烈而突然,他此刻只是大脑一阵空白,神色呆滞而茫然。
    迟玄策失声痛哭,在他看来,符临和曹夜来的被迫出手,曹夜来的最终自爆,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没能建好掩体。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被迫着长大,被迫着成熟。
    未来的迟玄策曾经无数次在深夜里忏悔过这一次的事情。
    但是在人生的终局,他躺在病榻上,对自己的儿孙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说人生无悔,那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是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显然,此刻的迟玄策还未经历那些能够让他说出这段话的事情,于是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符临刚要醒来,李稚川便又一掌给他切晕过去。
    曹夜来需要借助那些杀手的诡异手段,李稚川不用。
    他望着面色铁青的韩飞龙,淡淡道:“我们先清场,韩将军接着出招。”
    话音一落,自己这方的几位问天境瞬间气势暴涨,就连蒋苍等人也拿出了些悍不畏死的精气神来。
    反观朝廷一方,被崔老头与曹夜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死亡方式震慑得有些胆寒,出手的气势明显弱了好多。
    韩飞龙虽不懂修行,但瞧见双方的样子,便心知在修行者这一局上,大势已去。
    但出发前国师就曾明言,在修行者这方极有可能失败,所以,他并不慌张。
    柴玉璞和葛烈的心里直打鼓,邢昭远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儒教的庄晋莒装模作样地旁观。
    若是自己二人占了上风,能够打杀邢昭远之时,你说他会不会出手?
    这还打个锤儿啊!
    随着邢昭远一声暴喝,一刀挥出,居然斩出三道刀光,倾泻如大江奔流。
    柴玉璞和葛烈眼前一花,下一瞬,竟直接齐齐被这一刀劈成了两半。
    而邢昭远也在挥出这一刀后,瞬间脱力倒下,整个丹田空空如也。
    庄晋莒一把将他捞起,带向谷中,口中大笑道:“邢庄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人力斩两位问天境,这一战必将名震天下!”
    邢昭远艰难地笑了笑,“比起灵蛟先生,我这不算啥。”
    柳供奉原本和崔贤打得势均力敌,此刻瞧见柴玉璞和葛烈的结局,魂飞魄散。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常在人前露面的人,也没什么面子需要顾及,直接转身就逃。
    崔贤哈哈一笑,速度暴涨,一掌印在他的后心,狂暴的真元瞬间将其击飞出去,然后踏步凌空,一脚踩中柳供奉的胸口,带着他从空中砸落地面。
    烟尘散尽,柳供奉心脏崩碎,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担心回到天京城,如何跟陛下、国师和秦阁主解释了。
    接下来,在陆绩的有心演戏下,他和另外三位六族长老真就和蒋苍等人你来我往地打光了真元,然后“失手被擒”。
    在崔贤的请求下,李稚川顺水推舟地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陆绩自然还是有些真元悄悄留住的,不过除了三位合道境,此刻已无人再看得出来。
    吩咐众人进谷,重新修葺掩体等,李稚川最后冲韩飞龙伸出手。
    “韩将军,请继续。”
    他们没得选,方才符临进来时已经说了,此阵未破之前是出不去的,那便没有突围的必要。
    只能固守此地,等待雾隐谷外的杨清等人,能够破开大阵。
    韩飞龙阴沉着脸,大手一挥,让黄大兴带来的另外一千五百名步军精锐结小阵冲锋,尽可能多的消耗对方的真元。
    然后命卢存孝再拉响一支烟花,一缕黄烟凌空炸开。
    而此刻的雾隐谷外,欲缠住老渔夫的龙骄渐渐发现,这个老头似乎并没有很强烈想要阻止杨清带着邹荷去往大阵旁的意思,不禁有些纳闷。
    邹荷却顾不得那么多,她默默蹲在黑色的光柱旁,分析着大阵的根脚,思索如何能够破阵。
    化五行绝元大阵,乃是千年以前的一道奇阵,以五行之力,隔绝元气,成了许多修行者设计陷阱,扑杀同道的选择。
    当时还未升天的天帝下令,禁绝此阵,并且派人收缴关于此阵的一切信息。
    而后天庭开辟,绝大多数懂得此阵的都跟着天帝上了天庭。
    随着时间流逝,人间已有数百年未见此阵现世了。
    她们天机邹家,也是因为是阴阳家祖庭的关系,才有一点点关于此阵的记载,但要破阵,必须要的那个东西,一时半会儿,如何找得到?
    杨清瞧着邹荷已经在此看了几个时辰了,不由温声问道:“怎么样,有办法了没?”
    邹荷想到一种可能,但几乎不现实,事到如今,却也不能不试一试了!
    她双手掐诀,一道道土黄色真元细线凭空出现,在空中飞舞,然后似乎有生命有灵性一般朝着黑色光柱的某一处地方汇集而去。
    北方主水,色黑,以土克之。
    简单的逻辑,但如何克,怎么克得精准,什么时候切入,或许也只有邹荷这样出身天机邹家的高足能够明白的。
    土黄色的真元细线越来越多,黑色光柱的颜色正在肉眼可见的缓缓变淡,朝着土黄色逐渐转化。
    杨清大喜,随荷也在一旁高兴得不行。
    龙骄瞧见老渔夫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并无任何惊慌,心中更是诧异。
    直到整个黑色光柱全部变成土黄色之时。
    杨清这才敢握拳高呼,“成了!”
    随荷也拍着手直蹦跶。
    老渔夫的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砰”地一声,一丝恐怖的反震之力从光柱上袭来,邹荷如遭重锤击飞,高高地飞出,然后无力地落向云梦大泽的湖水中。
    杨清连忙将她在半空中抱住,看着她瞬间面如金纸的脸色,无比心疼地为她擦去嘴角狂涌的鲜血,“怎么样?还好吧?”
    邹荷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抓住杨清的手臂,语带哭腔,“这是活阵!”
    “哈哈,没想到还真是个识货的!”老渔夫一边轻描淡写地和龙骄过着招,一边望着邹荷与杨清,“你虽然五行之道造诣很是不凡,但如今活阵已经触发,再想破阵可就没门了!”
    杨清神色一凝,望着邹荷道:“真的没希望了吗?”
    邹荷颓丧地点了点头,又似乎不忍心看见杨清脸上巨大的痛苦和失落,便又补了一句,“若是能找到先天五行之躯的人,或者后天五行之躯的人,就可以破阵。”
    杨清的眼中骤然亮起光芒,便又听见邹荷道:“可这世间的五行之躯,总共不超过十指之数,咱们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去。”
    “不错,要破阵就得让那人来送死,人家凭什么?你白衣剑仙,就了不得吗?哈哈哈哈!”
    老渔夫的笑声,响彻在云梦大泽的湖面上,肆意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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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上的枯槁男子好些天没有写下一些自己的旁白和随笔,此刻终于蘸上朱砂,写下一行小字。
    战争的正义与否,关键在于为谁而战。
    凌青云当年选择了为天下苍生而战,那句“不救一人而救天下人”被广为传颂,故而天下豪杰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
    以悍不畏死之态,呈摧枯拉朽之势,涤荡天下大乱,定鼎中原和平。
    精神的传承是不朽的,在雾隐谷中,英灵谷内外的这场短兵相接,云落一方的人,正是在这种精神的传承下,才能屡屡扭转颓势,每每在最艰难之际,力挽狂澜。
    曹夜来之死,何其壮烈,何其令人心神激荡。
    但越是这般,故事最终的结局,就越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力。
    生活如酒,愿他们在这一晚,饮尽所有粗粝,让余生多一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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