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87号矿区返回卡森市的班车上。

    昨晚在诺曼修行的时候，污染体在矿区明确表示愿意提前提供份额的情况下悍然侵略，近乎凿穿了矿区围墙，轰开了矿区的大门。

    因为没有超凡者坐镇，矿区没有一点办法，只好任由污染体杀死了大批夜班守卫，将几乎所有矿工奴隶劫掠近空。

    从其余守卫的交谈中诺曼得知，污染体有两种繁殖方式。

    第一种类似于人类的有性繁殖，但是几率很低很低。

    第二种类似于无性繁殖中的分裂繁殖，通过成熟污染体自我分裂诞生新的个体，这种繁殖方式会大幅度消耗自身生命力，于是城市外蝼蚁老鼠一样生活着的数不清的拾荒者和边缘人群，就成为它们补充消耗的食物。

    污染体突兀的袭击，目的根本不是矿区的产出，它们只是想掠夺更多的人口当作生殖的养料。

    而且，这一次的掠夺很可能是经过卡森市默许的，以超凡者的速度从卡森市赶到87号矿区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可是整整一夜没有任何支援到来。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对守卫们的打击比污染体袭击更大。

    他们曾经一直认为自己和拾荒者是不同的，可是现在，城里的大人物们用明确的事实告诉他们，你们都一样。

    诺曼低着脑袋坐在班车最后一言不发，他的身上还穿着防护服，如果在之前看起来会有些奇怪，但是这时候没人有心思理会这种小事。

    他们都失业了，87号矿区已经暂时关闭，昨晚那个人所说的补偿，到今早变成了遣散费。

    卡森市周围有一圈环绕整个城市，高达五十米的巨大城墙，城墙上每隔二十米就设有岗哨和巨炮，整个城市几乎等同于战争堡垒。

    不过出入管制并不严格，城门的守卫只是简单的搜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这也正常，毕竟屠戮者和污染体外在特征太明显，想隐藏也隐藏不住。

    班车缓缓停靠在下城区的路边，诺曼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若无其事的走下车，没有和任何人交谈，随意找一个方向就独自离开。

    城里人见到穿着防护服的诺曼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脚下也加快脚步远离绕过，城市里没有人穿防护服，所以只可能是从城外回来的，他们害怕诺曼身上携带污染源。

    诺曼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转弯进入小巷子之后立刻脱下防护服，摸了摸兜里揣着的五枚金币，心里有点安稳有点幸福。

    “先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地方住，这些钱应该够吧？然后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书。”诺曼想着，吃住他觉得自己的钱一定够了，但是书他不敢保证，捡了好多年垃圾，他连一本书都没有捡到过，可想而知，书籍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沿街有很多商铺，但是很奇怪，开门的不多，几个营业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做生意的模样，路上行人不少，身上的衣服大多都是灰扑扑的陈旧模样，看起来就透露着一股贫穷的气息，他们大都面色不好，不说骨瘦嶙峋也相差不远，阴暗角落里有流浪汉，垃圾桶旁同样有拾荒者，零零散散的乞丐基本都是孩子，穿着破烂的衣衫小心翼翼的拦住路人，卑微的祈求一点点食物。

    “先生...”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路边一个大概看起来七八岁，实际不知道的瘦弱孩子叫住了他，浑身脏兮兮，看不出是男是女。

    诺曼原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软：“有事？”

    说实话，这两个字不太客气，但至少不是辱骂和驱赶，这给了小乞丐勇气：“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对艾尔街区很熟悉...”

    诺曼看了看周围，明白小乞丐为什么找到他了，恩佐的社会层次一定不高，但是收入水平相比这个叫做艾尔街区的地方的人要高不少，诺曼身上穿的衣服明显要比路人好的多，看起来就像是从更富裕的地方来的。

    见诺曼没有回答，小乞丐接着说：“我只需要一点点工钱...或者一些黑面包...”

    “带我找一个住的地方。”

    “...就可以。”小乞丐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啊！好的！没问题！您雇佣我了吗？”

    “嗯，带路吧。”

    小乞丐用力点头，走在诺曼身前半个身位的位置，嘴里说个不停：“我的名字叫盖，您要买房吗？我知道几个很好的房子，当然，只是在艾尔街区还不错，先生，如果您不常住的话，我推荐您租房，我认识一个中介商，他的手上有很多不错的房源，只是有一点贵，不过我可以帮您砍价，免费的！”

    买房...

    如果不是只有五枚金币他一定会考虑的，但是现在肯定不行，虽然不知道卡森市房价是多少，不过矿区对普通守卫的遣散费就能发下五枚金币，可想而知房价一定不止这个数字。

    所以：“租房。”

    太棒了！盖心里欢呼，介绍一个租客他能得到好几个铜币的提成，买房的话那些吝啬的房主可不会给他一个子。

    “您想住在街区中心热闹的地方，还是安静些的地方？价格是不一样的，啊对了，您有缴税凭证吗？”

    诺曼知道缴税凭证，那是个相当于一个身份证的东西，自己连续纳税五年，或是连缴十年以上的夫妻两人亲生子女成年以后，可以到市政厅领取，以此来证明持有人纳税人的身份，享受卡森市市民的待遇。

    摇头，诺曼显然没有。

    盖有点遗憾，看来提成赚不到了，但是对诺曼表示自己没有缴税凭证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艾尔街区是卡森市外围街区中的一个，这些外围街区距离城墙和荒野很近，鱼龙混杂，多的是来历不明的人，哪怕死人，只要不是一次性死上百十个或者更多，城里的执法队都只会当作看不见。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您介意住在旅馆吗？”盖是个不错的帮闲，不用诺曼主动问，就把将会面对的问题说了出来，“旅馆里每隔一段时间会有执法队搜查没有缴税凭证的黑户并罚款，不过通常旅馆老板会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很少有客人会被罚款，只是搜查的那天要离开旅馆。”

    ——

    诺曼选择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房间还算干净的旅馆住下。

    旅馆老板对诺曼这种人见怪不怪，连询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收下每天四十铜的住宿费之后只是警告他一旦有执法队到来就必须离开，不要连累他一同被罚款。

    诺曼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比老板更不愿意节外生枝。

    旅馆有自己的餐厅，诺曼想了想，对搓着手忐忑不安的等待报酬的盖说：“我可以用一顿午餐当作报酬，你愿意吗？”

    明显看到盖吞咽口水的动作，接着是连续的点头：“当然，先生。”

    诺曼暗暗叹了口气，人的际遇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小乞丐现在的生活比他拾荒时要好的多，但就在短短两个月之间，两人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盖也许一生都只会是乞丐，但是诺曼即使无法成为超凡，也注定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餐厅在旅馆的地下室，下城区没多少体面的人，来用餐的客人很少，穿着也很古怪，诺曼甚至看到了佣兵打扮的男人，枪支就明晃晃的搁在桌子上。

    盖悄悄的示意诺曼远离佣兵，两人在角落一张桌子旁坐下之后才小声说道：“先生，我不知道您来自哪个城区，但是请您一定要远离在下城区讨食的佣兵，他们是最贪婪的鬣狗，毫无底线的人渣，很多时候他们连雇主都杀，比强盗更让人恶心。”

    诺曼想到那些把他所在营地的拾荒者当作牲畜卖给矿区的佣兵心有同感，虽然他已经不害怕零星几个佣兵的威胁，不过也没有必要招惹他们。

    对着盖点了点头，诺曼拿起桌上的菜单，上面都是很简单的食物，白面包，汤，面，水果点心，还有肉。

    肉！

    诺曼十四年的生活里，吃到肉的次数屈指可数，到现在他甚至已经忘了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面包二百克一铜，汤一铜一份，猪排三百克十铜，牛排三百克二十一铜...”

    在污染降临之后的时代里，摩尔联邦放弃了原本的纸质货币，金属货币因为本身就具备稳定价值，所以重新成为主流。

    一百铜可以兑换一枚银币，十银可以兑换一枚金币，金币之上的通行货币诺曼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他猜测应该和能量石有关。

    其中铜币按照纯度划分有一，十，五十，三种不同的面值。

    通常来说，只购买黑面包的话，一铜可以购入五百克，足够一个人一天的口粮还有余，下城区里三口之家一个月的收入达到一枚银币以上就可以生活，两枚的话刨除包括税费在内的杂项，一个月可以吃上一两次肉。

    当然，是在有自己的房子的情况下。

    诺曼点了五份白面包一份汤和一份猪排。

    盖不安的看着菜单，最终点了一份白面包和汤，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吃肉，在他想来这一次雇佣的佣金大概有两三铜，如果不识趣的点肉或许会被赶走。

    诺曼接过菜单给盖加了一份猪排，一是这五金三银来的容易，二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盖，初来乍到一头雾水，有一个本地人帮忙打听，很多事情会简单一些。

    盖激动的快要流下泪来，不停的对诺曼致谢：“感谢您的慷慨，先生！”

    食物端上来之后，盖埋头狼吞虎咽，诺曼看起来没有他那么狼狈，但是进食的速度却比他快的多。

    强壮的身体意味着更大的食物需求，在没有能量石的情况下，诺曼每天的食量大致相当于五个普通矿工，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吃完了东西。

    盖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低着头说：“先生，如果您还有别的吩咐，请务必要告诉我，我愿意免费为您服务一次。”

    “有个问题。”

    “您请说。”

    诺曼想了想，说道：“你知道城外垃圾场和拾荒者营地的事情吗？”

    他想打听蓝影是不是还在追查净化水滴，但是又害怕直接问会惹上麻烦，所以只能这么问道。

    盖只当诺曼是想成为游商，这很正常，压榨拾荒者的利益不小，很多城里人都会做这样的事：“艾尔街区靠近卡森市正门，距离比较近的垃圾场一共有十五个，每个垃圾场周围最少有两个营地...”

    “我推荐您再等等，因为十一号两个月前关闭了，有消息说近期内会重新开启，到时候新的营地一定需要很多物资。”

    “关闭了？为什么？”诺曼心里一跳，表面平静的问道。

    “听说和中心城区的超凡者有关，具体就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了，哦对，上上个月执法者经常会搜查艾尔街区，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到了上个月就没有了，兴许是找到了吧。”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跟着一个老大过的还不错，但是搜查中老大被抓走了，搜查结束以后地盘也被抢走。

    诺曼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一点，看来蓝影已经放弃寻找净化水滴，接下来他只要别不知死活的走到蓝影面前，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心情大好之下，诺曼也就不吝啬几个铜的花费，把找来的两个铜的零头交给盖，然后在他千恩万谢之中回到了房间。

    洗澡之后他没有立刻开始冥想，而是坐在床边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

    进入卡森市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生活的开始，他必须熟悉城市生活的规则和方法，了解更多关于超凡者的事情。

    还有，冥想法修行的吃力让他迫切的想要学习，那些点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如果他明白归纳规律的方法，修行的速度一定能提高很多。

    “到哪儿去读书呢？难道要去上学？可是没有学校会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