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黄巾之乱，张角一个小小的游方道士，凭什么能够悚动天下？就是因为百姓没有了活路，又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自己。只有有那么一线光明，他们就把所有的希望，就把自己的性命，就把自己的满腔热血都寄托给了他。”

    “不畏死亡，肝脑涂地！”

    孙尚香纤薄的嘴唇认真的说着充满了危险的话。

    马谡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

    黄巾之乱……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了啊。

    “庶民百姓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是就如同水滴一样，一旦汇聚起来就是江河，足以冲刷撕裂大地。”

    徐盛听着孙尚香那危险的话语，也有些冷汗直冒。

    “所以呢？”

    孙尚香又眉头一挑，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所以什么？所以我觉得好玩啊，只是想弄懂一点东西。”

    徐盛终于慌了，他忙问道，“只是觉得好玩，只是要弄懂点东西？”

    孙尚香横了他一眼，“不然呢？”

    不然……

    不然问题大了！

    徐盛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少君，我徐某人何德何能得您看重？之前的事情玩笑也就罢了，既然我徐某人在这里，还是请罢了这些事情吧。”

    孙尚香摇了摇头，看了徐盛半晌，这才失望的说道，“徐盛，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事情就算了吗？你做事情之前，怎么没有考虑过后果？”

    徐盛有些不解，他也是沉的住气的，问道，“还请少君明示。”

    孙尚香正色说道，“你在江陵城施行了很多政务，有些想法虽然根本没做，但你的想法也都被汇聚在江陵的各路豪强，带去了四面八方。”

    这是马忠“祸乱南郡”的后遗症，各地豪强的残兵败将都汇聚在了江陵，随后把江陵的事情传遍了各地。

    “我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这么做？”

    以徐盛的厚脸皮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坦率的说道，“这是我的一时私心，我既然占领了江陵城，总要扬名立万让人记得。可是我占不了多久，拿什么留下我的名头？恐怕江东军的功曹也不会承认。”

    “所以，我的手下步昭告诉我，只有美德才能不朽。所以他让我在江陵留下美德。”

    “然后呢？”孙尚香来了兴趣，捏着马鞭近前了几步，在徐盛旁边随意一坐。

    徐盛答道，“所以我问步昭，知不知道什么是美德？”

    “且慢。”

    孙尚香手一抬叫住徐盛，英气的面孔露出思索，“先让我想想看。”

    徐盛有些愕然，完全搞不懂孙尚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脑回路，有时轻佻，有时玩世不恭，有时还想些莫名奇妙的事情。

    孙尚香显然只是随意的琢磨了一下，并未深究这个问题。

    她认真的问徐盛，“那步昭怎么说的？那小家伙我见过，她是步夫人的弟弟，武艺好读书多，不过有些偏执。”

    徐盛想了想，答道，“步昭告诉我，美德就是我们的良知。只要按着我们的良知去做，那就能不朽。”

    “良知……”孙尚香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接过了话题，“你既然知道美德是不朽的，所以你也该明白‘徐盛’和‘徐盛的王师’已经不单单是你了，他已经成了一种符号。你霸占江陵城期间，施行的仁政给了那些在战乱中看不到希望的百姓一束光，于是，他们再也忘不了那丝光明。”

    “我在武陵和南郡辗转的这些日子，已经有很多人以‘徐盛王师’的旗号作乱。这里的百姓，几乎是以宣泄的情绪面对这些‘徐盛王师’，整个江南就像是生了病一样。”

    徐盛哑然。

    这样的浩荡的声势已经不让他觉得有面子了，反倒是从心底寒。

    孙尚香问道，“假如给你一个州，你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仁政吗？”

    徐盛默然，摇头道，“不能。”

    孙尚香又逼问道，“假如给你一个郡，你能用良知制定法律、赋税，承担义务和赋予权力吗？”

    徐盛继续摇头，“不能。”

    孙尚香又说道，“假如给你一个县呢？”

    徐盛摇头，“你不必继续问了。我做不到。”

    “其他人也做不到，就连我也是贪婪的。”孙尚香认真的说道，“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会喜欢你，包括我哥哥。你在荆州威风完了，回去之后，你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你在我哥哥眼中，在刘玄德眼中，甚至在曹孟德眼中，未必不是一个张角！”

    徐盛被孙尚香说的冷汗淋漓。

    他完全没有想到一时装逼，居然惹出这么大祸。

    当年的王充因为写出了一本《论衡》，直接被人斥为妖书，成为行走于东汉的异端。

    徐盛可不想走上这条不归路。

    徐盛连忙抱拳诚恳的说道，“少君，我徐盛草莽一个，不懂的这许多道理。还望少君教我。”

    孙尚香听了，盯着徐盛笑了起来，“我凭什么教你。”

    徐盛有些郁闷了。

    正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马谡在他身后捣了一下。

    徐盛侧过头去，马谡附耳说了一句。

    孙尚香笑盈盈的看着，也不组织。

    徐盛听完了直接就卧槽了。

    这娘们这是收小弟收到老子头上了……

    接着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明白了。

    难怪他打着我的旗号招摇过市，这分明就是她看出了我这一手的弊端，又从卓家夫人那里知道我来了江南，所以特意把自己钓出来。

    徐盛怪异的看了孙尚香一眼，这女人的心真是有够大的，老子堂堂江东第四条好汉，想这么就让我纳头便拜，笑话！

    徐盛脸上恢复了平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就不劳少君烦心了。”

    “哦？”孙尚香追问道，“你就不怕回去之后，被人诘难？”

    徐盛听了微微一笑，“这事儿的确有些麻烦，但是要想解惑，也未必只能在少君这里。我还认识一人，他狡诈奸邪，用兵如鬼，对人心人性都有一番见识。我去找他未必不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孙尚香听了这样的描述禁不住来了兴趣，“能够让江东徐盛这么骄傲的男人这么说的，可是天下仅有。我可否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徐盛信心十足的说道，“他叫马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