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是元本建一直引以为豪的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
    尤其是他每次对比大群子，便更会自豪。
    但此时。
    它们都已经不在了。
    黑发中夹杂着的几根白发，竟是那么的刺眼，这细长的头发，在元本建眼里，却突然变得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魔力无穷，让他身心洋溢出一阵强烈的寒意。
    他终于意识到，脑袋还在。
    是头发没了。
    “没错，有这个什么裙子在，我是伤不了你一根毫毛，但是却能伤你一身毫毛。”陆平笑了一下，一脚踩到了元本建的胸膛上，说道：“能看见的毛，我都帮你去了，看不见的我就不管了，我这理发的手艺还行吧？”
    元本建一脸惊恐地望着陆平，如临地狱。
    畏缩在墙上的大群子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感受着全身上下被撞断的骨骼，痛苦地说道：“老爷我……我无能啊，我无能，我没能保护好你的一头黑发。”
    陆平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连你自己的都保护不了，都秃了那么一大片！”
    大群子摸了摸头顶上的斑秃处，苦笑道：“我这是缺少微量元素……导……导致的。”
    陆平反问：“那为什么不补啊？”
    大群子歇斯底里地道：“补了，这都已经长出来一些了，以前秃的还多。”
    “坏事做多了！”陆平扯过一把凳子来坐下，往嘴里塞了一支香烟，转而又看了大群子一眼：“你的名字很奇怪，根据性别，为什么会叫大裙子，而不是叫大裤衩？”
    大群子一脸愕然：“不是裙子裤子的那个裙，是群……群众的那个群。大群子。我……我本名叫苗群，大群子是从老爷这儿叫起来的。”
    陆平撇了一下嘴：“他都成和尚了，你还叫他老爷呢？”
    大群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地上刚刚剃度完的元本建，急切地问了句：“老爷你还好吧，还能长出来，还能长出来。”
    “还给我装是吧？”陆平皱了一下眉头。
    大群子问：“我装什么了？”
    陆平道：“我问你，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群子伸手按压着胸口的疼痛处，颤颤续续地说道：“我是他请来的佣人，他是我……他是我老爷啊，是我主人。”
    “屁！”
    “真是，真是。”
    陆平猛地将那把剁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是，不是，不是，我说我说！”大群子吓的都快尿裤子了，膝盖猛地一软，浑身上下都跟着哆嗦了起来：“他……他叫元本建，是我……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那个美女，是我姐，我亲姐！”
    陆平一脸无语：“你们一家都在玩儿角色扮演吗？美女呢，你说的那个美女呢？”
    大群子伸手指了指坐在地上一脸迷茫的胖婉儿，说道：“就她，就她嘛，她是我姐，苗婉儿。”
    陆平一阵咋舌：“这也算美女？”
    大群子道：“小时候长的还行，就是长大了以后长残的。”
    那胖婉儿见识到了陆平的神威，竟然没再敢发出一声一呵，而是像一摊死肉一样畏缩在地上，不愿起来了。
    不是不愿，是不敢。“你们这一家子畜生，为了骗钱可真是煞费苦心了，都成演员了。”陆平分别看了这三人一眼，心里已经基本上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很低端的一个小儿科把戏。
    大群子解释道：“我们也是被生活所迫啊，这才……这才想起这么一个营生的手段。但是……但是这回，老爷……不不不，我姐夫是真的想把房子卖了。我们准备……准备以后干点儿正经生意，不骗人了。”
    陆平催促道：“说说你们的行骗过程吧，具体怎么操作？”
    大群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元本建，又看了看那一侧的胖婉儿，说道：“姐，姐夫，那我……那我就跟他说了？”
    胖婉儿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引得全身脂肪震颤。
    “还……还是我说吧。”元本建伸手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毛发，觉得这种状况下，谁坦白的多谁就会更安全，于是扶着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强挤出一脸笑意盈盈：“老弟啊，我们确实也是为了生计，才出此下策。我相信……我相信你差不多也看出来了，我们三个人，一个扮演房东，一个扮演保姆，还有一个扮演……扮演一个喜欢杀人玩儿的二愣子。还有那个……那个……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坏三子，被大群子杀掉的那个坏三儿，那个其实是我小小舅子，他没死，我们导演这一出，就是为了吓唬买家用的。”
    陆平反问：“为什么要吓唬买家？”
    元本建摸着精光的脑袋，感觉头发碴有些扎手：“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克扣买家的预付款。一般情况下，就是买家交了订金以后，我们……我们就会坐地起价，那买家就会提出要退订金。然后我们就按照流程，先由……先由婉儿扮演保姆，装好心劝买房死了这条心，吓唬他嘛。然后就……然后再安排大群子和坏三子出场，他们就……就在院子里假装又打又杀，又剁的，按理说到这种程度上，那买方早就吓傻眼了，还敢要求退订金呢？所以，基本上到了这个环节，那买主就不敢……不敢再要求退订金了……”
    陆平又问：“所以你们已经骗了很多买家了？一房多卖，而且是假卖？”
    “也……也没骗多少。”元本建一脸牵强地说道：“也就……也就那么三四家吧，而且……而且他们交的少，最少的那个才交了三十万订金，还有五十万的，八十万的。所以说你朋友交的是最多的，一下子交了二百万。我们……我们订的规矩就是，订金不给退，把买主吓唬跑了就完了，反正一般敢买别墅的，都不在乎这俩钱儿。他们在乎的，是……是安全感。所以也没人敢……没人敢为了这几十万过来找我们打架的。当然，我们也是要选人。像那种一看就很野蛮很雄壮的买家，我们根本就不会卖给他。我们选的都是……都是些女的啊，还有长的比较柔弱的男的，尤其是戴眼镜的那种，算是风险比较小……”
    “这骗术整的还挺严密，面面俱到的。”陆平撇了下嘴，说道：“那怎么我陆平来了，你们还敢用这骗术？你是觉得我不够野蛮不够雄壮？欺负我的风险比较小？”
    元本建满脸委屈地道：“我……我也没想到你……你这么厉害啊。老弟，从外表上真看不出来，你……你这么能打。我这小舅子他以前也是那种出了名的街头霸王，一般的主儿他瞪个眼就能吓住。可你……你长的有点儿不像恶人，所以我们……我们都被你的外表给……给糊弄了。”
    陆平冷哼道：“真是一家子奇葩！”
    元本建赶快又道：“但是这房子……这房子，我们骗了好几个买主了，这回……这回我们是真打算要卖的，就是……就是想多卖五百万，谁不想占个便宜呢，是不是？”
    “房子真的想卖？”陆平看了元本建一眼。
    元本建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卖了以后我们准备去买几套大平层，那个生活成本要低不少，这别墅……这别墅不光物业费高，生活成本太高了，吃不消，吃不消。要不然的话，早就花钱装修了。太烧钱。”
    陆平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真的，这么大的房子，你们确实也不配住。那么你现在可以报个准价了，到底多少钱能卖？”
    元本建脱口而出：“就……就按之前的价走，两千三百万！那五百万我们不加了！”
    “想通了？早这样多好！”陆平冷哼了一声，说道：“以前定的是两千三，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们耽误我们的时间，还有精神损失，等等，是不是要算在里面？还有你骗那些买家的钱，加起来也有几百万吧？都要从中扣除。噢，还有我给你理发的钱，也得几万块吧？这样，我咬咬牙，给你一千五百万……不行不行，还是有点儿多了。我也不会让你赔钱，我问你，你当时买的时候多少钱？”
    一旁的大群子抢先答曰：“那时候便宜，才花了一千万。哦，都没有一千万，那时候还搞了一个交一百万顶二百万的活动，折合下来，也就九百万的样子。”
    “噢，九百万就九百万！”陆平一脸豪爽地说道：“那就九百万成交了，什么时候办过户手续？”
    大群子一脸茫然。
    元本建急切地争辩道：“老弟，九百万那是以前的价了，房价涨的多快啊，尤其是这别墅，现在国家都不让建独栋了，这属于稀缺版本。老弟，你怎么也得按个市场价走吧？九百万的话，我们亏太多了。”
    陆平反问：“你不是九百万买的吗？”
    元本建强调道：“还有银行利息呢，利息高的要死，我们办的分期，都快还不起了。”
    “那我不管，就九百万，这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陆平催促道：“马上准备一份协议，现在就签，还敢打什么歪心思，就不是给你剃头那么简单了。我会用这把剁骨刀，把你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全给剔出来！”
    倚靠在墙上的大群子，悄悄冲元本建挤了一下眼睛，说道：“姐夫，九百万就九百万吧，反正我们也……也赔不了多少，就依他。”
    元本建假装一脸为难地道：“那……那就这样吧，唉！倒霉！”
    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又岂能逃过陆平的眼睛？
    “你们在打什么暗号呢？挤什么眼？”陆平质问了一句。
    大群子赶快伸手揉起了眼睛，解释道：“没……没挤没挤，我就是眼睛有点儿不舒服，我害眼儿，进沙子了。”
    这时候。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四十几岁，穿着华贵的男子，倒背着手走近了入户门。
    元本建脸上顿时起了微妙的变化，心想这救星简直来的太及时了。
    有救了有救了。
    陆平透过窗户往外一看，顿时微微一愣。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