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既然沈老板同意洽谈，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谈谈。”陆平不失时机地冲宫梦冉建议了一句。
    宫梦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
    沈龙戴套袖的那只手朝前一摆，引领道：“宫小姐这边请！”
    杜华龙也想跟过去，被沈龙回头瞪了一眼：“你就不要跟来了！”
    总经理办公室。
    面积不小。
    里面的装修和摆设，都极富娱乐精神。
    墙壁上挂了一副‘双龙娱乐公司’管理制度规定。
    还有一副，是警察局发放的‘拒绝黄赌毒’的标志。
    此外还挂了一些山水画，美女图之类。
    “弄的还挺正规啊！”陆平左看看右看看，点评了一句。
    “还凑合，还凑合。”沈龙说着，朝跟来的黄毛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倒水啊！”
    黄毛‘嗯’了一声，便开始收拾茶具。
    陆平和宫梦冉坐到了沙发上。
    “沈老板这套袖挺别致啊……”宫梦冉越发觉得这一幕过于滑稽，忍不住呶了呶嘴巴：“哪买的？”
    沈龙一脸感慨地道：“以前不懂事，胳膊上瞎烫了些烟疤，难掩其丑。这套袖嘛……超市买的，买了好几个呢，一是防晒，二是遮一遮。”他一边回答一边静观陆平的脸色，仿佛是在试探着，自己这样解释还可以吗？
    宫梦冉说道：“看来沈老板也是明事理的人，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我过来，是因为我汽贸城的两名管理人员，在贵会所唱歌遭遇了殴打。”
    “这……这事儿我知道。”沈龙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们俩，一个叫司马明浩，一个叫秦……秦风。哈哈，都是名人之后嘛。一个司马懿的后代，一个秦始皇的后代。可惜就是没给他们祖先长脸。”
    陆平悄悄地给沈龙竖了一下大拇指，暗示他这句话说的好。
    沈龙一阵小小的得意。
    “拜托，秦始皇不姓秦，人家姓赢，赢政。”宫梦冉纠正了一句后，进入正题：“我想再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望沈老板一一告知。”
    “长知识了长知识了。”沈龙稍一思量后，说道：“是这样的宫小姐，今天下午姓秦的和姓司马的，哦，还有你这位司机陆……陆兄弟。三个人来我会所唱歌，本来我是本着客户就是上帝的理念，招待的好，伺候的也好。而且还坐下来陪他们喝了几杯……”
    听到这里，宫梦冉扭头看了一眼陆平。
    沈龙赶快解释道：“当时你司机出去了，对，他不在包间。我看出来了，人家好像不好这一口。嘿嘿。但是那姓秦的和姓司马的就不一样了，一人点了俩姑娘。本来气氛是挺好的，但是后来我突然接到了姑娘的投诉，说是这俩客人对她们……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宫小姐你自己想吧，反正就是特别恶心的那种异性骚扰。我们姑娘实在受不了了，就哭着求我出面。人家姑娘在这里陪酒陪唱歌也不容易，你说呢？我作为会所老板，是不是得给他们做主？所以我就找你那两个经理理论，他们还冲我乍儿八呼的，我就一时没控制住，叫人揍了他们一顿。事情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
    “嗯，沈老板说的基本属实。”陆平又悄悄地伸了伸大拇指。
    沈龙紧张的神色又得到一些缓解，不管怎么样，能让这位爷满意，就是最大的宗旨。
    “和我了解的情况……倒也差不多。”宫梦冉抬头看了沈龙一眼：“但是沈老板，来你这里玩儿的都是喝多了酒来的，难免也会有失分寸的行为。教育是该教育，但是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吧？现在他们都躺在医院里呢。”
    沈龙点头道：“宫小姐这话说的……对，对，很对！我们确实错了！”
    嗯？嗯？嗯？
    宫梦冉脸上一道问号。
    陆平脸上也划了一道问号。
    本来沈龙的脸色有些阴沉，看样子是想博弈几句的，但谁想态度上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就承认了错误。
    这也太实在了吧？
    宫梦冉作为一名商人，谈过大大小小很多次生意，每次谈都要经历一番番讨价还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过程。
    但这次沈老板也太好说话了吧？
    自己一肚子理论和词句，都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投降了？
    “大小姐，你也不要惊讶。其实沈老板凶归凶，却也敢做敢当。尤其是你长的这么漂亮，任谁也不忍心跟你犟嘴了。是不是？你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像是古言里的罗敷……”陆平觉得沈龙这一番过于迎合的表现，很容易引起大小姐怀疑，大小姐是聪明人，倘若从中分析出自己乃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就不好了。
    于是他另辟蹊径替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态发展，打起了圆场。
    不过这圆场打的，倒是也过于牵强了些。
    “《陌上桑》那个罗敷？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宫小姐的美貌，确实配得上这段描写，跟罗敷有一拼。”沈龙也不明就里地配合了一下。
    你配合个屁啊？
    你这样一配合显得更假了！
    陆平悄悄白了他一眼，赶快补充了一句：“大小姐你还别不信，黑社会见了罗敷，他也黑不起来了。就像是以前那谁，郑……郑三虎郑主管，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记得吗？他当时也是被你的颜值镇住了。后来才弃恶从善的嘛，对不对？”
    宫梦冉看看沈龙，再看看陆平，有些跟不上节奏。
    自己这是来这里讨说法来了，怎么就演变成了他们对自己的歌颂？
    “沈老板对古诗词还有研究？”宫梦冉不知说什么好了，几乎是硬着头皮插上的话：“但我哪敢跟古代美人相比啊，你这样夸我，我不敢当。还有你陆平，都是你瞎搅和起来的，咱们来干什么的，关人家罗敷什么事儿啊？”
    陆平悄悄地冲沈龙竖了一下中指。鄙视！
    都怪你都怪你！
    你是黑社会老大啊，宫梦冉过来找你讨说法，你丫的至少也应该反击几句吧？至少也要博弈几个回合再认错，才是正常的套路。
    你倒好，直接就点头投降了……这合理吗？
    不受教条！
    沈龙顿时吓的额头上钻出一些冷汗，他不晓得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啊……呃……呜……宫小姐，其实我就是班门……班门弄斧。”沈龙余光里一直关注着陆平的脸色，但越在意心里越凌乱，一时间说话都挂不上档了：“其实古言……我……就是我以前……以前上学那会儿，学习成绩还不错呢。尤其是语文，作文啥的……反正……连老师都觉得我背古诗背的好……啊，嘿嘿……”
    沈龙心里那个急啊，我该怎么说，您倒是给点儿提示啊。
    见他这副德性，陆平恨铁不成钢地苦笑了一声。
    你特么的紧张个屁呀？
    就不能拿出平时的样子来，自然一点，霸气一点吗？
    “沈老板这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出这么多……汗？”宫梦冉心里很是诧异，她发现眼前的沈龙像是表情有些紧张，心神有些不定。
    “呃，热，热的，开空调，开空调。”沈龙走过去从办公桌上摸过空调遥控器，对着那墙上的挂机猛地按了一下开关。
    宫梦冉更诧异了：“本来空调开着的，现在是让你关上了。”
    “啊？关上了？”沈龙自嘲地一笑，赶快又按了一下开关，重新坐了下来，强制舒缓了一下情绪：“宫小姐，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陆平干脆没敢再给沈龙提示了。
    还老大呢，我就竖了一下中指提醒你一下，你就紧张成这样了？
    干脆你自己发挥得了。
    为了减缓自己给沈龙带来的压力，陆平干脆假装闭目养神。
    “言归正传。”宫梦冉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员工犯了错误，我可以代表他们向你和那几个姑娘表示道歉。但你们对于自己打人的行为，是不是也应该向我们赔礼道歉？”
    “应该……应该的！”沈龙有些制式地附和着。
    “咳……”陆平猛地睁开眼睛，轻声咳嗽了一声。
    又咋了？沈龙心下一颤，屁股也跟着欠了一下。
    这也太顺利了吧？宫梦冉觉得这次谈判太没有挑战性了，接着说道：“沈老板确实很通情达理，我宫梦冉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我的意见是，双方都有错，所以各打二十大板。秦主管和司马明浩的医疗费，我们双方各出一半，你看怎样？”
    沈龙笑呵呵地说道：“行啊，我这没问题。宫小姐你看，需要我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咳咳……”陆平干脆站起身来，说道：“大小姐你跟沈老板先谈，我先……先出去上个厕所。”
    沈龙赶快道：“我这办公室里带卫生间，在那儿。”
    “我就想到外面上。”陆平选择回避，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龙这厮跟宫梦冉谈判，一个劲儿老看自己脸色，再这样下去，非穿帮不可。
    怎么就不知道圆滑一下呢？
    陆平倒负着手在过道里散步，趁机抽了一支烟。
    须臾后，杜华龙从过道一侧露出头来，并朝这边看了看。
    陆平觉得刚才打他那两巴掌，还不够深刻。但是再一想，倒是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跟这家伙计较。
    但是你不计较人家计较啊。
    “你，来，侬过来，侬过来！”杜华龙在那边冲他勾了勾手指。
    “是叫我吗？”陆平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