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金丹为基琴剑起
话说李煦宁别了常臻常徴二人,施一土决便遁入家中。
李国平与福伯正于李宅池边石亭内对弈,却见李煦宁乍现于前,当即将其唤住。
“老爷子,福爷爷。”李煦宁与二人打一招呼,并未停留,径自窜入楼内。
“呵,”李国平轻笑道:“这小子这是作何,罢,落子落子,由他去。”连连催促福伯。
李煦宁自其屋内取了一老木制伏羲古琴,负于身背,转身出屋。待至院内,告知李国平、福伯二人无须等候其便闪身而去。
长江素静,夜潇潇、天如玉案冰洁。秀色氤氲寥象廓,极目瑕琳光摄。独坐颐神,帘帏光透,显出玲珑雪。凝然澄湛,太虚一点通彻。
神飞两翼翱翔,蟾宫殿里,夜宿琼枝歇。得遇真筌无损益,永受真人提挈。功行双全,金童玉诏,受命寥阳阙。玉霄宫里,永排仙位罗列。
沿贡水而上,待寻得一处静谧之地时已是戌时一刻。飞身而上,端坐于一江边巨石处,以炁蕴指,春莺出谷势顺势而起,悠然之音立时荡于一里方圆之内。
一曲毕,李煦宁昂首而望,一输明月,昭昭无着。皓然三界外,似百炼、青铜镜濯。
思绪纷飞。
不论这丹道仙术性命双修,又或是这道器乐曲形神俱妙,均是为入于先天无为之境。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虚空粉碎,神升太清。
再如吕祖那天遁剑法“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所指便是待性功之后,先天一炁自得,以元神铸剑,以先天一炁温养,方得道剑之基,道剑,乃元神之剑,心剑也。
采无极至精,合先天之元炁,假乾坤之炉鼎,运元始之钳键,慧火炼成,灵泉磨利,以太极为环,刚中为柄,美利为刃,清静为匣,虚白灿烂,纯粹坚刚,运造化之机,乘秉威之令,举之无古今,按之无先后,崭绝贪爱痴之缘,诛尽七情六欲,除掉奸邪烦怒。佩此宝剑,可以超脱生死,佩此宝剑可以治理天下。
而道有三候三关,法用九琴九剑。修道者,其层次要知“三关三候”。大抵不外四言,无为之后,继以有为,有为之后,复返无为而已。“九琴九剑”则为真心、道心,源于河洛之西方庚位,河洛对应阳数为九,预示真铅。故言“法用九琴九剑”。
大道者,殊途同归。既是如此,不如......李煦宁双目愈发透亮,似要将那夜幕尽数驱散。当即炁随指行,再起仙音。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自此之后,李煦宁常至此处奏琴炼心。直至翌年。
“琴”在明代前期全真教高道们的思想中,是使人清心寡欲、引人得道成仙的工具,也是一个超然绝俗的审美意象。而张三丰在《一扫光道情十二首》中却透露出对“琴”的否定,他说:“一扫光,照见灵,朝游暮宿玲珑亭。醒也宁,睡也宁,春来无处不青青,达聪不听有弦琴,明目须读无字经。毋恍惚,毋窈冥,常宁常静常惺惺。”“达聪”是相对于一般之“聪”的大聪、至聪。张三丰认为“达聪”之人是不听“有弦琴”的。原来,他对“琴”的否定,并非否定“琴”,他所否定的是“有弦之琴”而去追求那“无弦之琴”。
庄子曾说:“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鼓琴”则“有成与亏”,“不鼓琴”则“无成与亏”,大道是浑全的、无成无亏的。因此,无成无亏的“不鼓琴”才是庄子美学甚至道家美学所要追求的大道境界,“不鼓琴”才能“鼓”出“鼓琴”所不能鼓出的天籁之音。《列子》在《庄子》之“不鼓琴”的基础上提出:“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列子》将对“文”的追求引向了“弦”之外,奠定了“无弦琴”境界生成的基础。东晋陶渊明日:“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梁代萧统进一步讲到:“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则抚弄以寄其意。”可见,“无弦琴”成为了文人雅士所要追求的超脱逍遥、自由适性的境界。
宋末阁皂宗道士郑思肖将“无弦琴”引入了道教文艺思想中,提出“搏无琴之琴,出无声之声”的命题。一方面,他认为“无弦琴”可以给人一种自然、悠长的审美愉悦之情,他说:“宜彼无琴之琴,无联可寻。虽无宫商,至乐悠长;欲辨玄黄,狂见荒唐。动静泯亡,远迩苍凉;不知其方,自然成章。”另一方面,他将“无弦琴”加以宗教性阐释:“无琴之声,琮琮垮垮。与一气同生,与两曜同明,与四时同行,与万物同荣。”“无弦琴”已成为天地万物的本源——气或道——的化身。因此,郑思肖说:“奚其琴?奚其弦?奚其声?三者悉泯于无迹,然后吾之心始出;吾之心出,然后与万化冥而为一。”人们就可以通过“无弦琴”达到复归于道、与万化冥合的长生境界,这也是一种“道一美”显现的审美之境界。所以张三丰认为修行的真诀乃“吹的是无孔之笛、弹的是无弦之弦”。
从道教文艺思想上看,“有弦琴”奏出的是“世乐”,而“无弦琴”奏出的则是“仙乐”。据《随机应化录》记载,有人问何道全“世乐”与“仙乐”的异同:“师日:世乐者,乃宫商角徵羽,郑卫之音也。乱其耳,动其情。仙乐者,是物外之清音,正其心,定气神。听世乐则放荡淫邪,闻仙乐则和气颐真。客又日:何谓仙乐?师云:无孔笛,无弦琴。”从这个意义上讲,“有弦琴”之乐也是一种“世乐”,它乱人耳目、动人**,是一种流俗的郑卫之音。而“无弦琴”乃是“仙乐”,因为它让人心正神定,是一种超然物外的清妙之音。这种“无弦琴”的思想深深植根于道家、道教对“静”的追求。《老子》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魏源《本义》引吕惠卿日:“以至音而希声,象而无形,名与实常若相反者也,然则道之实盖隐于无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