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开怀大笑：“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孩儿这次南下遇见一个女子”司徒昀打量着圣人脸色，看不出虚实，咬咬牙：“是金陵卫将军府的千金——”

    突然，外面值班的那些太监侍卫们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然后圣人雷霆大怒将司徒昀赶回去思过。

    骂退司徒昀后，圣人余怒不消，对身边大太监刘胜道：“你瞧瞧，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这次南下居然敢私自婚嫁，可曾把朕放在眼里！朕是让他南下积累功勋，为了他日后家业，岂是让他前去谈情说爱的？”

    刘胜掂量着陈妃那边送来的银子，谄笑说：“事有轻重，七殿下不是说了？当时卫家小姐被谣言所困，加上是昔年恩人，于是情急之下才登门求亲。而且卫家小姐不是也说不肯高攀，才让殿下先回来吗？这事成与不成，全在陛下。若陛下不允，随便找个借口抹了便是。只是如此一来，那卫家小姐日后可就再无人提亲了。”

    圣人沉默，摸着七皇子送上的一片金锁。金锁上有着“福寿康宁”四个字，这是当初自己送给贾代善的东西。

    这是当年他赐给贾代善的，后来贾代善交给卫芊，成为卫芊随身携带之物。卫芊知道这婚事不好做，于是将金锁作为信物交给司徒昀，为的便是借用自家外公的人情。

    “是啊，若不让卫家小姐嫁给昀儿，日后恐怕真的只有上吊或者出家这两条路了。”思及贾代善昔年情分，圣人迟疑不绝。

    “不过七殿下肯为了这个女子这么冒险，尤其是在这种即将加封亲王的紧急关头，的确是仁义之辈。”刘胜不着痕迹提了一句，圣人眉头一动，沉吟起来。

    而司徒昀回去之后，和自己的幕僚说起这件事。

    那幕僚挥动羽扇，一副儒士打扮，据说是诸葛武侯之后。听了司徒昀所言后含笑道：“殿下这一招走的不错。这样一来，将自己从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虽然暂时失去圣心，但在圣人心中留下好名声。而且对诸位皇子们而言，也是殿下无意大统的暗示。”

    若真在意帝王之位，哪里敢做这种招圣人厌恶的事情？

    “是啊，父皇还在，如今犯不着冒头和几位兄长争什么。”

    成为亲王，自成羽翼，那些兄长们也要在意他这位弟弟的态度。还不如趁着闭门思过的机会，躲开某些人的明枪暗箭。顺带，若是有人想要将自家女儿嫁入王府，也需要考虑一下圣人可能存在的恶感。

    七皇子立下大功，立刻被圣人呵斥闭门思过，顿时引起朝野和后宫的波澜。

    不少有人想要和王府结亲的人望而却步，剩下一部分人态度暧昧，真正还保持立场的人没剩下几个。

    而后宫之中的陈妃一听这消息，当即派人前往王府询问究竟。

    司徒昀气定神闲在家中读书，一听母妃身边人来探问，便对来人说：“回去告诉母妃，明日我让王妃入宫请安，到时候会跟她说清楚。”

    司徒昀的王妃是四品官员的嫡女，若论身份比卫芊还差些。此时心中忐忑不安，在陈妃的人离去后进入书房。

    司徒昀穿着貂皮裘，井井有味看着前唐史书。

    “殿下，妾身给你熬了碗参茶。您刚刚回来，别太累着。”亲手将参茶捧上，司徒昀当即接过：“怎么，你也担心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王妃脸色一僵，连忙摆手：“妾身只知身份，若殿下喜欢卫家妹妹，日后定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照看。”

    相比较之下，两人行事作风高下立判。

    司徒昀心中一叹，当年他势力弱，母妃在后宫也说不上话，所以这段指婚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四品官员。若论家世，在偌大长安不过中流，这等人家出来的女儿论眼界、心胸，打理王府都仅仅是尚可。

    “你在几位皇嫂那边没少受气吧？”

    “几位嫂嫂对妾身尚可。”王妃低眉垂眼，司徒昀挥手道：“行了，本王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报喜不报忧罢了，几个王妃中就你地位最差，我那几位皇嫂当初连我的面都不给，更何况你？想必没少受气。不过你放心，到底是槽糠之妻，本王还会对你如何不成？日后你说话也不必如此小心。”

    打开茶盖，琥珀色的液体上点缀着点点赤红。拨开枸杞子，抿了口参茶：“明日你进宫向母妃请安，顺带告诉她。卫家千金在几年前对本王有救命之恩，如今她因奸人而遇难，本王以侧妃之礼迎入王府，此乃义也！你们不用担心什么狐媚惑主，我和卫家小姐总共见过三面，说话都没几次，而且都有外人看守。”

    司徒昀神色寡淡：“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更不必理会。回头等父皇气消了，我再去紫宸殿和父皇请罪。”

    王妃一听，心中稍安：“那妾身明日便这般回禀母妃。”

    第二日，王妃进宫请安，将司徒昀的意思说了。陈妃一听，无奈道：“昀儿从小便是这样，决定的事情便是本宫这母妃也难拉回来。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便帮他一下。”于是，前去紫宸殿帮忙求情。

    前朝影响后宫，后宫同样影响前朝，不多久消息便传递出去。

    吴府，当朝宰相之家。在下朝后，吴正德回家找来自家儿子：“老夫记得你大丫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吧？回头让儿媳妇去宫中走一趟，和七皇子将婚事定下。”

    “七皇子？”

    “没错，就是他。”

    看着自己老父，连忙道：“不是说七皇子如今被陛下厌弃？”

    “是啊，今个大清早本应讨论七殿下封王之事，结果被陛下跳过。不过七皇子亲自出来，愿意用军功折抵，迎娶这位侧妃。”吴正德眯着眼：“七皇子这步棋走的妙啊！这时候的厌弃，对未来而言可是一个好事。”到底是经历两朝的老臣，吴正德马上盘算妥当，道：“你只管去做，皇上这边你父亲我来解决，正好可以卖给七殿下一个人情。”

    吴正德历经两朝，这些年风风雨雨哪里不了解这位顶头老大的心思？

    如今虽然生气，但对七皇子此举未必没有一些赞赏之情。只要操作得当，还能把七皇子当做一只潜力股。

    父子二人合计后，吴正德再度入宫找圣人赐婚。

    圣人一听吴正德要把自家孙女嫁给司徒昀，奇道：“如今外人皆知老七被朕训斥紧闭，为何你还要将自家亲孙女嫁过去？”

    “老臣这等人家，不在意夫婿家境如何，只看人品。”吴正德夸了自己一句，恭敬道：“七皇子智勇双全，孝义可表。如今肯为了救命恩人这般付出，想必对我家孙女也会多加照顾。”

    “哼！区区一好色之徒罢了。南下一次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哪里可堪重任？”圣人这么说着，眼角露出笑意。

    “老臣也去找人询问过，殿下南下一行随行人员那么多。据说殿下仅仅是见过卫家小姐三面。唯一接触多的，便是当年救命之时。不过当年卫家小姐才十岁出头，哪里能够迷惑旁人？莫不成是什么妖姬转世？”

    圣人暗暗点头，他也命人将司徒昀一行的举动上报。对卫芊在金陵所为有些了解。如果真要说司徒昀哪里来的好感，恐怕还就是当年那场和薛家的官司了。

    “卫家女儿行事有度，昀儿看在眼中倒也说得过去。至于身份，三品大员的元女，又是荣国公的外孙女，倒也合适。”想到昔日司徒昀王妃家世差，圣人有心给他选择两个出身不错的侧妃。

    对吴正德之言没有直接拒接，而是暗中让人去算生辰八字，勘察命格。

    如今张清源在道司任职，便和钦天监一同推算三人命格。

    钦天监本就是历朝推算天文历法之地，其中亦有不少占星高人。

    司徒昀命格尊贵，二人看在眼中没有多言。和吴家小姐命格虽说不上完美契合，但也算上佳。但二人推算卫芊命格中齐齐皱眉。

    张清源知道卫芊修持仙法，没多在意。可钦天监官面色便不对了：“怪了，依照我的紫微斗数推算，怎么会算不出这卫家少女的命格？”

    卫芊修持功法本就是依照北斗九星，参拜九天斗姥，这位娘娘可是星辰之母。她的儿子之一便是群星之主紫微大帝，也就是紫微斗数的创始人。

    若论渊源，卫芊修道之后命格隐没，岂是凡人以紫微斗数便能推算的？

    不多时，钦天监官满头大汗，圣人见了便问：“怎么，此女命数有问题？”想到卫芊克死两位未婚夫，即便是圣人也不由嘀咕起来，该不会其命数真有问题吧？

    “这……”钦天监官吞吞吐吐：“臣以星术推算，这位女子本应是早夭之相，但命星隐现贵气，想必来历不凡。”

    “咳咳……”张清源赶紧接过话茬：“陛下，大凡命格尊贵之人必有劫生，此乃天妒之劫。此女出生之时便有一劫，度过即生享荣华富贵，度不过即死，一世成空。”

    钦天监官听了，不住点头：“星相学是有这个说法。”

    张清源继续道：“此女出身官宦之家，但其命格大贵，非常人可以承受。据贫道了解，她那两个未婚夫一个是白丁出身，一个是刺史之后，身份低微，命格浅薄，承受不住此女身上贵气所以纷纷折福。若要婚嫁，此女的门槛必须提高。”

    “贵女？”圣人有些敏感：“怎么个贵法？非王侯而不可嫁？还是说……”直接对着皇帝？

    “这倒不用，国之重臣足以配得上。而若论文人，必以文曲文昌之相，取一甲三人。若以武官论，必是武曲转世，威霸一方之人。不过殿下身居龙气，贵为皇子，足以配得上的。”

    圣人听了，又道：“这么说，这丫头的命格比吴阁老的孙女还尊贵？”

    钦天监官道：“正是。”

    圣人沉思良久：“今日之言尔等不可外传，且下去吧！”

    次日早朝，圣人下旨册封司徒昀为睿亲王，着吴阁老孙女以及已故荣国公外孙女下嫁。不过卫芊目前尚有丧礼在身，特别开恩让她出孝之后再行完婚。

    金口一开，卫芊冥冥中感觉身上有一道因果牵扯长安。

    “从今往后，这日子就不好过了。”轻声自语，旁边帮她把脉的玄芸道：“你就不担心这婚事成不了？傻傻用药锁阴，若是七皇子反悔，看你怎么办！”

    “师姐，你放心，师妹看人还是有点水平的。这位殿下不傻，和我的婚事还有利用价值。不论对他还是对我，悔婚只是两败俱伤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