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萧再叹
正拖到门口,便听一直在哭闹的我突然不哭了,反而发出阵阵笑声。
何老道当时脸都绿了,上下牙咯哒咯哒地碰。不光是何老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姥爷晃晃悠悠地进了病房,见我眼睛已经睁开了,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对着一片空气哈哈大笑,眼中布满条条血丝,双眼竟缓缓往外冒血。
据我姥爷回忆,这血吧,还不是正经的红色,隐约还带点绿,他揉揉眼睛就不见了。
当时我姥爷就吓傻了,被我三舅扶了出去。我姥爷刚出来就见何老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我爸爸和我二叔向病房冲来,边喊边念叨道:“这孩子不能要……”
我二舅一脚把何老道踹翻,拽了出去,在何老道的“萧书生!我x你大爷!”的骂声中把门关上了。“讨饭似的人物,也配来说教我?”二舅拍了拍手,走了回来。
何老道也不算是什么讨饭似的人物,原来是当地道观第多少代观主,后来经过那场轰轰烈烈的xx大革命,神像被毁道观被烧,徒弟们都作鸟兽散了。
熬过了生不如死的十年之后,他开始在路边摆摊算命谋生,有时还捡起他的老本行,给一些迷信的大户人家驱鬼。只是在我家人眼里,何老道不过是装神弄鬼骗吃骗喝而已。
等到了该给我起名的时候,何老道又来了,非说要起一个辟邪的名字驱驱我生来自带的鬼气,被我爷爷一巴掌扇到地上。
后来我那饱读诗书的二叔不知从哪部书中截了个名字:萧再叹。听到这个名字,何老道翻了个白眼,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
我妈说我小时候一直喜欢对着空气说话,说着说着还会哈哈大笑,我妈一直是当我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
直到有一次,我笑得差点背过气儿去,我妈才问我笑什么。我说家里的保姆总给我讲笑话,这次的笑话特别好笑,说罢还继续笑。我妈当时就惊了一头冷汗,我家卫生一直是我妈在打扫,根本没有什么保姆!
我妈当时扔下拖把就跑去告诉了我爷爷,我爷爷崇尚科学,说是我小孩子爱做梦,没当回事。不过在这之后我妈就留了个心眼。
后来有一次我妈四处都找不到我了,正要去找我爷爷的时候(我家还是农村那种形式,家里拿大头的都是我爷爷),听见我在床下的笑声。
把我从床下拎出来后,我妈问我在床下干嘛。我说床下有个肚子被捅了个洞的的叔叔,会穿墙,刚才正逗我玩呢!刚刚老妈把我从床下拽出来的时候明明没见床下有别人啊…
老妈背后一阵凉意,带着我去找爷爷了。这次爷爷也感觉不太对劲,带着我带村头卫生所看看,医生说没什么毛病。爷爷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妈想起了何老道。
给何老道送了几只烧鸡和半箱茅台之后,他才来我家看了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用红绳扎紧的麻袋,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何老道一见我就拍手不停地说好,说我这是阴日阴时阴地出生的孩子,又起了个鬼书里的名字,四阴相合天生自带七分鬼气,所以天生鬼眼,可通鬼神辨阴阳,实在是百年难遇的好璞玉。
我爷爷弯不下腰,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倒是我爸爸虚心求教,问怎么才能让我看不见那种东西。
何老道面露不舍之色,道:“我可施法锁他鬼眼二十年,后面的时间就不好说了。”又道:“可惜了,多好的苗子。”
因为怕我被拐跑,我爸爸带着我随着何老道来到了一处老房子,何老道说了一句闲人免进后,便带着我进了房内。
据我爸说,当时隐约听房内传出火烤雷鸣之声。不过在那之后,再也没听我说过见什么鬼了。我家里人对何老道的态度也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只有我爷爷还低不下他科学的头,说这是装神弄鬼骗了他的茅台。
当然,爷爷讲的这些个故事我都记不得了,每次都是糊弄一番就算了,至今我还庆幸。
长大之后,跟其他农村孩子一样喜欢玩,喜欢撒尿和泥,也喜欢去集市的干果摊偷一把瓜子吃。有一次偷瓜子的时候被店主老太太发现了,我和伙伴们一起撒腿就跑。我跑得慢了点,被老太太一在手腕上捏了一把。反正也不疼,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回家后,不一会儿就开始肚子疼,我妈带着我去卫生所,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刚被老妈带回家就有了便意,然后跑进了厕所。老妈以为我真的是吃坏了肚子,但见我半个小时还没出来,刚到厕所门口就听见我的哀嚎。
老妈冲进厕所发现我瘫坐在地上,满地是从我屁股里流出的血,马桶里全是血块,上面爬着几条白色长肉虫。肉虫的虫身一伸一缩,在血便上缓慢地来回蠕动着。
老妈当时就吓傻了,看见地上哀嚎的我才想起来去找我奶奶。我奶奶跟我爷爷不同,是正经的云南人,平时就爱鼓捣一些苗人的玩意儿,因为这事我爷爷和我奶奶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我奶奶到了之后,看见我血便上的虫子,又摸了摸我的肚子,马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问我这是得罪谁了给我下了腹蛊。我寻思了一会儿,没得罪谁啊。
奶奶又问我半天之内有没有人使劲捏过我,或者吃了别人什么东西。奶奶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那个卖瓜子的老太太,跟奶奶一说,奶奶就叫我妈客客气气地把那老太太请来。
老太太一进门,便说了几句我和妈妈都听不懂的话。奶奶听了这话之后一愣,也说了几句。两人就这么交谈起来,其间我奶奶一直谦卑地陪着笑脸,还作势打了我几下,而老太太则是一直在数落我奶奶似的。
老太太好像是交待了奶奶什么,奶奶让我妈去找几个鸡蛋和几段没用过的红绳绑在鸡蛋上。老妈回来时还带了一瓶好酒,老太太一见酒便喜笑颜开(据说苗人嗜酒),用我和妈妈听得懂的话道:“小孩子调皮也正常,我也是教训狠了。”我妈妈陪了个笑脸道:“哪里,您教训的是。”
老太太又让妈妈把鸡蛋煮熟后,用银针在自己的指尖上扎了一下,把血滴到绑着鸡蛋的红绳上,把鸡蛋放在我肚子上滚了几个来回,边滚边念叨着什么。几个鸡蛋都滚过之后,拍了拍我的头问我还疼吗。
别说,刚才没注意,现在发现还真不疼了,就一骨碌站起来道:“不痛了。”
老太太打开酒瓶塞,喝了几口酒,便被我奶奶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我妈也是好奇,把鸡蛋轻轻敲开,露出了里面的蛋白。
当老妈把蛋白剥去后,发现里面的蛋黄不见了,原本蛋黄的位置全是跟我血便上一样的白色肉虫。肉虫不是一只,也不是几只,而是数不清的长虫抱成一团,在相互缠绕中不停蠕动,有几只已经流出了绿色的粘稠脓水。
老妈尖叫一声,险些把鸡蛋扔掉,而我小孩子胆子小,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那一团蠕动的虫子一直是我童年时挥不去的噩梦。后来我警校毕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分配到北京市通州区当了缉毒警。
年纪轻轻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我,没想到这才是我悲剧的开始。刚进缉毒处,本以为可以用从警校学来的知识大展宏图。
没想到,到警局报到的第二天,林组长就明确地告诉我:“怎么追线索不是你该寻思的,十年之内你只需要知道怎么抓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