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李树风从小喜欢画画,对绘画也有不错的天赋。后来读了警校,毕业后成了一名刑警,但是这个爱好却一直没放下。在分局当刑警的时候,他经常自己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画出嫌疑人的画像,非常传神。有时候,连分局专业的画像师都对李树风的这一天赋惊叹不已。
上官雪是云海第一批下海的商人,她从部队医院辞职后,就下海经营葡萄酒,对葡萄酒尤其是进口高端葡萄酒有很深的品鉴水平。一次偶然的机会,李树风从上官雪这里发现了一瓶1991年份的木桐酒庄酒,当年度的酒标由日本画家出田节子担纲。本来李树风对葡萄酒并无太大兴趣,从那之后,他对木桐酒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以说,他对葡萄酒的认识直到痴迷,与木桐酒庄的酒标密不可分。
方潭海在厨房里做了一桌子菜。晚上六点半,一家三口围坐在餐厅桔黄的灯光下,细细的品着红酒,唠着家常,其乐融融。席间,方潭海提起李树风回老家上坟的事情,上官雪放下筷箸,“我今年应该回去看看振佐,他离开我们十三年了。”
李树风也放下酒杯,说,“妈,你那边那么忙,就别回去了。我去他坟上,把方叔和你的心情都带到。”
上官雪抿了一下嘴,“忙不是理由,我该回去看看他的。”
一家人吃完饭,坐在客厅看着电视闲聊着。方潭海把频道调到凤凰卫视,看新闻栏目,这是他的习惯。一则新闻令上官雪口瞪目呆,表情僵硬在那里:
2003年4月1日晚上18点41分,“哥哥”张国荣因病情失控从香港东方文华酒店24楼坠下,于19时06分在玛丽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终年46岁。
上官雪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按说她早已过了追星的年龄,却唯独对张国荣陷入痴迷。她与张国荣同年生,比“哥哥”略小几天。
李树风知道母亲的情结,就起身告辞。
方潭海送到门口,把剩下的两瓶木桐交给他,叮嘱李树风清明回家,替自己和上官雪在父亲坟上多上柱香。李树风点点头,默默的离开了。
方潭海回到沙发上,轻轻的拍了拍上官雪。
上官雪说,“哥哥是仰面跳楼的,他不想让歌迷看到他不美好的一面。”说完,上官雪把头埋在手中,她哭了。
方潭海想起了上月26日,发生在分局的那个案子,“这么解释倒是说得通了。宵夜也是后仰坠楼的。”
“宵夜?”
“就是云海电视台那个主持人,你忘了?去年还采访过你。”
“嗯,我跟这个姑娘还很有眼缘,后来在酒会上见过几次。多好的年龄,一跳,什么都没了。”
汤彬彬中断了与bottle的连线,心想,女人终归是女人,心眼都小的跟针鼻似的。
他登录了云海电视台网站,查到了罗永和的办公电话3873456。汤彬彬用新买的手机卡拨通了3873455,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汤彬彬说,“请找一下罗总编。”
“对不起先生,罗总编电话是3456。”
“哦,我打错了。今天罗总编上班吧?”
“他这两天都不上班。”
“这样啊,我有事约了他,请问他的手机号是多少或者我怎么能找到他?”
“嗯。”对方犹豫了一下,“他这几天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活动,不接待外访客人。”
“可是,我已经跟他约好了。能不能告诉我他联系方式?”
“那,如果您确实有急事,我告诉您他的手机号。”
汤彬彬记下了罗永和的手机号码,并没有马上拨打。一个很重要的活动?什么活动需要电视台总编亲自去办呢?汤彬彬想了想,登录云海市民政局网站,找到了殡葬管理板块。在张小叶的殡葬管理表格里,家属签字一栏,汤彬彬发现了罗永和的名字。汤彬彬心想,自己不方便为宵夜公开做任何事情,宵夜现在又没有任何直系亲属,这个罗永和虽说是代表电视台办理宵夜的丧葬事宜,但是他肯亲自签字,无论他和宵夜的传闻是真是假,也算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按照中国人的习俗,今天是4月1日,宵夜的头七。听老人说,头七那天,亡者的灵魂要回家看看。过了头七,就该下葬入土为安了。罗永和一定会出现在葬礼现场。汤彬彬通过民政局网站查找到了宵夜的安葬公墓望关山陵园。望关山陵园位于望关山南麓半山腰,距声梧亭大概六七里山地。汤彬彬听人说起这片山麓,是云海的风水所在,背山望海,藏风得水。声梧亭下,原来就是云海佛塔和一座老祠堂,可见此处确有隐隐气象。
当天入晚,汤彬彬泡了两包面,加了一根肠。煮好面,他先盛了一碗,放在阳台的花架上。然后,点了三支烟,面向南,拱手举过头顶,嘿然一笑,流下泪来,“宵夜,你别见怪,这些礼数我不大懂。你爱吃云吞面,这碗泡面权当我给你做的云吞吧。慢慢吃!吃饱了就安心上路吧,我会一直远远的看着你。不怕!”
说完这些,汤彬彬自己盛了一碗面,坐在阳台上,对着花架上的那碗面举筷子示意了一下,出溜出溜的吃了起来,眼泪却吧嗒吧嗒落进碗里。
十年前,1993年的夏天,汤彬彬第一次跟宵夜认识的时候,吃的就是云吞面。那年,汤彬彬十九岁。
汤彬彬的父亲汤怀祖是北京军区驻云海某部部队医院的院长,母亲是部队医院的护士长。汤院长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汤彬彬,夫妻俩对这个迟来的儿子视若珍宝。汤彬彬从小就是部队大院的混世魔王,上墙、爬屋、恶作剧,打架、犯浑、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