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唐冬至臆度着这幅画,应是徐渭中晚年之作。此时的徐渭饱尝了人生之苦与潦倒,他用一种傲世独行的姿态,宣告对人间的心寒与不屑。只是这幅画为何没有辗转流传,却突然在四百年后横空出世?又是谁有这样的机缘,让这幅画作跨越时空,呈现在世人面前?这幅画勾引起了唐冬至对徐渭的兴致,只是现在没有空闲去仔细追究线索。
此时,他正应浙江考古研究所同行之邀,参与发掘王逢年的家族墓葬。王逢年,如果不是史料记载他曾收藏了东汉蔡邕的中国四大名琴之一“焦尾琴”,恐怕后人不会有多少记得这位明朝狂生。
四大名琴,齐桓公之“号钟”、楚庄王之“绕梁”、司马相如之“绿绮”、东汉蔡邕之“焦尾”也。
关于焦尾琴的来历,《后汉书·蔡邕传》记载:“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后因称琴为焦桐。
汉末,蔡邕遇害后,焦尾琴保存于皇家内库之中。南朝齐明帝在位时,曾取出焦尾琴请古琴高手王仲雄弹奏。王仲雄连续弹奏了五天,并即兴创作了《懊恼曲》。焦尾琴后传至南唐中主李璟手中,后又赠与大周后。南唐后主李煜死后该琴归宋室所有。至于这具焦尾琴如何辗转至明朝王逢年手中,则无人知晓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王逢年后,史书再无这具名琴的任何记载。
焦尾琴前生为一段良桐,后世则一具旷世良琴。琴的生命始自梧桐,却更为绵久。到了明朝,该琴辗转到了狂生王逢年手中,但是历史却只给了它短短数字,自此再无音讯。
唐冬至教授希望能借此次发掘,发现与焦尾琴有关的蛛丝马迹。焦尾琴是否还活着,唐冬至对答案充满了期待。虽然这座墓可能只是王逢年某个家族成员的墓葬,但是这已足以引起人们的期待。
值夜班的张青岱和夏安可赶到云海美葡花园7号楼时,晚上六点半。三月的北方此时刚刚拉下夜幕。
一场突如其来的**,让所有中国人陷入一种恐慌。在云海的街头,人们出门戴着口罩,不肯与陌生人多说一句话,生怕传染sars。公安局专门采购了一批医用口罩,给每位值外勤的民警发了一打儿。而截至目前,云海仍未发现一例感染者。
死者宵夜是云海市眼下最炙手可热的主持人,云海电视台新闻时评《宵夜晚评》是很多云海市民每天必看的,针砭时弊,风格犀利,跟那些正襟危坐的新闻栏目比起来,显然更受欢迎。而深度调查栏目《宵夜深访》则在去年年底连续获得了几个全国新闻大奖,被市长称为“云海的焦点访谈”,这让云海的企业家颇多顾忌。
饶是**肆虐,楼下仍聚满了围观的小区居民。国人喜欢围观,爱凑热闹,刺探别人的家长里短以为谈资。信息,尤其是独家信息,对这个民族而言,十分有诱惑力,一直都是。张青岱对围观的人群既爱又恨,有时他们可以提供线索,有时也能混淆视听。
120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了现场,周边拉起了警戒线。小区内的路灯都已打开,张青岱掀起警戒线钻了进去,吩咐夏安可调取小区监控录像。民警见张青岱过来,上前打招呼,“张队!”
张青岱点头致意,“身份确认?”
民警很确定的点点头,“发现死者的第一目击人,也是报案者,是死者电视台的同事,也住在7号楼。”
120值班大夫这时也站起身,冲着张青岱摇摇头,“坠楼当时就已经死亡。”说完仰头看了看楼顶。张青岱顺着大夫的目光望去,他目测了下,这栋楼大概30层,目前还不清楚死者是从哪层楼坠落。但是,死者从楼座的东头坠楼,很难被人发现。张青岱蹲下身,检视着坠楼现场。
死者仰面躺在小区柏油路上,背部和后脑勺先坠地,后侧颅骨下有一滩血迹,耳鼻有少量出血。十几天后,“哥哥”张国荣以同样的姿势纵身从酒店跃下,给了这个世界和深爱他的人们一个最后的惊艳告别。
死者身穿白底蓝碎花的睡衣,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日式高腰筒袜,左手手腕带着一只gucci品牌的女士腕表,脖子上有一串铂金挂坠。法医和技术科的同事在几分钟后赶到,确认死亡后,技术科对现场进行摄像、拍照,绘制尸位固定线。
在挪动死者身体时,张青岱注意到死者右手手腕下面有一小段玉质手镯,约一厘米长,颜色墨绿。张青岱打开强力手电筒,很快在右手腕周边发现了碎成几段的手镯的其它部分。并在靠近头部位置约两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枚发卡。张青岱示意技术科小光对死者面部补拍了几张细部照片,死者在坠楼前应该化过妆。现场勘查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七点十分尸体被封进尸袋拉走。
张青岱钻出警戒线,让民警把报案者叫了过来。此人三十出头,个儿不高。“是你第一个发现的现场?什么时间,怎么发现的?”
“是的。我是7号楼0101的住户,宵夜的同事。大概六点十分,我在家做饭,厨房里大葱没有了,就到客厅露台去取。我刚打开露台的推拉门,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我们小区是晚上六点半开路灯,当时外面已经黑了,我看不清,就打开了露台的灯,发现一个人躺在那里。我赶紧拿起手机,拨打了110和120,同时跑了出去。7号楼的住户绝大部分是电视台的职工。我当时就猜想,会不会是同事。跑出去靠近了一看,正是宵夜,身子底下还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