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灯光明亮，色彩异常单调，单调到近乎苍白。

    遭受了快两个小时严审的叶辛难得的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正坐在铁椅上闭目养神。

    可是作为杀人犯，执法者们自然不会让他过得太过惬意，休息还不到十分钟，审讯室的大门便再度推开。

    “这幅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一道清冷而威仪的女声响起。

    叶辛缓缓睁开眼，看见来人，也不惊讶，抬了抬手，微微一笑。

    “上次，我好像没有戴这个。”

    他双手之间，有一副银晃晃的手铐。

    王凤之朝那个刺眼而冰冷的手铐看了一眼。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和现在确实有些类似，这幅手铐，或许是最大的不同了。

    “上次，你只不过是伤人，你觉得这次的性质，和上次能够一样？”

    王凤之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没给你戴脚铐，你就应该感到庆幸了。”

    叶辛莞尔。

    作为一个背负着杀人罪名的嫌疑犯坐在这里，可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从容，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王凤之语气刻板，完全像是公式化的问询。

    “杀人。”

    叶辛一如既往坦诚。

    “为什么杀人？”

    “为了自卫。”

    王凤之这次并没有拍桌子瞪眼，只是平静的道：“你和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别企图在我这里说谎，那个女孩虽然愿意帮你说谎，可是你觉得凭借这样你就能逃过一劫了？”

    “死在你手里的，是一个东瀛人，而且是一个外企高管，你应该明白，他的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选择如此愚蠢的方式解决问题？”

    叶辛抬起眼看了眼挂在墙角上方的那个监控摄像头。

    “王督察，法律还并没有判定我有罪，为什么在你口中我好像已经成为了杀人犯？你用这种口吻与我说话，可是有失公正……”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我进来之前，摄像头就已经关了，你如果想要得到宽大处理，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这样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这次王凤之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威胁，反而更像是忠告。

    叶辛沉默了下。

    “你已经和姚窕谈过了？”

    王凤之点头。

    “那个女孩虽然懂得感恩，想要包庇你，可是当时包厢里的目击者可不止她一个人。你觉得她一个人的说辞比起三个人来，哪一方更具有说服力？”

    叶辛神色平静。

    “那她和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动手没有？”

    王凤之沉默了下。

    “……即使那个东瀛人说的话很难听，可是这也不能够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这起案子，分明是那个东瀛人犯罪在先，你大可以把他交给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败类把自己赔了进去？你是一个聪明人，本不应该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才对。”

    王凤之此时看向叶辛的眼神很复杂。

    抛开一切，只站在她个人的角度，她绝对不认为叶辛有罪，甚至认为那个东瀛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她个人的看法，代表不了律法，也改变不了叶辛将会面临的现实。

    “把他交给你们？”

    叶辛淡淡一笑，坐直了身，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了铁桌上。

    “王督察，如果今天晚上不是恰巧我在那里，我们国家的一个女学生，就会惨遭侮辱，原本美好的一生，或许就会彻底葬送。抛开这个不谈，哪怕我进入了包厢后，把姚窕救下，然后等你们来，你们抓到那个东瀛人后，又能够拿他怎么样？”

    “姚窕没有出什么大事，只不过被拉进了一个陌生包厢而已，到时候，那个东瀛人完全可以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诸如只不过是想要和姚窕交个朋友之类，面对这种情形，在没有犯罪事实的情况下，你们会怎么办？能怎么办？”

    “好，就算退一步，你们愿意为自己的国民讨一个公道，可是你们能够给他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又能够关他几天？这还是人家愿意配合你们不玩取保候审外交豁免那一套。王督察，你是一名执法者，在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比我多，到最后，面对一个所谓的‘外国友人’，你也应该很清楚你们根本无法让他遭受多严重的惩罚。他在这里喝几杯茶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姚窕呢？她今晚遭受的惊吓和心灵创伤，谁来进行负责买单？”

    王凤之眼神不断颤动，嘴唇抿紧，始终没有插嘴，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言以对。

    叶辛的语气不锋芒不尖锐，从头到尾不急不缓，却句句如刀，让她难以招架。

    “从那个东瀛人的言行举止，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拖拽姚窕进入他的包厢欲图施暴，足以见，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从他临死前的话，也足以证明这一点。姚窕算是幸运，有惊无险，可是在她之前，被那个东瀛人侮辱过的女孩们呢？王督察，你所信奉的律法如果真的有效的话，那今晚那个东瀛人就不应该坐在ktv里吃喝玩乐，而是待在铁窗内才对，可是现实呢？”

    这或许是王凤之头一次面对一个嫌疑犯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如果今晚他不死，那么像姚窕今晚所遇到的经历，还会继续发生，充其量，只不过是换一个受害人，所以，我并不觉得我的行为有错。”

    “他该死，而你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只有我来代劳了。”

    叶辛直接坦诚了自己的罪行。

    不知道是出于对王凤之的信任，还是觉得自己在劫难逃，所以放弃挣扎了。

    “个人英雄主义？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这么做，或许是拯救了一些人，但是你却让自己葬送了进去！”

    王凤之捏着手道，而对于叶辛刚才的那些质问，则选择了避而不谈。

    “是吗？”

    叶辛微微一笑。

    这幅笑容，让王凤之瞳孔收缩，下意识又想起了第一次在审讯室与这个青年见面的时候。

    然后，似曾相识的话语，再度响起。

    “那么，王督察，不如让我们再来打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