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白的哀求，方唐飞快收拾起了隔离衣的碎片，塞入了大皮包里，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处理自己的头发。
    发型做了改变，拿出皮包里提前准备好的眼镜。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前摄。
    自拍照存到一边，再打开李晓的照片。
    两张照片对应在一起。
    人的容貌改变有时候不需要多复杂的工作，只需改变脸上的某个显著特征就好了。
    任何人看到你的容貌，并不是一瞬间看到全部细节，而是会被你脸上某个特征所吸引，以此在大脑留下简单的印象。
    有些夫妻结婚多年后，有时候还不能一口气把爱人的容貌直接描述出来，就是因为这种“容貌印象”而不是“容貌细节”。
    方唐推测过，包括八宝老街在内的禁地，并没有装备华夏的“天眼”系统。
    那种高级人脸识别系统其实只有人流量巨大的机场，火车站等地方才有。
    闵大荒区域的摄像头，大多还是简陋的交通摄像，以及商户自装的廉价监控。
    自己不需要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
    他在自己脸上点上了一枚痣。
    痣这种容貌特征，如果点在了关键位置，猛一眼看去都会容貌大变。
    方唐再搓搓眼，让自己看起来眼泡肿胀发红，额头的乱发垂下，遮住了一边眉毛。
    最后手指一弹，眼镜左边镜片现出了一道裂纹。
    戴上这老土的眼镜，一个颓废，疲倦，多日未曾睡过好觉的ui设计师出现了。
    人们看到他的一瞬间，第一时间必然会被破裂的眼镜裂痕所吸引，然后才是他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
    这就是易容中的“视觉焦点误区”！宋文澜皱眉看着：“你这是要出去么？”
    “我去弄钱……还得找一台显微数码高清相机，拍几张照片！”
    方唐头也不回，狠狠抓了一下乱发，直接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再也不是以前的宋文澜了。
    白毛岭疯人院还是一片慌乱，方唐看到了两辆救护车，一辆蓝色的警车。
    精神科那边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看了看手里的黑皮包，改变了主意，直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全部销毁。
    这包太显眼了！现在他只带着李晓的钱包，自己的手机，还有一块油墨碎片，一身轻松的走向西区。
    穿过疯人院的西区，从侧门出去，就是星庄最大的路口。
    疯人院的西区连围墙上都挂着摄像头，这里和东区完全是两个世界，到处可以看到走动的监护人员。
    宽敞的大院里安装了各种健身娱乐设施，但看上面的锈迹，看来只是摆个样子。
    西区几乎是完全封锁的，作息时间更是写在了大牌子上，严肃的像是监狱。
    不远处，一座凉亭破旧不堪，凉亭之内正有一个老者穿着功夫衫，手里握着两颗肉丸子，不停转着，丸子汤汁滴滴落下。
    老头身形枯瘦，但神情威严，不怒自威。
    他对着身前的空气嘿然说着：“这青帮的堂口，自苏州河北岸开始，一直到浦镇星庄，八宝老街也算上，威风的很啊。”
    说完皱眉倾听着什么。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却像是某个电影里的堂口在开会。
    “长白会老大本姓张，一个小瘪三，他从关东来讨生活，遇到我，拜了我做干爹，就改姓杜。
    现在算是出息了。”
    “哼，黄金帮做的是绿油钞的生意。
    小瘪三，懂不懂绿油钞是什么？”
    老头这句话却是对方唐说的。
    方唐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就是假美元！”
    老头在后跟着，满手的油抹在了蓬乱的头发上：“财神会，财神会知道么？
    人家搞的是碧桃币！”
    方唐站住了。
    他转头：“比特币？”
    “对，碧桃币！”
    老头又傲然起来：“那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咱们四帮三会的兄弟们，最恨的就是搞传销的，所以整个闵大荒，传销的帮派站不住，都他妈被赶走了，剩下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帮会啊。”
    方唐微笑：“四帮三会？
    您老说说，挺有意思的。”
    “没有四帮三会了，现在没了，洪帮走了，罗帮灭了，四海帮的乞丐们转行做投资了，就剩下一个老青帮，还是些快要进棺材的老残病弱。”
    老头说话还挺有学问的：“现在是三会齐开，百花绽放啊，那黄金会，财神会，长白会，唉，江山代有人才出……”远处快步走来一个护士：“杜仲谋，赶紧来吃药！”
    老头一下就乖了，嘿嘿笑着，擦着嘴角口水，低着头去了。
    方唐记住了他的名字。
    走出白毛岭疯人院侧门，703公交车拖着一阵烟尘就来了。
    破旧的老式公交车，连空调都没有。
    方唐上了车，意识里，白还在哀求着。
    他坐在靠后的位置，听着公交车吱呀吱呀的声音，晃动着身子，立刻运转了饕餮吞噬之力。
    白的意识尖叫起来，虽然只是千分之一的意识被吞噬转化，但她还是发出了那种不能置信的尖叫。
    “你，你竟然对我动手？
    我们可是一体同生……”方唐再次吞噬，感受着能量转化，继续冲击基因染色体。
    三大属性开始发生变化，虽然没有白的提示，他不知道数据改变了多少，但一定是增强了。
    “主人，我死了，您也会死！”
    “白，我不惧生死，更畏惧失去自我。”
    “主人，对不起，我一定听你的话。”
    “你的意识不能说谎，我的意识在你面前同样是坦诚的，所以不会再有下次，如果你再违背我的指令，自己做主的话，我会直接吞噬你，你的意识对饕餮芯灵来说，绝对是顿美餐。”
    方唐能直接的感受到白的哀怨。
    双方意识总是会纠缠在一起。
    以前自己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只能听从这个人工智能的摆布，但现在不一样了。
    多日的不满，此刻爆发后，方唐终于舒服了很多：“现在，帮我检查一下油墨上的金属颗粒！”
    白的意识小心翼翼的计算，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之处。
    这时候，公交车被拦住了。
    前方路口两辆越野车上，两个戴着墨镜的刑警走下来。
    他们上了车，亮出证件，戴上了执法记录仪。
    “请各位配合一下，拿出身份证，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乘客很少，加上方唐只有八个人，有人开始嘀咕起来。
    一个敲着二郎腿，满脸通红的醉汉嘟囔着站起来：“警察同志，我这算醉驾么？”
    周围的人都是笑了。
    醉汉做出一个握着方向盘的姿势：“嘟嘟嘟，哦哦哦，加速，加速！”
    轰的一声，四队中看起来最是憨厚的段胜峰一下就把这厮撂倒了，转头怒喝：“扰乱公共秩序，危害公交驾驶，带走！”
    三个民警匆匆上来，扭着醉汉下去。
    车里剩下的人都是飞快拿出身份证。
    方唐打个呵欠，举着身份证。
    四队年纪最大的老黄走过来，拿过他的身份证：“嗯，几天没睡觉了？”
    方唐抬起脸，左边破开裂缝的眼镜片上反射着阳光，什么都看不清。
    老黄皱眉：“请配合一下，摘下眼镜。”
    方唐摘下眼镜，红肿的眼直流泪。
    “问你几天没睡觉了！”
    段胜峰也走了过来。
    方唐哆里哆嗦的拿出白毛岭的病历纸：“给，给我老婆买点日用品，刚入院。”
    老黄俯身看了一眼，叹口气：“抱歉，因为这附近有危险分子，所以我们得认真查……”他严肃的敬了个礼，转身下车。
    段胜峰拍拍方唐的肩膀：“兄弟，别灰心，抑郁症好治，建议你去买台香薰机，香味对放松和睡眠都很管用的，要是有条件，再去弄条狗，要活泼点的那种，效果也不错……”下面传来老黄的声音：“段，赶紧下来，前边还有两个路口得查呢！”
    看着段胜峰下车，方唐戴上眼镜，点头拿出了铅笔，在单子上写下了宠物和香薰机。
    此时，忽然想念起北星来了。
    不知道它和雅馨可还好？
    白的计算已经完成：“主人，这油墨的颗粒并非是金属，而是一种微米粒子。”
    “这个我知道，我要查的是油墨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