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照，国际港愈发安静。
    柏拉图号帆船的桅杆上已悬起了无数明灯，照的这艘洁白的船如在梦幻中。
    水手，厨师，大副，船长，都在紧张的忙碌着。
    他们不知道蔻蔻小姐什么时候起航，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他们只觉得蔻蔻小姐方才回来的很匆忙，而且侍卫长大人一上船就面色阴沉，似乎发生了不妙的事。
    连今晚预备好的美餐，都已经凉了。
    内舱中，红发少女湄拉正摆开那张残破的纸卷，坐在温暖舒适的波斯地毯上，皱眉不语。
    真正的蔻蔻.阿特兰蒂斯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披上了一件白色风衣，金色的长剑还握在手中，却是赤着脚在内舱里不停走着。
    华美的波斯地毯被掀开了一半多，银发少女需要赤脚走在冰凉的船板上，才能保持冷静。
    也只有遇到了极其为难的情况，她才会如此焦躁。
    “湄拉，你怎么看？”
    湄拉拿起了残破的纸卷：“在华夏文化里，人们崇拜的不是神明，而是先祖，这是很有名的先祖崇拜。
    而随着儒家文化占据正统，华夏的家族，尤其是世家，就像是一个小朝廷。”
    她显然从商城学到了不少华夏文化的知识。
    “小姐啊，华夏人的儒家文化里，父为君，子为臣。
    我们拿出来的是楚家的家训，这就好比家族的圣旨，他见到这张家训，还是曾祖亲自手写的，不该如此无动于衷的。”
    读书明理，百善孝先！这楚家家训的最后一句，直接就点明了最重要一条。
    百善孝为先！就凭这一点，方唐也不该在那里装傻的！蔻蔻站住了，赤脚在地上踩着：“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关于方唐的所有资料，好像都出了问题。”
    她闭目，然后忽然问道：“柏拉图，你怎么看？”
    华美而优雅的白色帆船似乎发出了嗡的一声，然后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尊敬的蔻蔻殿下，柏拉图正在计算！”
    代表世界之蛇最高技术水准的，已经无限接近人工智能的“柏拉图”超级计算机，此时正在消耗着帆船上三分之一的能源，疯狂计算中。
    “尊敬的蔻蔻殿下，首先，我们的资料没有问题，经过分析整理，对目标方唐所做的性格分析也没有问题。”
    “哼！”
    蔻蔻面若冰霜：“你的计算结果真的没有问题么？”
    “尊敬的蔻蔻殿下……”“柏拉图，不要浪费资源，你发出的每一句话，都要消耗能源的。
    直接叫我蔻蔻！”
    “蔻蔻殿下，您反馈回来的数据已经录入，现在我分析有三种可能。”
    “说吧！”
    蔻蔻.阿特兰蒂斯坐下了，金色长剑上的宝石在她指尖颤动，不住发出海水的潮音。
    红发少女湄拉心中叹息。
    蔻蔻小姐的冷静和智慧，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下。
    一旦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情况，她就会变成昔年那个所罗门圣殿前的小女孩，充满自卑和畏惧。
    此时，柏拉图超级智脑缓缓道：“第一个可能，是方唐在装傻，他使用了人类独有的欺骗能力，成功骗过了你。”
    蔻蔻皱眉：“废话！这也是我第一个想法，但你在性格分析里不是说了么，方唐见到这幅先祖手迹后，是绝不会说谎的。
    现在你又说他在欺骗我，那不是前后矛盾？”
    柏拉图模拟出了人类的叹息声：“所以这个可能的几率很低。”
    “第二个可能，就是他的记忆被完整的抹去了，关于家族，关于曾祖，关于他的童年。”
    蔻蔻嗯了一声，这倒是有可能的。
    但柏拉图随后就说道：“但这个可能的几率更低。”
    蔻蔻深吸一口气，长剑都要拔出来了：“你这个蠢……哎，气死我了，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剑劈碎了你！”
    柏拉图沉默了一秒，认真的说道：“理论上，蔻蔻殿下你无法在一剑时间内毁灭柏拉图，因为柏拉图是覆盖在整艘船上的，船上每一处角落，都有我的一个分脑备份，除非是……”“闭嘴！”
    蔻蔻揉着头，银色长发都要竖起来了：“继续说，说刚才的第二个可能，你这蠢……算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
    世界之蛇技术的精华，竟然是这么个蠢物。
    柏拉图缓缓道：“第二个可能几率很低，是因为人类的记忆具备关联性，无限公司可以抹除人类某一块记忆，或者某个时间段的记忆，但无法抹除关联性超过三层的超级记忆！”
    银发蔻蔻终于来了兴趣：“说一说三层超级记忆。”
    “蔻蔻殿下，比如人类记忆里的曾祖，曾祖之下还有祖父，祖父下面是父亲……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三层记忆。
    你抹除了关于曾祖的记忆，关于祖父的记忆就会出现偏差和矛盾，导致记忆消除失效。
    同样的，祖父的记忆，父亲的记忆，都不能单独被抹除。”
    蔻蔻眼神一闪：“无限公司可以抹除几层记忆？”
    “按照计算，只有一层，如果勉强进行修补，反复消除记忆，至多能掩盖两层，达到三层记忆消除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柏拉图再次发出嗡嗡的声音：“况且，三层记忆只是最简单的模型，曾祖，祖父，父亲，每个人都有伴侣，人类的曾祖母，祖母，母亲，乃至由此布散的亲情网络，何止是三层呢。”
    蔻蔻皱眉：“直接说结论吧！”
    “结论就是，方唐不可能忘掉整个家族，被抹除记忆不成立。”
    红发的湄拉走了过来，为蔻蔻按着肩膀。
    蔻蔻摸了摸她的小手，露出微笑：“看来柏拉图这蠢货还是有用的，你说说第三种可能吧！”
    柏拉图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这是他进入最大功率计算时的表现，尖叫已经快要达到临界值的时候，这仿人工智能才说出了第三种可能：“方唐不是方唐！”
    蔻蔻和湄拉都是露出愕然之色。
    “柏拉图，详细解释！”
    “方唐不是方唐，嗡！”
    “方唐……不是……方唐……嗡！”
    “方……唐……不……是……嗡，刺刺，刺刺，柏拉图有危险，柏拉图正在毁灭！”
    整艘船帆都在国际港里晃动起来，滋滋刺刺的电流自帆船底部冒出，然后火焰出现，浓烟冒起。
    瞬息之间，一道道黑烟覆盖了整艘船。
    分布在全船各个角落的智脑备份，在一瞬间被完全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