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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峥没说了几句,林旸那边就传来了几声咳嗽声,这是让穆峥离开的意思,穆峥目光里露出一丝遗憾和不舍道:“我走了。”深深的看着黛玉一眼,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间。
黛玉回想起刚刚他含笑着对自己说要不要尝尝上杭的笋干时的模样,轻咬一下下唇,倾身挑开了轿帘,语气坚定的唤道:“穆哥哥。”穆峥回首,见到黛玉一脸坚毅道:“我等你,回来。”
穆峥有片刻晃神,五脏内服俱有暖流流过,内心的寒冷被驱逐了,空荡荡的一直在飘忽的心仿佛也找到了依靠,穆峥想开口说什么,可是一张口眼泪就想流淌出来,这一生他都没听到过这么动人心魄这么美的话,让他觉得母亲和祖母离开他,也没什么好抱怨上天不公的,他受的累吃的苦在这一刻俱被这句话抚平,即便前面是骇浪滔天,他也勇气去渡过。
黛玉说完这句话脸颊微红,可是头一次没有在穆峥灼热的目光中落荒而逃,直视着穆峥。虽然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对待穆峥是什么感情,可是她知道穆峥对她好,把她放到心尖,他早已经是她认定的良人,她亦想对他好。黛玉早已经从林旸口中知道穆峥此去危险重重,她想告诉他她会在这里等着他,娶她,无论她要等多久,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不会离开他。
林旸回到马车的时候,黛玉有些怔忪,见着林旸她才仿佛回了魂,低语一声“他会平安的吧。”似是在询问林旸,可更多的是安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林旸嗯一声道:“他会无事的。”林旸故作轻松的安慰她道:“穆峥守孝一年,算算不会太久他就会回来了。”
可是林旸没想到,穆峥这一走就是四年,因为没过了多久,就有消息秘密传到了林旸的耳中东平王病逝了,穆峥第一时间控制了东平王身边的人,密不发丧。
林旸顾不得担忧,消息传到福建那里会有什么动荡,他正死死的按着书案上的折子,和林海对峙。
宫里已经下旨了,昭林海入内阁。林旸心中不安,想要去寻林海说话,可是到了林海的书房却被告知林海出去访友了,林旸只能在书房翻阅书籍的,除了林海允许,否则他不会看林海的公文折子,可是却不小心打翻可书案上的茶杯,他忙着擦拭书案,这才发现了林海的折子。
林旸看了一眼,手便忍不住紧紧攥着折子边沿,手背上爆起了青筋。那是一封关于盐税改革的折子,上面罗列了盐政的弊端和改革措施。
林旸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意,父亲难道不知道这折子递上去要得罪多少人吗?盐商,盐政官员甚至和江南有联系的官员俱被他得罪了,他只想着做孤臣做忠臣,只想着他的大道大义,可是有没有想过家人!
林旸浑身上下散发出怒气,自然没有注意到林海已经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手里的折子,林旸暴怒,想要发脾气却在看到林海的时候生生咽下去,不甘心道一声父亲。
林海坦然自若拿回了自己的折子,抚平上面的褶皱。林旸看着林海的动作忍不住大声道:“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封折子?”林海的动作不见有一丝停顿,语气淡淡的说道:“不为什么,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第93章 盐政变革
林旸见着林海竟然是这种态度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暴涨,怒目而视道:“父亲写折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可曾想过我们。”
林海没有去看林旸,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道:“为父有你,就是最大的后盾。”林旸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怒意也随之而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林海,说自己不足以承担这个担子,还是说自己不想承担这个担子,想要依靠着林海一辈子。
他喉咙有些干涩挤出声音道:“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是永远不能替代父亲的。”即便是自己能够在林海出事后承担起这个家,可是感情是无法替代的。
林海欣慰的看了一眼道:“我不会到那个地步的。人生苦短,我虽然想着要建功立业,行利国利民之事,可是也想着享受天伦之乐。”
林旸听出了林海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心里依旧难过的很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是父亲早有布置,可是那些人暗地里的攻讦,该如何防住?父亲,您想想母亲,想想弟弟和妹妹。”
林海默然无语良久才道:“你也知道盐政弊端根深蒂固,不得不变革,否则数以千计的百姓将家破人亡,为父是丈夫,是父亲,可是这世上还有许多丈夫和父亲为了小家苦苦挣扎着。在其位谋其政,为父既然是户部尚书,就不能对着盐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林旸发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林海,心里五味具杂,林海心思已定,集义,见之真,守之笃,义之所在,无论前途有多艰难,自然会奋不顾身的去做。吾申吾义,焉知存亡。
林海看着林旸难受的模样,开口安慰他道:“你与其在这里劝说我改变心思,不如帮我看看这折子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想想如何帮为父收拾烂摊子。”
林旸扭头不语,林海见他像小孩子赌气一般忍不住轻笑起来,林旸也憋不住喊了声“父亲”。他看着林海淡然自若的神色低语问道:“母亲,知道吗?”林海点了点头,“她知道的。”提起贾敏,林海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眼睛里也露出风彩来道:“我这辈子娶了你母亲已经别无憾事了。”
林旸默然,他以前以为贾敏柔弱,心思细腻纯善,只是能在内宅里照顾好一大家子,可是越长大越明白,贾敏是柔中带刚,不仅仅是贾敏还有黛玉亦是这样的女子,表面贞静柔和,可是内里自有风骨。
林旸拿过了林海的折子,上面罗列出了盐政的弊端,开中法虽然很好,但是适用于开国之初百废待兴之时,而现在在权贵势要及各色人等奏讨占窝、垄断开中、多支夹带、贩卖私盐的破坏下,基本上实行不下去了。
而且因着划区域销售食盐,偏远地方运盐道远,成本提高,且中间有官员盘剥造成了官盐成本高,百姓大多去买私盐,私盐因此而泛滥,被官府指定的灶丁因着官府指定的官盐价格低且成本高,只能走私盐影响国库收入。
林海的对策第一是裁汰浮费,规定了食盐每引应该缴纳多少,且杂费有多少,禁止盐政官员借机盘剥。第二是整饬盐政中的运道,减少运输的手续。第三是对积欠时间不太长的盐引,给以加额的优惠,动员商人转场支盐,,或兼场支盐。第四是缉拿走私盐贩。
林旸的手指点中了开中之法,今上并不像太上皇那样重文轻武,他早有雄心要整饬军政,想要边关稳固,那么开中之法就不能被废。
林旸道:“灶户留有余盐会贩卖给私盐贩子,不如由官府买下来以充正引,供开中。”林海摇头道:“我也想过,你也知道国库空虚,如果价高的话国库承担不了,价低的话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很难去核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林旸回想一遍开国初的种种关于盐政的政策,对林海道:“灶户不是要种地缴纳税粮吗?”林海瞬时明白他的意思了道:“虽然免除了徭役,可是还有税粮,可以用余盐代为缴纳,这部分的盐充正引供开中。”之后在派人去核算合适的价格。
林旸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只要私盐贩还在,那么官收余盐就不会那么顺利,其实说起来,之所以出现守支之难,在于课盐之数有定,而盐引之发行无节。盐政握在国家手里,只要边关需要粮食,就要求商人筹集粮食,为了刺激商人,就随时下调中纳额,这样就使得盐引膨胀,官盐积压。
可是为了边关筹集粮草,以待战事,只能实行纳栗中盐。
林旸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修改折子的父亲,神色晦暗不明道:“父亲,时辰已晚,我先回去休息了,父亲也早点休息吧,等明日精神好了再行修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