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温国安虽说娶了有几位夫人，可后院不曾真正起火的原因，就是他在这个家里对几个夫人还算是一视同仁。除了刚迎娶来的那几天对新夫人特别宠爱以外，之后，他到每个夫人房里的时间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虽然各个夫人心里时不时也有些自己的小算盘而使些手段，可对于持家问题上固执己见的老爷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既然老爷没有对谁特别的恩宠，自然夫人之间也就没有太大的摩擦。

    今天原本轮到老爷去蔡姨娘那里吃饭过夜。可外厅见客回来后，立刻改了行程，让小厮去蔡姨娘那里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管家径直一路来到大太太屋里。大太太听到了消息，和丫鬟婆子们早已候在门外。一众人迎着老爷进了屋里，小炒的精致饭菜开始一个个上了桌。

    “二夫人我也让人去通知了，等他来一起吃。”温大人不疾不徐地说，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股威严。

    温夫人立刻心里明白，家里估计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其实府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老爷早上和几位夫人一起吃饭，晚上却不和大家一起，只去一位夫人那里吃饭，夜里也自然在那里过了。如果叫了二夫人到大夫人屋里吃饭，就一定是有事要商量，而这个事通常不会小。

    二夫人人来了就座后，三个人默默吃着饭菜，两位夫人时不时给老爷夹夹菜以外，却都没有开口。温老爷不是个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家人唠唠叨叨说话的人。这和他一直遵循的“言多必失”的道理有关，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家里，任何时候其实他的话都不是很多。既然知道他的秉性，夫人们自然也注意分寸，不该多嘴的时候，也就自然安静。

    饭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温大人擦了擦嘴，看了看两位夫人问道，

    “今天见了新媳妇，你们感觉如何？”

    虽说问的是两位夫人，可府里的规矩大家都懂得：长幼有别。大夫人自然先开了口，

    “我觉得新媳妇秀秀人不错。虽说开始我也担心，财主家的闺女不够稳当，没有一个大奶奶该有的气势。可今儿一见，人长的漂亮，举止也端庄大方，为人也孝顺。”这古往今来才一见面就这么夸自己媳妇的人不多，当初温大人娶这位夫人时，老太太虽然没有太挑剔，可也还是说了几句不是。如今温夫人却一直夸新人其实和早上的那杯茶有很大的关系，新媳妇居然敢放着老爷这位一家之主，有胆子先给婆婆敬茶，还能想着自家的母亲。大太太的心里立刻十万分的满意，知道谁主内，懂得该孝敬谁，就是一个好孩子。

    “老爷您还不知道吧，今天秀秀去看子良，子良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端了几碗汤药给他，他都不肯喝，最后还撒了碗，秀秀还好没怎么烫到。你我都清楚，子良这孩子没病，秀秀那里什么都不知道。子良这么一昧闹，可秀秀却毫无怨言，一点都不生气。这样的媳妇，我心里是极为满意的。回头你也劝劝子良，这戏演的差不多就停了吧，和秀秀以后好好过日子。”

    “还有这样的事？”温大人捻了捻灰白的胡子，微微思考了一下，目光看向二夫人。

    “姐姐说的是，秀秀这孩子是挺有孝心，对子良那里也顺从。可是呢，...”二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什么？”

    “好歹我们也是官府大户人家，子良是长公子，他的大夫人日后有一天也会和姐姐一样主管家务。可是这新人，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连女红也不懂，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今早明明该给老爷您先上茶的礼节都不懂，这以后交给她事务，内院还不乱了。我觉得子良肯定是不会看得上这样的媳妇，不如随了他的意，早早送走，日后找个更好的人家的小姐来做大太太岂不更好？”

    “哦？你这么看？”温大人又捻了捻胡须。

    “妹妹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可女儿家更重要的不是'德'和'孝'吗？秀秀今早又不是不懂礼节才端错茶，她的解释合情合理，老爷不是也默许的？”温夫人淡淡笑了笑，“妹妹也不要对新人太苛刻了。虽说秀秀才学底子薄，可这些东西只要肯学，也不是学不来的。她才刚来，等过一些时日，我让之馨给她教教这府里该学的东西。我看这孩子不笨，学学自然会上手。再说，”温夫人喝了口茶，继续到，“我身子骨现在还行，等秀秀可以掌家的时候，我自然该教的也都教会她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其他新媳妇来，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如何运作，不也还是要学。哪里很快可以接手？”

    “是，姐姐说的在理，我也只是怕秀秀做不好，帮不到你而已。”二夫人微微一笑。

    “既然你们看法不一致，这事我会和子良再谈谈，看看他的意思再决定，你们就别操心了，”温大人顿了一下，“我今晚找你们一起用餐，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你们知道兵部侍郎司马大人刚刚来过吧。”

    两个夫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司马大人下了朝就来看望正在假期中的自家老爷，肯定是有事，两个人心里其实也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事，可都没有说出口。

    “司马大人又来探口风，自然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司马高才和我们家子馨的事。你们怎么看？”

    “司马家的公子昨儿来喝喜酒，我倒也看了他几眼。模样长得也算英俊，只是气色不大好，脸苍白的很。外面传闻他喜欢混在花丛中，有这癖好，之馨若是嫁了过去，怕是要吃不少苦。我看老爷还是不要接这门婚事好。”温夫人皱了皱眉头说。

    “你的意思呢？”。温大人再次面向二夫人。

    “司马大人虽说官职没老爷您高，可他家的小姐如今可是皇上的宠妃。外面不也传闻，司马大人很有可能就要升迁做兵部尚书了？如果那样，两家倒也是门当户对。如果拒绝，怕是会惹出些麻烦。可是，...”

    “你又可是什么？有话一次说完。”

    “可是他那儿子的风流毛病人人都知道，我想之馨若是嫁了过去，怕是会很难受。老爷不如回了吧。”二太太虽然不喜欢秀秀，觉得人一来就会拍大太太的马屁，甚是可恶。可没有子嗣的二太太却很喜欢也算从小看到大的之馨，在这个问题上，两个夫人倒是意见难得的统一，之馨断不可许给花花公子做夫人。

    “我当然知道你们说的理，所以今天我装糊涂，说儿子大婚，忙得一塌糊涂。一切安定前，家里其他私事暂放一边。可是我看司马大人的口气，这门亲事他那宝贝儿子很上心，就怕还会再来问。如果拒绝，二夫人你也说了，可能会有麻烦。这事你们两再和其他几位夫人合计一下，到底该怎么办？即不得罪人，又不必接受婚事。”

    就在温大人和两位掌事的太太商量事情的时候，蔡姨娘却在自己的屋里生闷气。她是这家最小的妾，可老爷对她的宠爱从刚娶来时的每日见面，到如今必须和大家分享老爷的时间以外。任何府里的大事，老爷也都只是和大夫人二夫人先商量。想到自己的待遇总是排在最后，而老爷却自己觉得对几个夫人很公平，这让蔡姨娘怎么能不懊恼？

    “夫人，你还是吃点吧。别生气了，气坏身子，老爷这回也不会过来。”蔡姨娘的贴身丫鬟珠儿又来劝说主子吃饭。

    “不吃！说好到我屋里来的，今儿又因为有事不来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因为我家出身最低，就个个看不起我。这才几年，老爷也越来越不重视我，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夫人，你还年轻，想着法子，和老爷有个一子半女，地位自然会越来越高。”

    “说得轻巧，”蔡姨娘从靠椅里跳起来，“老爷这身子，你了解，还是我了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还提什么孩子！”蔡姨娘在屋里装了两圈，突然停住脚步，“不过，珠儿，你这话是没错的，得有孩子才行。万一就算没孩子，有快活也好。”

    “什么快活？”珠儿困惑地望着蔡姨娘。

    “你先别问，明儿我们去漂亮的新媳妇那儿坐坐，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先搞清楚。”

    “什么事，夫人？”

    “能不能以后快活的事。”蔡姨娘脸上露出一个妩媚而又狡黠的笑容。

    回到府里的司马庄人还没坐稳，司马高才就冲到他爹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

    “爹，婚事谈的怎么样了？”

    “什么婚事？之前多少次告诉你，别在外面拈花惹草，要玩也别太明目张胆。如今你的这个名声，温大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你？”

    “怎么，他拒绝了？”司马高才勃然大怒，“他那个肺痨儿子都可以娶老婆，他还嫌弃谁？我可是国舅爷！”

    “虽然还没完全拒绝，但口气是不行的了。国舅爷怎么了？皇上就你一个国舅爷吗？温家的势力在京城还是挺大的，算了，爹为你物色更好的人家。”

    “不愿意！爹，你要么再去正式提亲，你要是不肯去，回头我自己去，看他们敢拒绝，我就砸了他们的家。”说完话，司马高才甩袖走了出去，边走还边骂骂咧咧地说，“温家的老匹夫，我要的人你也敢阻挡，我就要你好看。”

    “老爷，我们是不是把高才宠坏了，现如今他简直是太无法无天。”司马夫人从内屋走出来，有些发愁地说。

    “无法无天？哼哼，这才是我司马庄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