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极乐之乐
灵异大军杀入金陵城,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南唐军队万万不会是对手。
但令人觉得荒唐的是,南唐的皇帝此时却正在秦淮河上命人进行花魁大赛,要从全金陵城的青楼中甄选出一名花中魁首。
当真是荒唐又荒谬。
但外人也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恐怕就是亡国之君了,享受过荣华富贵,人中极贵,却要被敌人俘虏,成为阶下囚。在这等巨大的反差下,人会发疯也是正常的事情。
秦淮河上,灯火通明,无数的画舫在河中前行。与外界的厮杀相比,恍若两个世界。
各种唱曲、弹奏的声音不绝,歌女之声顺着河水悠悠的流淌着。这繁华的大千世界,不仅花了人的眼,更醉了耳朵。
秦淮河的中央被搭建了一座高台,通联两岸,有一十八条台阶,足以容纳数百人在上活动。从各个青楼中选出来的头牌,舞姿曼妙,曲声动人。
只是,此处的观众,除了王曜景之外,也只有宫中的太监与宫女了。
在这看似繁华的背后,实质上是空洞和冰冷。城内的百姓和权贵,此刻人心惶惶,哪里有心思来观看这花魁。
王曜景手掌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拍动着,似乎在与琴声相合。忽然之间,琴声变得急促起来,原本跳舞的众多舞女散开,一个身穿着蓝色衣衫的女子款款走出。
步伐密且小,犹如在乘风而行,衣袂舞动,犹如两片云彩。女子的发髻高高的梳起,上门镶嵌着一串的宝石,面带薄纱,看不清面目。
但哪怕仅凭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都足以勾人心魄。
女子的舞蹈偏向于胡人的风格,服饰也极为大胆,不仅赤着一双脚,更是连腰肢都露了出来。这等舞蹈,也只有在秦淮河处能得见。
自盛唐之后,天下的氛围就趋于保守。现如今,无论是宫内还是权贵府中,都很少会有歌姬跳胡人之舞。
筝声、琴声越来的快速,一旁敲鼓的乐师速度也越来越快,女子自原地旋转了起来,长裙上宝石闪耀,连成一层层的银环,其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之音。此时此刻,仿佛见到了敦煌天女飞天而行,万千花瓣洒落,圣洁与魅惑交织,当真是极乐之乐。
王曜景看得出神,而在远处,已经能见到一道黑色的人潮朝着秦淮楼处厮杀了过来。
女子的身形摇动,翩然到了王曜景身前。王曜景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其揽入怀中。一把将其面上的薄纱摘下,露出了一张犹如天人般的面孔。
却是淸薇。
“听闻百花楼乃极乐之地,今日方知不虚。”王曜景忍不住的赞叹着说道,换做任何一个人来此,都会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这样的极乐之境,怕是自今日后便不复存在了。”王曜景抬头看向远方,灵异大军从秦淮河的一侧冲了过来。
脚步密集沉重,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有的只有甲胄摩擦与脚步践踏的声音,但正是这样,才更加显得压抑。
“极乐之地,便永远是极乐之地。”卧在王曜景怀中的淸薇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软糯动人,直令人心神酥麻。
“奏乐,起舞。”隐约之间,听到远处有一个尖锐的嗓子叫唤了一声。
在下一刻,丝竹之声重新的响彻,台上舞姿扭动。一朵朵的烟花升入空中,有若星雨。
两岸的青楼中打开了一扇扇的窗户,那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从中探出头来,笑容婉约,将一盏盏的明月灯悬挂在窗口,如莺鹂一般的嗓音小声的说着话,是那般的美好。
河流上一下子多了无数的画舫,画舫内掌着灯,有无数的文人雅士与妙龄女子正推杯换盏。诗词的吟诵声与行酒令的声音交错着,令人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而在两边的街道之上,也忽然多出来无数的游人。这些游人有的扶着栏杆,看着在璀璨灯光下破碎成一块块的河流。有的与三五好友结伴而行,偶尔爆发出一团欢笑之声。
更多的人,被船坊中女子吸引了心神,一颦一笑,都令他们魂牵梦萦。
“原来极乐之乐,不在此间,而在彼岸。”王曜景见到了这等景象,不由得感叹了起来,他原以为欣赏到的歌舞已经是人间难觅,但见到这些络绎不绝的游人,却不由得被他们的欢喜情绪所感染。
“杀了他们!”灵异大军本来正沿着秦淮河畔奔跑,他们已经得知了南唐的皇帝正在欣赏花魁大赛,便一路朝这里前行。只是走到一半,前方忽然多出来无数的游人。
他们在江北杀人如麻,哪里会在意人的性命,长刀出鞘,直接挥砍而出。
一时之间,面前的游人被如切瓜砍菜般的杀死,血腥气冲天,满地都是尸首。只是在更远之处,游人们却恍若不觉,依旧在享受着繁华盛景。
“陛下,极乐之乐,不在此间,也不在彼岸,而是在人心。”淸薇轻笑了起来,纠正了王曜景的错误。
她的话音落下,那些原本被杀死的游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原状,依旧在纵情游览,哪怕与灵异大军撞到了一起,也恍若不绝。
若是自高空俯视整片秦淮河,不知不觉之间,整个秦淮河好似变成了一个纵深极长的广大世界,绵延无尽,五万人的灵异大军,本来已经将秦淮河两岸占据的满满当当,可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游人给掩盖。他们的数量没有变化,但却不住迷失在人群之中。
“杀杀杀!”灵异大军简直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双目通红,依旧在尽情的杀戮着。但他们越是杀戮,便发现四周的人好似越来越多,他们有一种坠入泥潭的感觉,在挣扎之中,慢慢的陷入了沉溺。
“既然极乐在人心中,杀人又有何用?”王曜景再次的感受到了百花楼灵异的可怕之处,他看着那逐渐陷入的军队,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