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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她一哭他就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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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至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有一段尤为刻骨的爱恋,每每两人闲下来翻看过往的旧东西时,他们总会时不时地回忆过去,或咧开嘴笑,或面露悲伤,那时凉至小,不曾想这一个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表情下竟隐藏了那样一段故事。

    小时候,父亲常常把小小的她举得高过头顶,像看着世间最珍奇的宝贝似的看着她笑,一口一个“宝贝女儿”,还会故意用下巴新生的胡茬去扎她的脸颊,她总会嫌弃地打开父亲的脸。

    父亲曾说,她才是他在这世间最美的遇见。因为有了她,父亲和母亲才得以真正修成正果。

    他曾说,她的存在是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的结果,所以小名为“款款”,象征着父母的情深义重。又因母亲是在夏季一个泛着凉意的夜晚检查出怀的是个女儿,故给她取名为“凉至”。

    但后来的后来,“款款”这个名字成为了莫大的讽刺。

    七岁那年,一个长相尤为精致的女人抱着一个四岁的女童造访夏家。那个女童与她有着尤其相似的眉眼,歪着头声音稚嫩地叫她“姐姐。”

    那一天,他们三人用心去维护的家的宁静就这样轰然倒塌,母亲得知了那个女童是父亲的孩子,情绪几近崩溃,数次离家出走未果,被父亲关在房间里,成天以泪洗面。

    她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把妈妈关起来?

    父亲会蹲下来痛苦地笑对她说,因为爸爸太爱妈妈了,爸爸不能没有妈妈。

    那时她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因为母亲要走,而他舍不得母亲走,所以才会残忍地把母亲锁在房间里。

    她又问父亲,如果我也要离开家,爸爸是不是也会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走?

    父亲摸摸她的头,笑容里带了湿意,说“不会”。

    他说,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爸爸,去和一个更爱你的男人携手共建一个新的家庭。如果未来会有一个男人真的很疼爱我的女儿,我会让你走,前提是,他要比爸爸更爱你。

    可是,后来这个视她为宝的男人,却因为另一个女人的片面之词,质疑他和她的亲属关系。

    凉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被母亲死死地护在怀里,孱弱的肩头在颤抖,她不是没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和无助,但她却依旧倔强地与父亲的人相抗衡,执意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把她带离她的身边。

    那一天,于她而言犹如神祗的父亲却化身地狱撒旦,强行带走了她,并冷了声音对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的母亲说:我只想确认,这个孩子究竟该姓夏还是姓顾。

    然后,母亲仍旧被关了起来,而她则被带到了医院,瑟瑟发抖地同父亲做完了dna亲子鉴定。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痛恨着她的父亲。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在那一刻,竟然做出了那么残忍的事情。

    得知她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肉,父亲像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眼含泪意要抱她,她却恐惧地逃离,用冰冷的声音对他说:爸爸,你玷污了“父亲”这个神圣的名词。

    那一年,她只有八岁,还只有最原始的自我保护的意识,并不知道如何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也不伤害别人。

    那天,母亲有多绝望,父亲就有多痛苦,而她,就有多悲伤。

    自那之后,父亲比以前更加宠爱她心疼她,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拿来给她。他曾说,爸爸这一辈子做错了许多的事情,未来也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我的女儿,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纯真快乐下去。

    可是后来,那个纯真善良的“款款”在九岁那年死了,活过来的是孤僻冷漠带有攻击性的凉至。那时起,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她的母亲,一类是母亲之外的人,而在她眼里,后者是为对她的存在造成威胁的人,所以她不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否则她都会做出一定的应激反应。

    离开夏家的那一年,父亲曾说,他这一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没能保护好两个他最爱的人。

    他说,以前总和你母亲商量,等你到了恋爱的年纪,就把我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一点一点地讲给你听,让你能对爱情充满希冀,让你能满怀着憧憬去收获一份属于你的爱情。可是款款,是父亲无能为力。如果以后还能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段故事,讲给我最爱的女儿听。

    ……

    “爸,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能听你讲故事了。你给我讲你和妈妈是怎么从知己成为恋人的,给我讲你是怎么俘获妈妈的心的,你快给我讲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呢。你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凉至跪坐在地上无助地趴在床沿轻声哭着,甚至试图去握夏漠寒的手,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冰凉的仪器和微弱的“滴”声。

    *

    顾西扬一直在苏笑的病房里呆到快傍晚的时候才走。

    凉至来送他的时候,鼻梁上驾着她那副大框眼镜,总低着头来遮掩她哭过的双眼。送顾西扬离开前,她和他还在苏笑的病房前站了一会儿,令她吃惊的是,母亲竟然坐在病床上摆弄着顾西扬带来的一些枯花枯枝,唇畔有着温暖的笑意,不再如前几日那样安静沉默得令她不安和害怕。

    “你妈很喜欢插花。”顾西扬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而去。但凉至犹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一抹晦暗的深意。

    母亲很喜欢插花,这是凉至知道的。身为女儿却不如顾西扬一个外人考虑得周全,这让凉至多少有点愧疚。

    只是……

    稍稍推了下眼镜框,凉至微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向母亲走去。

    顾西扬是外人吗?不,或许只有她是这样认为的。或许,在苏笑的心里,她虽不再爱顾西扬,但顾西扬于她,仍旧还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来了。”率先开口的竟然是苏笑,她将一束干枯了的满天星用牛皮纸细心地包了起来。一株原本凋零的花落在她的手里,竟然也变得如此美丽。

    苏笑将包好的花又细检查了一回,轻声问她:“你爸好些了吗?”

    凉至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微张着嘴唇盯着苏笑的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妈……”她小心翼翼地叫了苏笑一声。自她苏醒以来,一直绝口不提任何与父亲有关的人和事,最初凉至松了口气,但时间越长,她却越害怕了。

    车祸中,夏漠寒虽然护住了苏笑的所有致命部位,但却没来得及护住她的后脑勺。惯性的作用下,她的头用力地撞在了椅背上,当天在医院检测,有轻微的脑震荡。

    见她反应有几分呆滞,苏笑有些好笑地弹了下她的脑门,“丫头,傻了吗?问你话呢。”语气轻快,一如从前,仿佛家中从未遭受过这等变故。

    这让凉至欣喜,激动地往前探了身子抱住了苏笑的身体,镜片上染了湿气,她则带着哭腔委屈抱怨:“都被你们吓傻了。”

    “傻孩子。”苏笑轻轻回拥住她,眼眶也红了,轻拍着凉至的后背,她说:“乖,妈不会有事的,妈怎么舍得丢下你?”

    *

    安顿好许安然和江心之后,夜廷深匆匆往医院赶。

    调查幕后人的事情就这么交给了那个刚年满18岁的小丫头身上,不熟识的人可能会觉得他疯了。但正因为与律凌辰熟识,他才知道,能得到这个男人认可的人少之又少,而那个刚成年的私家侦探,便是这少数人的其中之一。

    用他的话来说,能培养出18岁的侦探,也就律凌辰能做到了。

    到了医院,苏笑的病房里却空无一人。

    被他安置在医院的保镖赶紧上前来汇报情况,没耐心等他说完,夜廷深便直接往夏漠寒的病房方向赶去。

    “夏小姐在夏先生的病房里呆了一下午,似乎一直在哭……”

    他只听到了这句话,便再也没办法冷静了。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的眼泪比她的一切都更具有杀伤力,能在无形之中要了他的命。

    他受不了她哭,她一哭,他就想杀人,杀了那个让她流泪的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到了icu区域,夜廷深终于看到了那抹能够轻易揪住他的心的身影。她安静地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上,穿着无菌服,长发随意的盘着,唇边有了久违的浅笑,这让他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徐步走向她。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好扭了头,发丝散落下来的瞬间,她落入了他视线交织的情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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