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请自来的哈士奇
夜色侵染,少女推开木门,回到了家。厚云遮蔽了月亮,只有一丝弱光透过窗户漫进这个小家,模模糊糊地勾勒着家具和器材的线条,留下一片单薄的阴影。
房子中间,放置着她专用的炼金钵,上面才残留着调和留下的紫色浆液,洗也洗不掉。
钵,本是乞丐乞讨食物用的陶器,可有位炼金术师觉得这种口小身大的设计非常好,适合用来调和道具。他便仿照乞丐钵,设计了一个比它大50倍的炼金钵。时代演变,如今炼金钵的合符规格在普通钵的44.4到55.2倍之间。
左边是一排排的柜子,上面放置着瓶瓶药药、大大小小的试管,还有些调和材料比如蒸馏水、研磨剂、发酵粉、中草药、琥珀石和木皮灰,还有些蜥蜴的皮毛、鹰的羽毛,河豚的毒腺之类的。
右边放着高高的书架,一本又一本厚厚的参考典籍和调和秘方把书架塞得满满的,只有顶层上只放置着母亲的手记和一本晦涩难懂的红皮书,母亲说那是带来不幸的恶魔,临终前让女儿千万不要碰它们。
各式各样的材料,一本又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籍,中间还放着巨大的炼金钵,偶尔有来访客,她们都感叹这个家的新奇,可这个冷清的家,对十六而言,早已是个负担。
十六低头看着冷清的四壁,刚刚给狗狗买肉带来的欣喜感早已一飘而散,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抬头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啊..这么说的话,过了今天,明天我就16岁了。”
即便生日,也不能给少女带来任何喜悦,没有人会跟她说一声织香生日快乐,毕竟她是那么不友善,好像跟谁都过不去似的,像她这种人,想要陪伴都是件罕事,怎能奢望还有人替她庆祝呢。
“一、二、三.、四、五、六、七。”少女习惯性地数着黑色长发,渡过漫漫长夜,数着数着,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在这个家,孤单地住着八年了。
现实中,十六很压抑,而当她进入梦境后,人却格外轻松。她梦见了飘飘乎的自己,一浮一升地离开这个繁华沉重的雅特兰。她飘啊飘,飘到了云层上,手心触摸到了柔软如绒的云朵,还是热的,跟毛毯一样舒服。然后,她又飘到了云层之上,那是被称为遥之顶端的圣地,有温泉在天上漂浮,迷迷糊糊,额头湿湿热热的,又有些痒痒,很舒服,像是狗狗的舌头在舔着自己的额头..等等,好像有些不对..不管,舒服就好!
十六不想醒来,她还想飘,就这样漫无目的在天空流浪,她飘飘乎地扶摇而上,已穿过了云朵,跟太阳一个地平线了。她还想看看天空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她想飞到月亮之上,看看传说中的月宫,看看月宫中是否住着那位长生不老的炼金术师..
嘎吱!一声锯木声响起!
“哇!”十六觉得自己哗哗哗哗地在往下掉,从月亮上急速坠落,如流星般掉下漫天云海,原本繁华沉重的城市又突兀在眼前。
“啊,不要,我不想回去!”她哭喊着,可梦境里,连重力都不听她使唤了。她就一直这样掉掉掉啊,轰一声炸回了家!
“哇!”一声惊呼,十六从床上摔了下来,床也跟着倒塌了。
“呃..沃日。”梦醒的她略感奇异地摇着脑袋,“雅特兰应该不处于地震带吧?”
黑发少女睁开惺忪的眼睛,眼前的情景差点没把她气得昏死过去——昨天那只哈士奇,正龇着牙张嘴咬坏了她的床脚,害得床崩塌下陷,把自己摔了一通。好不容易做个轻松的美梦,却被个蠢狗惊醒,十六恨得直接喂药毒死它,更可气的是,那哈士奇咬坏床脚后,还呼哧地叼着自己的拖鞋,厉眉下一双邃蓝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仿佛它做坏事很有道理似的。
“汪..”哈士奇将一双拖鞋叼到了少女面前,自己却在一边玩弄着被咬下来的床脚,自娱自乐着。然后,他又似乎玩腻了,跳上了床,咬着十六的枕头,撕咬着床单,像是个淘气到失控的可怕孩子!
“住手!你这无赖的狗!啊~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手贱给你肉吃呢。”十六一把揪住那只哈士奇,强行掰开它的嘴巴,不让他咬坏家具,然后掏出绳子把它那恶行累累的狗嘴绑住。
“哼,看你还怎么咬东西,死狗,一点也不听话。”刚以为能松一口气时,那哈士奇却一发力,吧唧一声,嘴巴扯开了绳子,然后猛地扑倒了眼前的自己。
“汪汪汪,嗷!”它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指自己很饿,需要吃肉“汪汪汪。”
它一直在瞪着自己,神情霸道又带点理直气壮,十六猛地恼火。“我汪你奶奶个嘴,你就是只流浪狗,拽个啥!靠。”她眼神凶煞地提起很神气的蠢狗,只听汪呜一声,炼金少女一脚把那哈士奇踹得远远的。
“我说了,我没闲情养狗,如果你还来我家捣乱,我不怕奉陪到底!织香有一百种下毒方法让你当不了一只公狗!”那只无赖的哈士奇真被她的气势吓住,溜出了视线。
“呼..”十六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黑发,穿上校服便上学去了。其实,她那股气势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她表面刚强,其实很怕血,见到血就要晕了..更别说下毒害一只精气汪盛的大狗了..
今天,十六差点迟到,她慌忙整理因疾跑而变得凌乱的发丝,开始进入课堂。可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太舒服了,她今天还想睡,刚眯着眼睛支持不住时…
“十六夜同学?”
“啊?”
“外面有人找你。”
“哦..”十六以为自己上课睡觉被发现,吓了一大跳,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她望着窗外,一直很照顾的自己的玛法莉导师正轻轻地敲着窗框,示意她出来一下。
同学们依旧不爽她,十六便在一片戏谑声中离开教室,跟着导师进入单人的教职室。
“那个,有什么事吗?”
“嗯,我就直说了。“玛法莉神色庄重地推了推眼睛。“鉴于你的学习成绩优异,你的炼金术,师承母亲,基础扎实的你即便是现在毕业,出去也有一番作为。”
“什么意思?”对于很多厌烦校园生活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可十六却略感蹊跷的耸了耸肩膀。
“你也知道,在新制度下,雅特兰经济飞腾,但这制度是有缺陷的,好多穷人仍深陷困窘,我想让你经营一间炼金工作坊,用你的力量去帮助人们..我已经联系校方了,它会给你安排一间舒适的..”
“等等!导师,我没听错吧?经营一间炼金工作坊?去帮助镇上的那些人?”十六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眼中掺杂着傲慢的愤怒。“开玩笑吗?,你明知道我是多么讨厌这里的人们..”
“这对于你而言,是个极好的锻炼机会。你需要陪伴,你也必须解开心结..”玛法莉严肃地抬着头,语气却隐晦着女性的慈爱。“你的母亲的早逝的确让人惋惜,可你不能因为她的死而怨恨他人的冷漠。你必须走出这个孤单的牢笼,才能做回自我。”
“……”
“你现在做人有问题,你看你自己都不快乐吧?听导师的话,解开心结,经营自己的炼金工作坊吧,在专研的路上,用你的友善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们..”
“如果我拒绝呢?”一朵晶莹的泪花从眼眶滑落破碎,十六忍不住质问着。“就算我不会做人,也不需要同情。”
她正倔强地离开时,玛法莉突然反问她。“织香,你的母亲平日为人服务,生病却无人问津,各种原因,你又真正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十六愤愤地离开了,她迅速赶往厕所,照了照镜子,擦了擦泪花,整了整衣领上丝巾,在别人眼里,她永远都是无懈可击的,所以决不能给他人笑话..她多番整理确认外貌着装后,便准备回教室继续上课…
“十六,看招!”走在校道时,一个钢铁飞拳冲了过来,打得十六的背部生疼。她起了地上的钢拳,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是谁恶作剧?出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是我!本世纪末的天才科学家,百年难得一见的机械大师。”一阵逗比十足的开场白后,头发火红,碧绿色眸子的男生出现在十六面前,他神气兮兮地拍着身边的白色机器人,一个劲地在吹嘘。“这是我托克夫大爷发明的阿尔号攻击型机器人,实力超群。十六,你作为本大爷永远的对手,准备洗干净脖子迎战吧!”
“小夫,你傻?”眼前的男生名为托克夫,十六从小就认识他,小时候两人还玩得特别好,可长大之后,她进入炼金医药部,他则为了学习机器人而进入炼金机械部,两人也因为理想分歧而渐行渐远。
在她的印象中,幼年的托克夫人很老实很乖巧,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这副怪模样了,只会埋头研究机械,还把她当作假想的劲敌。明明智力不差,相貌不丑,可他非要总出现在她面前,搞出些夸张的名堂,比如这次,他驱使机器人发出飞拳撞击十六..之前还让风扇机器人吹拂狂风让十六的头发凌乱,各种堪称弱智的举动,愈发让十六心生厌恶.,盖过了发小之情。
“来,十六,听说你得了奖学金,本大爷不服,来决一胜负,比比看谁厉害!”托克夫自信满满地摁着按钮,然后那白色的机器人信号灯一发,那地上的钢铁飞拳便嗖一声地驳回它的左臂上。
“我告诉你!你惹毛我了!”十六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四方菱形带着角的炸弹,并贴上一张碧绿色的风符卡,这是十六常用的作战技巧,把元素符灵卡贴在炼金道具上,以此增强威力。
“apollo,发射!”嗖!风符发出光亮,呼啸的风吹盖整个校道,十六的黑发随风飘扬,她潇洒地挥舞着炸弹,手臂划过的弧度如同天使展翼一般,炸弹脱手而出。贴上风符的菱形炸弹如离弦的箭矢,在疾风中准确无误地朝托克夫袭来。轰!炸弹猛地迸发,一大片胡椒洒在那男生蓬乱的红发上。
“什么?啊..哈..哈嚏.哈嚏.哈嚏..啊,你这阴毒的十六...哈嚏.哈嚏.哈嚏…”托克夫口齿不清地打着喷嚏,涕水和辛辣的泪水挂得满脸都是..
“哈哈哈..”十六傲天大笑,她机智地捂着鼻子,以免吸入海量的胡椒粉。“只要中了我的apollo,你个傻鸟就会跟吃了屎一样啪啪啪地在打喷嚏,好好享受哦,姐可要走啦..”
“啊..别走,我们还没决一胜负呢..哈嚏.哈嚏.”
“我警告你,小夫,下回,会有更厉害的炸弹炸的你皮开肉绽,
把我当作对手,是你永远的噩梦,哼。”其实这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可被小夫这样一闹,十六心情倒是欢快了不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赶紧逃回了家。
可看到冷清的家时,十六又不自觉陷入陷入了惆怅,想起玛法莉导师的话,心房就总有一根刺隐隐作痛。
一直伪装自己,真的很累。要解开心结,十六也曾这样告诫自己。她也试着去接近别人,可无奈她小时候心灵受过伤害,害怕再受伤,她便伪装自己,养成了这种不由自主地虚张声势的坏习惯,结果反而使人厌恶,让她消沉得不敢再去跟别人交朋友。
“解开心结,经营炼金工坊,用炼金术帮助有需要的人,从孤单牢笼中解放出来,我能吗?”
一阵冷风吹过,十六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正彷徨无助时,一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今早被她赶走的那只哈士奇,它又不请自来了。
“汪..”它这次似乎学乖了,微微倾着头,用自己的温热的皮毛亲昵的蹭着十六,那爱瞪人的蓝眼睛,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不少,呆萌得讨人喜欢。
“切..我都说不养狗啦,我还会下药让你当不成公狗哦?你怕不怕?”十六捏捏它热热的狗耳朵,欣慰地笑道。“没想到失落时陪着我的,竟是一只无赖的哈士奇..不过感觉不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