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房子，没车子，没银子，没儿子，没脑子，是傻子，是猴子，酒后闹天庭，压在五指峰……”

    “不妙，秃子又念咒了！”孙悟空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响起，心立时凉了半截。

    黑夜中，一条条金光闪闪的雷电从步落尘客栈的门缝中钻出，然后嘁哩喀喳的全都砸在了孙悟空的脑袋上。

    “啊——啊——啊——”

    孙悟空又痛苦的啊了起来，同时他的内心是躁动的，他恨不得抡起金箍棒敲在唐僧的脑壳上，可他却只能是痛恨的想一想而已。

    “师父，别念脑瓜疼疼咒了，我又错在哪里你指点不就行了？！”孙悟空求饶的喊着。

    紧接着孙悟空因紧箍咒的作用，由书童模样咻的变回了猴子的原型。

    孙悟空的原型一现，这可让躲在步落尘客栈厅堂里刚准备从恐惧的氛围中挣脱出的人们，又受到了双重的打击。

    他们的精神都几乎崩溃了，对他们来说，孙悟空也是妖。

    躲在大水缸后面的巨翁终于挺不住了，他因突然近距离的看到孙悟空的猴样子，视觉冲击太过强烈，直接嗝一声昏了过去。咣的一声砸在了早前就昏倒的那名武士身上。

    唐僧瞪着眼，气呼呼的咣啷一声将关闭着的客栈大门从里面打开，然后大步戳戳的径直走到孙悟空面前，其过程也停止了念咒。

    “悟空，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让你打猪妖脑壳你不打，你偏偏用霹雳无敌啪啪金光棒插它的猪蹄，你这个猴怎么这么不听话？师父在你眼里是个摆设呗？”

    孙悟空忍住头痛一摇头，咬着后槽牙说：“师父，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我错了呗！”

    “你就错了呗？潦草！狂傲！你是在敷衍你的师父俺，看来今天俺不给你记一次过，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唐僧气呼呼的说着，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本黄色书皮的小册子和一支笔，仗着明亮的月光，展开小册子，在上面记了一行字：“面对第十七只妖怪时，猴子动了不该动的善心。”

    写完之后，唐僧又把小册子和那支笔揣回了衣袖里。

    孙悟空看唐僧给自己硬是记了过，顿时他有一万种痛苦涌上心头。

    “师父，你非得这么做吗？你可知道你在佛祖给你的，专门记我过错的记过薄上给我记一次过，我在以后得做多少件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抵消吗？”孙悟空满脸痛苦的说。

    唐僧一嘟嘴：“哼，这俺管不着，俺为了对你负责，俺为了尽心尽力完成佛祖交给俺的任务，俺只能如实这么做。悟空啊，你也不用气，师父也不是非得那么较真，如果你这两天能把唐王赐给俺的白马完完整整的给俺找回来，这次俺给你记得过，俺就会把它给抹掉。你觉得呢？”

    唐僧说完，向孙悟空直眨眼睛。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只能选择顺从的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爽快！”唐僧哈哈一笑，先回头看了眼躲在步落尘客栈厅堂内，被孙悟空的猴样吓得哆哆嗦嗦的人们，再一笑说：“大家别怕，这是俺徒弟，不是妖，是……是个多毛人。”

    唐僧的这句话让躲在客栈里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吓得僵硬的身子也开始有些舒展的动作了。他们开始用细微的声音进行交头接耳，但还是不敢从客栈里走出来，他们还在观望。

    唐僧一见人们放松了些许，开心的笑了笑，然后转回头走到叫猪小宝的中等野猪身边，接着蹲下。

    唐僧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猪小宝受伤的猪蹄，脸上展现出仁慈的面容对站在一旁不断揉头的孙悟空说：

    “悟空，出家人怀有一颗慈悲之心是没有错的。但是，滥用慈悲却属于大大之罪。妖就是妖，它做出十分可恶的事情，就不必去怜惜它。该是你拿出你的霹雳无敌啪啪金光棒打他脑壳的时候，就应该打他脑壳。悟空，你要记住，有的时候善良是多余的。”

    孙悟空在这一个月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唐僧说这种深沉却富有情怀的话，他感觉很新鲜的点点头，面容中浮现出一丝佩服的神情。

    “好了，悟空，既然你到最后都没有打它的脑壳，看来它是命不该绝的，这或许是佛祖的安排。这样吧，你就负责把它受伤的猪蹄治养好，然后就放猪归山吧。”

    唐僧说着又轻轻的摸了摸猪小宝的猪头，看了看它的眼睛，然后小声对它说：“希望你别怪我，俺不是真的狠，俺是为了很多的人，很多条命。”

    唐僧说完，起身走回来客栈的厅堂中，又对人群开展了心理疏导式的讲话：“小小的灾难已经过去，大家不用再害怕了。俺是唐僧，是从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高僧，俺的徒弟绝对不是猴，他的品种是多毛人……”

    唐僧滔滔不绝地向人们讲着话，人们的心在慢慢恢复往常。

    孙悟空向在客栈里讲着话手脚不住舞动的唐僧的背影呵哧一笑，然后就走到猪小宝跟前。

    孙悟空刚准备将猪小宝抱起，就发现它两只小小的猪眼睛里闪烁着充盈的泪花。

    猪小宝的视线是瞄准了不远处柴堆上的大野猪，它是在哭泣，极度伤心的哭泣。

    孙悟空对它说：“那是你的爹？”

    “哼哼！”猪小宝摇摇头。

    “靠！看错了那是一头母猪，应该是你娘？”

    猪小宝哼唧两声，点了点猪头。

    孙悟空不像五百年前那样飞扬跋扈，天下第一，唯我独尊。他现在的心特别容易软，他现在是一只温性的猴子。所以他有时也会揪心，眼圈泛红，但他不会流泪，毕竟他以前是一个震天盖地的强者。

    孙悟空干吞一口唾沫，然后对猪小宝说：“我的火眼金睛，能回看得的出你之前的事情。你那天在郊外用嘴把一个孩子从陷坑里叼了上来救了他。而看到你的人们见你的嘴里叼着个孩子，他们以为你是要吃了他。所以他们就想杀了你，因为你和其它的野猪不同，你体现出来的特异的东西被凡俗之人看到，就认定了你是一只妖。于是他们就把巨翁叫来，让他去抓你。可是等巨翁找到你所住的洞时，是你的娘抵了你的命。你看到你娘被他们抓了，就想去救你娘，然后吞了藏在你洞里一千年的妖石，成了一只妖，其实你本来不是妖，对吗？”

    猪小宝此时虽不会说话，但他却能听懂孙悟空所说的话。

    猪小宝的两只小眼睛里眼泪不住的往外淌。

    孙悟空从地上捡起猪小宝体内掉出的妖石，一颗黑亮的石头，外表看上去就像一颗煤块，普通至极。

    孙悟空不住抚摸着猪小宝的猪头，以给它安慰：“但凡是生命，不管是什么都会从你身边走开。我劝你不必恨他们，因为他们的眼睛只看得到一面。生命是会轮回的！”

    猪小宝闭上了眼睛，它不愿再去看让它伤心的，让它悲痛的，大野猪冰凉的尸体。

    月亮在夜空中缓慢的滑行，它成功的躲开了任何一朵企图遮挡它的黑云。

    子时，星斗满天，带着愿望的流星不时溜过。

    七阳城的百姓们在唐僧的佛家思想里寻到了光明，他们迎着黑夜提着灯笼收拾着不堪的街道，屋舍，包括他们自己。

    死去的大野猪被百姓们以人的规格在这一夜里风光大葬入了土，猪小宝傻乎乎的选择了不恨，巨翁失去了重视，唐僧受到了爱戴，孙悟空得到了瞻仰，因为人们确实没见过多毛人，他们好奇的很。

    就这样，忙活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微亮时，唐僧和孙悟空及其百姓们才选择打一个小盹。

    喔喔喔——

    公鸡叫着清晨。

    吭吭吭——

    唐僧扯着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