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嗽声响起，安静的病房中，一个黑发男孩盖着被子靠在床头，床头上是厚厚的一摞书本。

    男孩神色憔悴，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籍放在床头，眼神有些向往的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料峭的春风吹拂过树梢，两只麻雀闪过窗前，叽叽喳喳的落在了树梢上。

    男孩嘴唇勾起一抹笑意，明亮的眼神和憔悴的面容有些不太相衬。

    病房门外，一对夫妇啜泣着和一名白大褂沟通着什么。

    “很有可能，这是他最后一个春天了，当然，我只是说可能…”白大褂声音从口罩下传来：“事实上，向令公子这样的身体，能活到二十岁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奇迹了，他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孩子，我想上帝也一定会保佑他。”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面前哭泣的妇女擦了擦眼泪，不时地吸一下鼻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医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病变的速度太快了…”医生缓缓摇了摇头：“只能说没有生在对的时间，如果十几年前的时候有现在的医疗技术，那么还有一些希望，但是现在真的没有了，令公子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一个人，两岁检测出来的白血病，他硬生生的挺到了二十岁，我想令公子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亡也不会让他的笑容失去色彩，我建议两位，还是尽可能的带他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吧，多沟通一下。”

    走廊里，女子的哭泣声还在持续，女子身旁的男人也是眼眶通红，他向着面前的白大褂点了点头，带着妻子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男孩瘦弱的身影站在窗边，眼神向往的看向外面的天空。

    “你不能下来，好好在床上歇着！”男子看着儿子的样子忍不住惊慌道。

    男孩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亢奋的潮红，似乎有些雀跃。

    屋外春风十里，桃花盛开，正是姹紫嫣红的绚烂时节。

    男孩轻轻张开怀抱，眼神炽热的看着窗外的世界。

    “我感觉自己从未有过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健康有力，我感觉的到的爸爸…”男孩脸上漏出一丝笑意：“我的时间不多了…”

    身后女子闻言顿时哭得更大声了，男人面容苦涩的看着面前的儿子：“对不起，儿子…”

    男孩摇了摇头，脸上血色更浓：“我很感谢你们，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虽然没有怎么出去过，不过想来还是非常美好的吧？”

    “我看过一本书，书上的智者说，死亡不过是一场更伟大冒险的开始…”男孩笑了笑：“如果这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冒险，那么我很乐意接受，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说着，男孩被自己的话语逗笑了起来：“我愿意死在这春风十里，花香鸟语，活着不见得快乐，死亡未必会痛苦，我很高兴能见到这么一个美丽的世界，也很幸运能遇到你们这样的父母。”

    病房窗户微微打开，一缕春风拂过，男孩的眼神迅速暗淡，踉跄着扑到了母亲的怀里，他还是喃喃道。

    “原谅我最后一次说爱你。”

    春暖艳阳日中，病房里哭声惨痛，一对夫妇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一个自由的灵魂开始了新一段的冒险…

    ……

    英国，伦敦。

    80年代末的伦敦色调明朗，但人们却来往匆忙，忽视着身边明艳的建筑以及缤纷的色彩，或许是因为天空中阴郁的色调，来往的人们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快乐。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某处巷子口，一个俊俏的金发男孩坐在一个擦鞋的小摊子前哼哼着歌曲，悠哉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和四周吵杂的伦敦腔不同，男孩口中的话语更加古老，晦涩难懂的语言在男孩口中却有节奏的起伏着。

    “擦皮鞋，擦皮鞋，你说亮不亮~”

    男孩口中的话语叫中文，来自世界另一端的极东之地，但在这个满是仰望星空这种名菜的地方，璀璨的东方文明似乎不怎么盛行，以至于四周没什么人能够听得懂男孩的话，不过那欢快莫名的语调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叮铛一声脆响，男孩嘴角翘起，这是便士落在钱盒子里的声音。

    一位美丽的金发女郎姿态优雅的坐在男孩身前的小凳子上，女郎鲜艳的红唇轻轻吐出一股烟雾喷在了男孩俊俏的脸上，男孩眯了眯眼睛。

    “早上好，史密斯小姐。”男孩看着女子笑了起来。

    “我更愿意你叫我名字爱莎…小鸡蛋。”爱莎轻笑起来，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

    男孩嘿嘿笑着，被爱莎掐在手里的脸蛋变了形，口中含混不清：“我也更希望你能叫我艾格，而不是小鸡蛋…”

    爱莎哼了一声松开手，有些不满意的看着艾格：“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从那福利院搬出来住到我的家里，我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算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艾格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艾格·莫里瑟斯！”爱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怒气冲冲的看着艾格：“给我擦鞋！”

    “您穿的是高跟鞋…”艾格摊摊手。

    “那也要擦！”爱莎不乐意的挥挥手。

    “好吧。”艾格歪了歪脑袋，拿起肩上搭着的毛巾对着女子的鞋子轻轻拂了拂：“承蒙惠顾~”

    爱莎翻了个白眼，从手上的挎包里掏出一张纸币塞到艾格的怀里。

    “五英镑…太多了，这都是我一天挣的钱了。”艾格摆摆手：“明明几十便士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是明明的价格，不是么？”爱莎满不在乎的摊摊手。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爱莎似乎很知道怎么和面前的小鬼打交道，艾格总是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开出一些奇特的脑洞。

    艾格也十分奇怪，面前的女子从很早之前就很喜欢缠着自己，天知道为什么。

    八年前，艾格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院长大人那张臭脸，艾格很惊慌，他当时那一瞬间还以为是那个面容褶皱的老太太生了自己，随即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事情比那还要糟糕…

    他一出生就被爹妈给扔了…

    看了看面前的爱莎·史密斯小姐，艾格微微摇头。

    爱莎小姐今年不过十八岁，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十岁生孩子的样子…

    眼前的美女一直对自己非常好不说，还隔三差五的跑到福利院，希望能领养自己。

    但可惜老院长一度以为爱莎小姐居心叵测，怕她把艾格卖掉，事实上，未婚单身的人也不被允许领养孩子，所以爱莎一直都没能成功。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是你将来当我小情人的定金。”爱莎笑了笑，起身施施然离开。

    艾格有些不好意思，前世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到死还是个初哥，恋爱这种事情从未有过。

    如果爱莎真能等他长大，他也不介意来一段姐弟恋…

    艾格脸色有些红润，思绪万千，说起来，爱莎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远处，一大群孩子呼啦啦的在街头跑过，为首的一个男孩看了看艾格，有些雀跃的挥着手。

    “艾格，今天生意怎么样？”男孩脸上长着雀斑，一头棕发，面容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却显得很乖巧。

    “还好…”艾格歪歪脑袋。

    “真可惜，如果你像我们一样有父母的话，说不定你也能到学校上课了。”男孩面色诚恳的看着艾格。

    艾格有些蛋疼的咬咬牙：“如果你真的不会安慰人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强行安慰，不然容易挨揍。”

    男孩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退，小声嘀咕着：“你不能这样…”

    作为孤儿院的野孩子，从小上蹿下跳的艾格体力明显要比面前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要好，艾格很庆幸这一辈子自己有个好身体。

    甚至于抛开体力不谈，艾格总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潜藏着另外一种力量。

    几次偶然的情况下，艾格身边还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有些精神分裂。

    一滴雨水穿过厚厚的云层，飘飘摇摇的落在了艾格的头上，艾格无奈的摇摇头，撑开随身携带的雨伞收起摊位。

    “见鬼的天气…伦敦的阵雨简直糟透了！”艾格嘟嘟囔囔的将物品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折叠好两张小凳子，转身向着小巷里走去。

    小巷曲曲折折，艾格脚步轻快的在里面左兜右转，半晌后，一间有些破败的孤儿院出现在视野中。

    这是抚养艾格的孤儿院，里面有一个凶巴巴的院长老太婆，一个慈爱的修女大姐姐，还有几个没人要的小屁孩。

    艾格几天前就听说这里快要倒闭了，剩下的几个孤儿即将会被分配到伦敦其他的孤儿院里，这处地处市中心附近的小院子即将被划为其他的规划所用。

    “琳达修女，我回来了，亲爱的有没有想我啊？”艾格推门走进房间，有些老旧的房间十分安静。

    “事实上，如果你能乖乖地滚出孤儿院到那个贪图你美色的女人家里去，我会十分开心，马上就帮你办了手续。”身后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传来，艾格笑嘻嘻的转过头，一张苍老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赫尔奶奶的更年期又延迟了？”艾格随手将擦鞋的工具放到门旁边：“琳达修女呢？”

    “哼，臭小子没个样子，怪不得人家都不愿意收养你！”赫尔老太太哼了一声，佝偻着腰示意艾格搀扶她一下。

    “琳达带着几个孩子去买学习用品了，你知道的，虽然你很聪明，自学完了小学的课程，不过显然不代表其他孩子会像你一样…”赫尔老太太被艾格搀扶着走到房间内的旧沙发上，忧愁的叹了口气：“院里没钱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合并到其他院，孩子们还需要学费。”

    “我这里有五英镑…”艾格耸耸肩，掏出一张纸币。

    “收起你那点家当，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新院子显然不愿意接受八岁还没人收养的你！”赫尔老太太怒气冲冲的看着艾格：“你说你就跟着那个小姑娘走多好，留在这里跟我们这几个老弱病残较什么劲！”

    艾格嘿嘿笑了笑：“我这不是能把自己吃的挣出来嘛，我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了！”

    赫尔老太太叹了口气，她知道艾格在想什么，眼前的男孩想要报答自己的抚养之情，这几年来又是擦鞋送报，又是帮人擦车的挣钱，挣来的钱财全都花在了孤儿院上。

    “艾格，你是个好孩子…”赫尔老太太转过头，眼眶有些湿润。

    “不骂我毒鸡蛋了？”艾格面无表情。

    “哼！”赫尔老太太哼了一声，有些孩子气的抬了抬下巴：“我最多收养你到十一岁，一旦你到了该上中学的年纪，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赶出福利院！以我赫尔·莫里瑟斯的名义发誓！做好准备吧臭小子！”

    艾格面色严肃的敬了个礼：“艾格·莫里瑟斯大人接受你的挑战！放马过来吧！”

    两人对视半晌，顿时欢笑起来。

    半晌后，艾格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斜了斜眼睛看向一旁的赫尔老太太，艾格扁扁嘴：“琳达为什么还不回来？”

    看了看窗外阴郁的天空，艾格有些担心的站起身：“我出去看一看，伦敦的雨天可不是太美好，任何意义上来讲…”

    “快去快回！”赫尔老太太报纸后的目光扫了艾格一眼说道。

    艾格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向着巷子里走去。

    哗哗的阵雨倾洒在小巷中，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的咒骂声，艾格心中一阵不安，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别跟我废话，快点把钱给我交出来！”咒骂声中，一个男子手中持着一把匕首眼神凶很的看着前方的几个身影。

    男子面前的修女张皇失措的护着几个孩子，在男子凶狠的威胁下，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着。

    “不，你不能这样，我们没什么钱了，我身上的钱都给孩子买书本了…”琳达浑身冰冷，雨水冲刷下，男子手中的刀显得更加森然。

    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巷口处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奔而来，手中黑影闪过，艾格高高跃起，一板砖拍在了男子的后脑勺。

    男子顿时一个踉跄的趴在了地上。

    艾格匆忙将男子手中的匕首丢的远远地，看着面前几人松了口气：“快走吧，这里不是很安全。”

    琳达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带着几个孩子慌忙离开，艾格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伦敦的治安不是很好，尤其是这种四周都是高楼的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经常有很多的流浪汉或者醉鬼在乱晃，天知道他们哪来的闲工夫，明明在这个时代的伦敦，只要你肯上班都能挣到不少的钱…

    刚刚转身离开，艾格神色顿时一僵，扭头看去，地上的男子不知何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小子，你太多管闲事了！”男子面色凶厉，一把捂住了艾格的嘴巴，随即另一只手掐在了艾格的脖子上。

    艾格脸色顿时憋的通红，不断的伸着小细腿踢着男子的胸口。

    男子口中大黄牙露出，哈哈的笑着，脸上闪过一抹快意。

    艾格只感觉自己脑袋越来越晕，眼眶四周开始泛起黑色，艾格知道，这是严重缺氧的情况。

    一阵危机感不断的冲击着艾格的心脏，艾格身边不知何时泛起了丝丝的黑气，男子有些惊慌的看着艾格身上的黑气，想要松开手却被黑色的气体缠绕了起来，男子顿时一阵惊慌，惊声叫了起来。

    男子视线中，艾格身影被黑气吞噬，随即黑色的气体铺天盖地的向着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