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一只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一般，整个人都在无边的黑暗中深陷下去。

    但只有片刻。

    随即他感觉到有人拦腰将他抱住，正努力将他向上拖动，将他从无边的深水中托起。

    轩一睁开眼睛，发现背后有人正抱着他。

    对方的双手锁在他的腹部，手指白皙而修长，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背部，轩一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女在自己背上的吐息。

    温热而稍微急促的喘息。

    有一股宁静而冰凉的水流，从背后少女的身上涌出然后流动到他的身上，那感觉就好像在盛夏突然跳入凉爽的海中，全身的燥热与痛苦都烟消云散，轩一舒服的甚至有点想呻吟。

    “安雅？”轩一右手还捏着荷兰芹的叶片，他不由尝试着询问。

    “嗯。”安雅在自己背后小声说道：“和你刚才一样，你不用管我。”

    少女害羞地耳根都有点发红。

    ……

    ……

    叶雅也不想这样，但是不这样的话轩一很有可能会死。

    她当然不知道轩一体内的毒，但她知道轩一在服用种种剧毒或不那么剧毒的药物。

    无论这些药物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但是叶雅更清楚这些药物会给轩一带来什么危害。

    所以叶雅只能尝试给轩一解毒，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擅长解毒了。

    或者说没有人能比千叶流碧更擅长解毒了。

    千叶流碧，外形为叶状美玉，别号玉魄，人称风与水之精，可解天下万毒。

    这块玉最早出现于兰叶帝国开国帝王的皇后幽夜公主手中，幽夜公主薨后，千叶流碧开始在兰叶帝国的皇后之间代代流传，作为皇后信物。

    直到这块玉传到了叶青的母亲清芷皇后手中，由于清芷皇后早逝，所以千叶流碧便被她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当时只有九岁的叶青。

    在那个时候尚且没有第九军团，所谓九公主只不过是兰叶的习惯叫法，因为在兰叶九既是最大也是最小，用来形容家中最小的孩子。

    而身为兰叶四公主的叶青则刚好是那个最小的孩子，九公主的称号也得来于此。

    后来就是那场漫长的故事，为母亲守孝的公主殿下遇到了还不是天武帝的曦彻，和那个还不是她未婚夫的葛生。

    故事在那个圣湖畔的平原开始，故事也在那个平原结束。

    当叶青死去之后，葛生遵从她的意愿将她的身体火化，骨灰撒入大海之中，只用她的两缕头发建起了两座衣冠冢，以供后人缅怀，而千叶流碧从此再也没有由兰叶皇后持有的道理，它在历代九公主之间传承，成为九公主的唯一信物，持此便可号令整个第九军团。

    而此时的九公主在后面抱着轩一，哪怕耳根都害羞的发红，但是她的手指依然锁在轩一的腰间，没有分开。

    千叶流碧激发的青光从她的胸口流出，然后抵达轩一的身体之内为他清除毒素。

    叶雅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想看着这个男孩死去，在她自己的面前。

    少女嗅着轩一背上那如同海风一样的气味，然后静静将头别了起来。

    “你不用管我。”

    ……

    ……

    轩一只感觉全身都仿佛浸泡在冰水之中，他体内的毒素在飞快的龟缩与分解，只有最顽固的那一部分静静蜷缩起来，把身体慢慢缩成一个球，这样的小球在他的四肢百骸分布，哪怕它们暂时放弃了对轩一身体的攻城略地，但是依旧顽固地割据着，哪怕雄兵百万在外，但是它们自己兵精而粮足，城池险固，以至于万夫莫开。

    但这就够了。

    轩一不知道叶雅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正如同叶雅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口服未处理药物一样，彼此信任，又彼此保留足够的隐私空间。

    他只用知道叶雅做得到就够了。

    这样想着轩一手下的动作越发快起来。

    原本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他尝尽了这座大厅近一半的药物，身体早就濒临崩溃，而叶雅抱在他身后之后，便如同久旱之地逢甘霖，那些积聚的药物毒素开始在他体内慢慢被分解，他也清晰感到自己的境界开是越发松动起来。

    如果给他时间慢慢突破，他有把握在三天内稳固致知巅峰的境界。

    只是现在轩一没有时间，他只能继续行险。

    马鞭草。

    欧薯蓣……

    轩一一样一样品尝雷霆药剂所要用到的药物，并且进一步体会他们之间搭配的最好剂量，以及处理好的最佳方法。

    当少年将黑珍珠在研磨器中磨成粉末并品尝少许之后，他点了点头，终于成竹在胸，然后对着身后叶雅说道：“安雅，可以了。”

    叶雅听到这句话，才红着脸松开了手。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毫不矜持地抱过一个男生，尤其是和自己同龄的男生。

    就算是她自己的亲哥哥，自从被选为九公主之后她就移居了青叶城，彼此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了。

    轩一能够感受得到叶雅的尴尬，所以他善解人意地没有提这件事情：“安雅，你帮我看着，只限于操作手法，反正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了，请让我们相信彼此。”

    叶雅再次点了点头。

    而轩一这边，已经开始正式制作雷霆药剂。

    男孩的手下极为熟练，叶雅甚至不敢相信他方才还在让自己教他如何使用这些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他看着轩一有条不紊地将鬼草针菇切片，在酒精灯上隔着海泡石网炙烤成灰烬，然后将荷兰芹与马鞭草混合，切碎之后捣成汁，然后用酒精与溶胶混合萃取……

    叶雅越看越惊讶，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你真的是第一次调制药剂吗？”

    轩一点了点头，将黑珍珠的粉末倒入试管：“如果不算做菜时候调酱汁的话，确实是第一次。”

    这样说着，轩一将最终的产物一样洋放入试管中，然后隔水加热，在看着试管里的颜色慢慢从漆黑变为明亮有如雷电一般的清澈蓝色，一边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完成药剂。

    中央的沙漏还剩下交接处的一把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