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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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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漂浮着淡淡地墨香,男子靠着雕刻繁复精美花纹的窗格边,怀中拥着稚嫩柔软的娇妻,看着窗外的被白雪遮盖的苍松。

    男子听到问话后转过头来,像是看着怀中的娇妻,亦像是看着站在少女身后不远处的阮秋。

    他苦笑道:“你忘了吗,你二妹的夫家,国公家的那位离经叛道,被赶出家门的沈大公子,因锦州知州叛了,他被困在锦州城外,被活活困死,听闻他的外祖乃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韩喻德...可惜啊,也算是满门忠义。”

    阮秋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心痛与惋惜自心中升起。

    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那个鲜衣怒马来迎接她的...她的夫君,他还有忠君报国的梦想,还有收复长乐、一统大熙的志向,他的一生不过刚刚开始,他还背负这韩老将军的遗志,他本该一生戎马,本该踏过尸山血海,俯仰山河...

    那么年轻,唯一一个对她那么温柔的人,居然,就要死了?

    不是死在侵略者的手下,而是自己的背后、自己用命来守的锦州叛徒的手下。

    少女那张同阮秋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的不敢置信,推开环着她的男子,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是说,沈瑜他...要死了吗?”

    阮秋面前一花,远处互相依偎的男女瞬间消失不见,粉色襦裙的少女站在她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是啊,姐姐,不但沈瑜会死,你也会死。”

    说罢,她伸手一推,阮秋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粉色襦裙的少女满是恶意的笑容在眼前一遍一遍地放大。

    阮秋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初初来这个世界时落水的那一刻,窒息与冰冷将她紧紧包围,无望的坠入黑暗的水中。

    身上骤然一暖,阮秋听到身边有人温柔的低声唤她,将她从冰冷黑暗的梦魇中唤醒。

    “秋娘,秋娘,醒醒啊,秋娘...”

    阮秋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被裹在一个个暖暖的怀抱中,四周一片黑暗,而沈瑜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他眼中的焦急与温柔。

    这个人,总是那么温柔的看着她。

    “秋娘,怎的又做了噩梦,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告诉我好吗,你做了什么梦?”沈瑜声音低沉温柔,阮秋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将心中的最后一丝寒意也清除干净。

    “只是一个关于小时候的噩梦罢了。”阮秋的声音还带着迷蒙的鼻音,听起来软濡且慵懒,“将军,你怎的回来了?是兵营里出了什么事吗?”

    沈瑜抚着她的脑袋,说:“兵营无事,只是...沈七将今日白天内府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与我...这些事情本不应该教你操心,现如今却教你为我做这么多思虑,夜里竟还做了噩梦,我来时你身上一片冰凉,通身皆是冷汗,若就这样不管不顾,到了明日还不得得风寒。”

    说到最后,沈瑜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中已经含了丝丝怒意与几分不易察觉的杀气,“这贴身侍女竟也无个守夜的,看来这府中人看你年纪小性子软,怕是个个都想欺在你的头上。”

    阮秋握住他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他手间的炽热瞬间将她温暖。

    “将军。”她看着他说:“劳烦将军身在兵营还要为我操心,管束下人本就是我的职责,这些人也是因我懈怠才觉得我好欺负,日后我勤快些,他们就不再敢如此了,至于守夜之事,是我不习惯这样,才叫她们栖在抱厦的。”

    “今日不过是因为我在厨下听到有人在那边抹黑袁大姑娘,怕是意在叫我去针对袁大姑娘,谁曾想这事乃是知州家四公子...”

    话未说完,就觉沈瑜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嘴上。

    他的手很大,覆在她的脸上时能将她的整张脸完全遮挡。

    透过指缝,阮秋见沈瑜微微皱起眉头,拥着她说道:“你年纪还这么小,这些事不该叫你操心的,这些刁仆不过是久不见...估计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忘了府里的规矩,明日我会好好管管他们的,往后再有这等事,你也不必再出面,通通教沈七按府里的规矩照办了就是。”

    最后,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呢喃,“你还是个孩子,只需在府里无忧无虑的长大便好。”

    阮秋嘴角边的笑容微微僵硬了起来,她的手渐渐滑下腰间,覆在沈瑜胸前。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这么办吧。”

    话罢,阮秋转了个声,仰躺在沈瑜旁,远离了身边的温暖,低声道:“夜深了,将军快歇息吧。”

    沈瑜不曾察觉她的疏离,只是轻轻‘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眠。

    阮秋转头看过去,见他面上满是疲惫与安心,心中不由得一时感概万千。

    求而得之,求而不得,不过唯心。

    而人的心,却是如此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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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绿兰驾马奔跑在夜色中锦州城的街道上。

    月色被沉重的乌云掩盖在后,整座城中唯一的光亮只余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门前摇曳在风中的灯笼。

    整个锦州城都沉沉睡去,唯有守城的兵士与她。

    西门处,袁绿兰被举着□□的守门人拦住,守门人无法透过她宽大的斗篷将她的身份看清,只能看到她手中的令牌。

    袁绿兰被安然放出城外,她紧攥着妹妹为她偷来的军令,斗篷中穿着崭新的嫁衣,同那个草包的将军夫人不同,她的女工极好,即便是短短一个多月,她也能独自绣出一件嫁衣,况且她还会骑马、还曾学过些微医书,甚至还会杀人。

    袁绿兰盯着不远处插着军旗的竹竿,兵营的轮廓渐渐清晰,她眼中的光芒愈盛,挥鞭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小时候的记忆重现脑海,她在一刀刺死按着她的侵略者时,那间小小院落里挤着的鞑子全部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耳边是妹妹们的哭喊与父亲的悲痛的长啸,而她的母亲则安静的躺在血泊中。

    就在他们一家人最绝望的时候,将军破门而入,将那些鞑子通通杀死,父亲跪在地上对着他一遍遍地磕头,妹妹们缩在父亲的怀中瑟瑟发抖,唯有她衣衫破碎的站在院中央,直愣愣的盯着他,直到他走过来将长长的披风覆在她的身上。

    那时,她便认定了将军,她,要做他的妻。

    她一直坚信将军对她是不同于他人的,所有人都言将军残忍暴虐,唯有她知道且感受过将军的温柔。

    她就这样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着将军,直到她为了将军坐上了花轿,却是顶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阮秋。

    想起这个人,她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有个显赫的家世,有个靠女人当上大官儿的父亲,将军怎会看得上这样一个没用的女人。

    靠着脑海中的布防图蒙混入兵营,袁绿兰有些自得。

    那个女人就该去做一只漂亮却无用的金丝雀,一辈子困在那个牢笼般的府邸吧,而她,她要成为将军身边的女人,陪着他戎马一生,征战南北。

    这个世上,唯有她,唯有她能做到这些,能用这样的方式守在将军身边。

    兵营在夜色下尤为安静,袁绿兰小心翼翼的前进着,循着妹妹为她仔细讲解的路线寻了过去,路上即便偶尔有巡逻兵士路过,也被她躲了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帐前,她将斗篷下的嫁衣抚平,面上染满了红霞,这虽是她第二次穿嫁衣,却还是第一次穿给将军看。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掀帐篷门前的帘,却被身后的一阵大力扑倒。

    冰冷尖锐的兵刃在她眼前闪着寒光,凶神恶煞的兵士将她团团围住。

    一人踏步上前,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将军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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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阮秋迟迟未能入睡。

    身边的沈瑜怕是累极了,不过几息,便沉沉睡去,便是这边的阮秋如何再折腾,也不再睁眼过。

    真是可笑,她刚刚还在梦里怜悯那个梦中少女的遭遇,转眼自己也发现自个儿的处境同她一般模样。

    她们都有个疼着她们、宠着她们的夫君,而她们的夫君,都不爱她们。

    真是悲哀,明明对她这么好,好到快要叫她爱上他的时候却叫她知晓,这所有的好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需要疼宠的孩子而已。

    不过是因为两人遭遇相同,就希望叫她能够拥有他未曾拥有过的幸福童年吗?

    阮秋咬紧下唇,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风花雪月的时候,她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这个梦究竟算什么。

    若梦中季玄所言为真...即便无关情爱,她也不希望沈瑜死在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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