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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仔细我恼了。”
“不恼不恼,太太知道您订亲了,还不晓得要多高兴呢。”雪雀一下下给她梳着头发,轻声哼起了江南的小调,“好一朵的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
“我小的时候,母亲常唱这个哄我睡觉。”林黛玉缅怀道,“说起来真是奇怪,母亲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唱起苏白竟也一点也拗口。”
“奴婢和雪鸳就是跟着太太学的,太太说您晚上容易惊醒,让我们值夜的时候哼来哄姑娘,这样能睡得安稳些。”
林黛玉抬手擦了擦眼泪,“我现在过得很好。”
所以母亲也不要担心了。
贾敏去世前,拉着她的手,容颜苍白如褪色,目光既不舍又心疼,“我去了干净,可往后我的玉儿又来依靠谁呢。”
林黛玉身子不好,若是遇到后母有心磋磨,能不能长大也是问题。
故而她求着林如海,如果贾府来人接,千万不要拒绝,让林黛玉在外祖母膝下长大,也能得到贾母庇护。
可惜她没有算到,至亲之人也会变。
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比,自然什么都算不得了。
雪雀将她乌黑的长发全都披散在身后,重新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姑娘也该睡了。”
林黛玉嗯了一声,擦干净脸色泪水,打开个粉色瓷盒,指尖挑了些雪花膏出来抹在脸上,白嫩嫩的带着些桃子味。
“明儿叫人制些茉莉味道的,桃子闻多了,觉得太甜了。”
“好,再做些茉莉香油,到时候混着凤仙花一起染指甲,指尖都带着香。”
“你哪里学来的新鲜招数,听着倒有趣。”林黛玉觉得挺好玩的,不过她不喜欢把指甲染得太红,只是比粉色略深些就行,衬着玉白的手,任谁都觉得粉雕玉琢。
翌日起床,林黛玉又瞧见那兔梳子,嘟着嘴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雪鸳看着好笑,“昨儿姑娘不是说不是很合心意吗?这会儿又爱不释手了?”
“圣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个小女子,反反复复也是有的。”林黛玉眨眨眼,“我要再玩会儿,你拿那个梳头罢。”
雪鸳忍俊不禁,替她在发间簪了两朵粉色的珠花,那珠花也不是寻常质地,特意寻了一样颜色的贝母穿成的,天然就带着渐变的粉,花心则用了小小的粉色东珠,晨光下花瓣泛着莹润的光。
林黛玉左右转了转头,“好看是好看,可是好重啊,会不会掉下来?”
“我给姑娘把头发挽得紧一些,谁让您头发太好了,箍不住呢。”
林黛玉头发有些细软,太过顺滑了,有些太重的簪子,会从她发间滑落下来。
“是不是要给郡主送回信了?”雪雀端着早饭进来了,“用完了饭奴婢给姑娘磨墨。”
林黛玉嗔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故意不去理会雪雀,静静的吃完饭,就是不去书房。
雪雀倒了杯茶给她,求饶道,“好姑娘,是我不好,别赌气了好不好?”
“人家拦着都来不及呢,你们倒好,还这样撺掇着我,我可要告诉黎嬷嬷了。”
“奴婢又不是崔莺莺的红娘,有什么好告诉黎嬷嬷的。”雪雀说完忙捂住了嘴,“咳咳,我可什么都没说。”
“作死了你,还好黎嬷嬷不在。”林黛玉恨不得伸手打她,“你也不看看场合,叫嬷嬷知道,我也没好果子吃。”
黎嬷嬷冷哼一声,“姑娘,老奴已经知道了。”
林黛玉立时皱起一张笑脸,苦哈哈道,“完了,可被雪雀害死了。”
黎嬷嬷道,“这有什么,私底下看些话本罢了,太后娘娘当初还和郡主两个人躲在慈宁宫后花园看牡丹亭呢。只要不移性情,看些解闷无妨。只是不能太过入迷,这些个本子还不都是一个套路。”
“我也觉得差不多,什么小姐看上西席啊书生啊。”林黛玉道,“哪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瞧有些句子实在好。唉,就是卓文君当垆卖酒这般苦,到头来也要写个白头吟呢。”
黎嬷嬷眼中带笑,嘴里却硬邦邦的道,“可见姑娘看得还不少啊,果然是饱读诗书,还能做总结了。”
林黛玉和雪雀一样捂着嘴,声音听起来就闷闷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嬷嬷听错啦。”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吃过早饭,林黛玉竟萌生出又想回去睡一觉的念头,有些羞愧道,“果然是春困秋乏。”
雪雀就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姑娘快些睡吧。”
林黛玉吐吐舌,将昨日自己写的一张诗稿结成鲤鱼的样子,“前儿腌的海棠果好了,送去给郡主尝尝鲜吧。”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完了,真的好想睡啊,吃饱了就睡,我也不属猪啊。”
众人不免又大笑,黎嬷嬷道,“老爷心疼您,上朝也不要您送,就这样还没睡醒呢?”
林黛玉叹了口气,“谁叫我这样的懒呢。”
然后勉强去后花园走了一圈,懒洋洋的坐在池边美人靠上,她刚坐下,就有小丫鬟捧了鱼食来给她。
她漫不经心的捻了几粒丢进去,“你们说,挖口井要多少银子啊?”
昨日又梦见那警幻来要自己报恩了。
烦人。
☆、第61章
林黛玉想了想,自己无缘无故给贾宝玉家打口井,说不得都以为自己疯了。
贾家如今名声不大好,还是再说吧。
只是她把先前供奉在观音面前的那串佛珠戴在了腕间,还是先前镜空大师初次见面时候所赠。
她在家中悠闲度日,丝毫不知道贾政夫妇来过。
贾政的差事彻底丢了,在家中和贾宝玉很是生了几场气,把人打得下不来床。还是赵姨娘心思鬼,给他出主意道,“从前老爷也和林姑爷有几分情谊,姑爷对老爷可比大老爷好多了,他现在可是尚书大人,不如去求一求他。”
“我现在已经出宗,哪里还能称他一声妹夫呢。”
“称不称妹夫哪里要紧,难道这么多年都白认识了,这么一大尊佛摆在这里,多可惜啊。”赵姨娘继续撺掇道,贾政若真的不做官了,家里岂不是都是王氏的天下了,到时候哪里有她们母子的活路。
最可恨探春那丫头,几次三番说教于她,在老太太跟前养了几年,倒把自己也当成嫡小姐了不成。
贾政也听进去几分,次日便叫王夫人打点礼物,要去林家拜访。
王夫人不太甘愿,“林家和我们向来不亲近,不然也不会心急火燎的把林丫头接回去了。老爷与其求他,还不如回去求我哥哥。”
“你哥哥若是有用,如今我们也不会是这番田地了。林家不和我们亲近是为什么?你且瞧瞧你养的好儿子罢。有这么个龌龊东西在跟前转悠,林家会放任女儿咱们家来怪了。”贾政说着怒气又燃起来了,“下作的东西,连个丫鬟都要拉拉扯扯。”
这就是赵姨娘母子下的眼药了。
“分明是这丫头偷了东西,又和宝玉有什么关系,老爷也别总听有些人张口胡来。”王夫人冷笑道,“林家高门,什么礼物没见过,咱们今时不同往日,拿什么去送礼?送了他倒是随手一搁,咱们下个月喝西北风?”
贾政这样的刻薄话听多了,也无甚好脾气,冷着脸道,“既如此,你带着嫁妆回去吧,我这里贫困潦倒,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原以为太太是个好的,不想如今一落魄就摆出这市井小妇人的做派来,和赵姨娘那样斤斤计较一匹尺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夫人被他这样一激,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
夫妇二人携了厚礼,前去林家求见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