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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林黛玉也是件新鲜事,二人梳洗完了,一人一个被窝,林黛玉扭头看着这个灵气逼人的小妹妹,“你有什么要和我说?”
☆、第30章
惜春嘟了嘟嘴,“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在府里怪没意思的,成日就想着林姐姐能来陪我谈谈画儿。”
林黛玉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这不是来了么。待得日后,接你去我家小住几日。快睡罢。”
惜春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剔透的姑娘,她叹道,“哪有这个运气能出门么,前头还有二姐姐三姐姐呢,也没人带我们出门做客啊。”
林黛玉道,“不是还有琏二嫂子么?”
“你这样说,我只当你逗我玩呢,你难道真不知道琏二嫂子不过对你和宝玉这般热心肠不成?”惜春气呼呼的拍开她的手。
林黛玉忙道,“我怎么不知道呢,只是到时候我叫人来接你,必叫你称心如意。”
“这话我可记住了。”惜春笑嘻嘻的伸出手,“你敢和我击掌我才信你呢。”
林黛玉失笑,用她一击掌,“这下子放心了?快些睡了,仔细明日赖床。”
惜春抱着锦被,嘴角犹带笑容,满是欣喜之态,“林姐姐对我真好,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我只当四妹妹是我亲妹妹。”林黛玉笑着阖上眼。
翌日给贾母请完安,姐妹两个就窝在厢房里看黛玉那些被桂侍郎批过的习作,惜春看着最早那副被题字的兰花爱不释手,连连赞叹道,“怪道那画册惟妙惟肖,原来竟是桂侍郎的大作。这兰花原就画的好,蝴蝶加的简直是点睛之笔。”
林黛玉嘘了一声,“你小声些,除了你旁人都不知道桂侍郎之事。”
惜春吐吐舌,点头道,“我记住了。”
又有些遗憾,“我要是能让桂侍郎也指导一回就好了。”
林黛玉道,“到时候我去问问郡主,我的画也是假托郡主名义的。”
惜春道,“唉,算了,没得为了我的一点子事又让林姐姐去麻烦郡主。我看林姐姐的画也能悟得到许多道理呢,又有你给的画谱在。”
林黛玉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到底有些歉意,便道,“那这幅画便送给四妹妹了,你先前不是还嫌弃书桌旁挂着的牡丹图不好么,换上这个可合你心意?”
惜春登时喜笑颜开,“再合没有了,那就多谢林姐姐了。”
她将兰草图递给入画,“你自己去挂,不许婆子动手。”
二人又接着看其他的画作,其他的都未装裱过,厚厚的一叠。惜春翻一张,林黛玉便说上几句桂侍郎给的评语,不曾想竟再翻,竟是幅从未见过的画作。
惜春眼睛一亮,“这幅画的好,比刚刚的兰草图更好,林姐姐你的手到底是怎么长的?”
林黛玉却是怔忪,“这幅不是我的。”
画的是百舸争流图,江流奔腾,船舸争渡,岸边青山巍峨,落日余晖。
恢弘而大气。
林黛玉自认没有这样的功力。
惜春指着上头的题字道,“咦?只写了两句题字,却没有留名。”
那是礼记中庸里的一句,“百舸争流,奋楫者先。”
林黛玉笑道,“千帆竟发,勇进者胜。作画之人必是个上进的,大约是郡主府送还的时候夹了进来,明儿就打发人还回去。”
惜春大眼滴溜溜的转一圈,“不如林姐姐也给题两句?林姐姐的诗词可也是上作,配的这大作。”
林黛玉笑着打了她一下,“这成什么了,人家好好的画倒被我毁了,万一是郡主的,我拿什么赔她?”
她却心知这肯定不是博平郡主所画。多年来她从未见过郡主执笔作画,更关键是这字迹十分熟悉,当日在进京途中时常见到。
铁画银钩,风骨初成,比之当日又有进益。
是严骥的。
难怪听郡主府的人说桂侍郎对严哥哥颇是重视,这样的画技,这样的心胸,日后必能有所成就。
反倒心里郁结难舒起来,自己打小也是林如海细心教导,请过西席,临摹过诸多名家碑帖的,却只能在内院中得到外头一星半点的讯息,不比严骥能在大家门下学画,能去国子监念书。
可恨竟生了个女儿身,宅院深深不可出行。
惜春不知道她的想法,跟着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昨儿还说当做亲妹妹呢,如今又来打我,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
林黛玉抛下自己的心思,故意板了脸假作训斥之态,“哪有你这样做妹妹的?竟然还敢和姐姐顶嘴不成?”
惜春笑眯眯的拉了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忍俊不禁。
不想外头进来一人,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正是史湘云。
她是个姑娘家,又是亲戚姐妹的。
故而林黛玉的丫鬟嬷嬷也没有拦她,雪雁向着屋里道,“姑娘,史大姑娘来了。”
史湘云笑得极其爽朗,“就你叫得大声,难不成你们姑娘躲在屋里干什么好事,怕我撞见不成。”
黎嬷嬷面色如常,王嬷嬷却是沉不住气拉下了脸,正要说话,被黎嬷嬷拉了一下,她忙忍住了。
听得林黛玉淡淡道,“倒不知史大妹妹想撞见什么事?竟悄无声息的一个人来了,连我的丫鬟通报都不许。”
史湘云笑着走到林黛玉身边,“我哪有想撞见的事,不过是看你们两个躲起来光自己玩,来找你们一起说说话罢了。这是在看画?”
林黛玉将手里的百舸争流图递给雪雀,雪雀会意,忙收了起来。
史湘云就拉着林黛玉的袖子撒娇道,“这画既画得好,怎么我一来就不看了?”
林黛玉道,“没什么好的,不过拿了和四妹妹探讨几句,史大妹妹要看,这里还有许多。”
雪雀生怕再发生什么打湿画册这样的事,立刻就将画卷了塞进竹制的画筒之中。
史湘云眼底就显露出不悦来,惜春打岔,问她道,“云姐姐怎么不和宝哥哥玩?他前儿得了一副珐琅彩的酒令,宝蓝色的底,各样的花样,好看极了。”
“二哥哥和宝姐姐一起去二太太那里抄经了。”史湘云眨眨眼,“要不这样,今天夜里去喊他们一起来行酒令怎么样?问凤姐姐要上两坛金华酒,再喊了二姐姐三姐姐,如何如何?”
惜春笑道,“虽说得好,未必老太太就答应。何况在哪里呢?”
史湘云就看向林黛玉,“我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不方便,林姐姐屋子最大,就行行善事出个场地,做个东道,拜托了。”
她说着双手合十朝林黛玉拜了拜,既爽气又可爱。
林黛玉心里觉得嘲讽,笑也淡淡的,“昨儿才见史大妹妹,想来是外祖母忘了说,我还在母孝里头,这样的热闹我是凑不成了,这个东道也担不起。”
史湘云觉得有些扫兴,“也罢,我去问问三姐姐。”
“我夜里还想和林姐姐秉烛夜谈呢,也不去了。”惜春道,“正是春困的时候,我睡得晚了早上起不来。”
史湘云就说她道,“好个四丫头,糊弄我呢?才说要秉烛夜谈,又说睡得晚起不来,你到底是想早睡还是晚睡?你林姐姐就这么好,你抛下我们只管和她说话?”
惜春不大喜欢她这样玩笑里带着林黛玉,故道,“虽是秉烛夜谈,却也睡得早,不然林姐姐的嬷嬷也是不依的,是吧?”
黎嬷嬷亦暗喜她玲珑剔透,接话道,“四姑娘说的是,凡事量力而行,行止有度才是世家典范。略说几句无妨,可耽误了夜里睡觉,可是要伤根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