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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没干过这种粗活,火没点燃倒生出好大一股烟来,正刮着南风,浓烟顺着窗缝往屋子里钻。
高氏正得意地躺着笑,忽然闻到烟味,被呛了下,起身开了窗子透透气,不料一股浓烟着对着扑过来,高氏猛一下又合上窗子,忍着不适叫道:“阿晴,把火灭了。”
楚晴只做没听见,远远站着,吩咐暮夏将烟生得更浓。
浓烟滚滚,有下人瞧见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赶回来,站在门口往里瞧。
高氏终于忍不住,捏块帕子捂着口鼻从厅堂出来,没好气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晴眼圈一红,悄声道:“儿媳愚钝,实在想给夫人烧水沏茶,可我真的从没生过火。”
高氏闻言,胸口便是一滞。
就算是中等人家的姑娘也少有人做这种活,何况是国公府的姑娘。
这不明摆着是难为人家吗?
传出去只能是高氏没理,苛待儿媳,再不会有人觉得楚晴不会生火是种罪过。
又见门口若隐若现的身影,想必已有人将这情形看了去。
高氏脑门突突地跳,压着怒火道:“我让你沏茶,也没说让你自个儿生火,厨房里难道没人?”
“确实没人,”楚晴斩钉截铁地说,“这帮下人真是,都快晌午了连饭都没做,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夫人心慈手软,轻易不责罚她们,儿媳却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今儿定替夫人教训她们一顿。”说罢吩咐暮夏,“找人把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叫来,还有厨房里的,夫人身子不好,身边竟然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反了天了?”
不等高氏阻拦,暮夏已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将楚晴原话说了一遍,又加上两句,“有识趣的早早过来认个错,奶奶还能网开一面,要是真有那不长眼色没记性的,前天门房的几位就是榜样。”
杜嬷嬷在门房当差的侄子就是被打断双腿扔出去的,她告假伺候侄子还没回来。
下人们都知道,呼啦啦就拥进来十几人,跪在地上。
楚晴扫一眼众人,上前扶起高氏的胳膊往屋里搀,“外头风大,夫人身子又不好,别吹了风。这些下人就交给儿媳处置,管教她们再不敢偷懒耍滑,当差的时候四处乱跑。”
这些人都是得了高氏的吩咐才出去的,若是因此再受罚,以后谁还会尽心尽力地侍奉她?
高氏笑道:“念她们是初犯,饶过这次吧。”
“夫人果真心善,可管家却不能太过心软,做错了事情就该罚,做得好就应该赏,赏罚分明才是治家之道。难怪祖母上次说夫人……”楚晴止住话语,转过头,对着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错?”
下人们齐声道:“知道。”
“那好,”楚晴又问,“既然知错为什么会犯?说出理由,我便饶你们这次,要是明知故犯,就跟门房一样下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高氏。
高氏进退维谷,要尽数罚她们不行,强压着楚晴饶过她们吧,明显的是自己没有手段,不会治家,岂不是白白给大长公主送个把柄?
说不定大长公主会趁机把管家权交给楚晴,如果这样的话,还怎么把这两口子赶出去。
高氏后悔不迭,真不该闲着没事把楚晴找来侍疾。
这下子,她真的头疼了……
☆、第162章
暮夏一路忍得肚子疼,直到走进观月轩才放肆地大笑出声。问秋瞧见,笑骂道:“这蹄子,刚说定亲事就美成这样,回头请奶奶选个近点的日子,早早把你嫁出去。”
“没你这样的,才不是因为这个呢,”暮夏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分辩两句,却是不恼,绘声绘色地将适才在正房院的事情说了遍,“那些丫鬟婆子个个捱了揍,有人就说出是夫人吩咐离开的,最后还是奶奶开恩,每人只打了三大板以儆效尤,个个都感激涕零。”
楚晴也忍不住笑,夸赞道:“这两个成语用得好。”
暮夏倒是害羞了,三步两脚走到前头,抬手撩起门帘。
周成瑾在屋里早听到院子里的叽叽喳喳声,唇边不由就溢了笑,“看来是没吃亏,累到没有?”
楚晴摇头嗔道:“你别太小心了,要是胡太医没来把脉,还不是跟平常一样,哪里就累了。”
“那不同,”周成瑾低声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能别操劳就别操劳。”
说得好像楚晴天天忙得不开交似的。
楚晴无奈地笑笑,“有些饿了,摆饭吧。”
厨房已经备好饭,听到吩咐,立刻把食盒送了来,不但有楚晴点的那两样,还另外做了四道菜两样汤水,把炕桌摆得满满当当。
这边两人高高兴兴地吃着饭,高氏却是饿着肚子在发脾气,厨房里的人一早被打发出去,菜饭都没准备妥当,后来在院子里跪了半天又捱了揍,手脚便不怎么灵便,到现在都不曾做好饭。
高氏一股郁气没处发散,正好冲着厨娘们发作开来,闹得正房院鸡飞狗跳。
周琳听闻,咬唇叹口气,吩咐大厨房急火起灶炒出四个菜来,亲自提着食盒到了正房院。
高氏看见她,火气顿时散了个干净,却勾上委屈来,淌眼抹泪地道:“我真是命苦啊,生的孩子没一个懂事的,你要是孝顺就该上门指着那小娼妇的鼻子给我骂一顿,她是往泥坑踩你娘啊。你眼见你娘被欺负,不赶紧过来,还有功夫穿金戴银?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娘,是不是就想赶紧嫁出去拉倒?”
周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八成新的玫红褙子,气得浑身哆嗦。
这衣裳是春天做的,因天气冷了,昨天就找出来穿了。头上也没戴别的首饰,就平常用的一对赤金丁香簪,却被说成穿金戴银。
有这么说亲生闺女的吗?
还要自己泼妇般跟人上门厮打,说自己恨不得早点出嫁……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上一次因汪悦,她已经觉得抬不起头了,现在娘亲又这么逼自己。
果然祖母说的没错……娘亲就是个……蠢妇!
以前过得顺风顺水娘亲还能端着装出一副夫人的模样,现在稍不顺意就显出原形了。岂不知,正经受过良好教导的,越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越能表现出从容大度端庄大方来。
就像上次,汪太太在绿静居撒泼,她自己慌乱得没有主意,可楚晴就能笑盈盈的,先收拾了屋子,又吩咐茶水,淡定的就像汪悦不是出血晕倒,而是不当心打碎了茶盅。
看到高氏扯着嗓子嚎哭,周琳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想想面前之人终是怀胎十月把自己生出来的亲娘,生生止住步子,扬声唤人送了温水过来,亲自绞了帕子递给高氏,“娘,擦把脸,先吃午饭,我也饿了,正好陪娘一同用点。”
“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饿死你?”高氏抬手打掉帕子,“你要是我生养的,怎么吩咐你的事情一样都不干?早先要不是你整天说她这好那好,性情好脾气好,我也不能没个防备,被人家欺负成这样。”
周琳实在没办法,忍了气,努力放平声音,“娘发过火就算了,好歹吃点东西别饿着。我先回去了。”再不管高氏在那边哭闹,径自出了院门。
秋风萧瑟扑面而来,吹动路旁大树,飘落的枯叶似翻飞的蝴蝶在空中起舞。
京都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冷一下子就凉了,让人猝不及防。
周琳站在风里举目四顾,往西走是楚晴的观月轩,往南走是外院,往北是大长公主的乐安居,哪一处都不是能容纳她的温暖所在。
可她又不愿自己独处。
周琳忍不住也想落泪了,彷徨片刻,终于朝乐安居走去。
大长公主正要歇晌,浅碧本打算回拒,见她脸色不好,笑着请她就坐,进里屋回禀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顿一下,叹口气,“让她进来帮我捶腿。”
周琳沉默着进了内室,靠窗的长案上供了盆瑶台玉凤,花苞鼓胀得极大,马上就要盛开似的。高几上的双耳圆肚景泰蓝香炉里袅袅散着烟气,屋里充溢着槐花般的清甜。
大长公主倚着靠枕躺在大炕上,手里攥一对狮子头核桃,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抬眼瞧了瞧,“给我捶捶腿,胀得难受。”又吩咐浅碧,“把那个敬亭绿雪找出来沏给二姑娘喝,别太酽了。”
浅碧笑着应声而去。
周琳胸口却涨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