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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太~祖皇帝按军功行赏,勋贵们都看好了积水潭附近离着皇城近,老早就把那块宝地瓜分了。后来恩封得爵的人家只能到稍远处置办宅邸。
忠勤伯孙家是太后娘家,承恩伯方家是已故皇后娘家,皇后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儿,两家本就沾着亲,府邸也相距不远,都选在南薰坊。
四海酒楼也是在南薰坊,故而孙家老二孙月庭会隔三差五去喝茶吃酒。
看到孙月娥,楚晴免不了想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孙月庭。纵然孙月娥未必知道她兄长的所作所为,可楚晴仍是无法对她喜欢起来。
约莫辰正,客人渐次到齐,楚晴约莫一打量,总共就十一二个人,大多都在国公爷寿诞那天见过。
果然勋贵圈子就是这么小,细究起来还多少都带点亲戚关系。
姑娘们彼此厮见完,周琳笑道:“想必这会儿祖母已用过饭,咱们一道去见见祖母。”
到别人家做客,进门理当先拜见长辈。
楚晴毫无异议,况且心里对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长公主很是好奇。万晋朝已历过五代帝王,和静大长公主是唯一带过兵打过仗的女将军。
和静大长公主的住处乐居堂位于沐恩伯府的东北角,占地颇大,进门是条青砖铺成的甬路,直通向正房门口。甬路左边是片极大的空地,四周围了一圈冬青丛,右边是几棵梧桐树,树杈剪得很低。
廊檐下,摆了几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雪,粉的像霞,为空荡荡的院落增添了不少亮色。
周成瑾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扶手。
大长公主喝完加了杏仁煮过的羊奶,慈祥地望着明显一脸烦恼的孙子问道:“今儿不当值?”
今年开春,他满十六岁,大长公主给他在金吾卫谋了个位置。金吾卫属于皇帝近卫,专司守卫皇宫并巡察京都,通常只有勋贵子弟以及武举选□□的佼佼者才能进入。
听得祖母问话,周成瑾抬眸漫不经心地笑笑,“常鸣家中有事,跟我换岗了。”
这样散漫的态度,大长公主却不以为忤反而笑意更深,“既然闲着就出去玩玩儿,这好几天没到那个什么添香楼百媚阁去了吧?”
“祖母——”周成瑾斜眼望过去,嘴里不停地抱怨,“别人家的祖母都唯恐孙子被带坏,又怕掏空身子,都拘着不许去,可没见您这样的,催着自个儿孙子往青楼跑,您这是亲祖母吗?”
大长公主“呵呵”地笑,“别人家的祖母哪有我这般的气度,也养不出这么出色的孙子?祖母知道你有分寸。”话音儿一转,“阿瑾有心事?”
“没有,”周成瑾绝口否认,只是无意中想到胸前那只小小的花梨木匣子,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儿。
有气愤也有恼怒,自己并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她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自己,就连……就连梦里也能看到那双黑白分明包含着恨意的眼眸。
大长公主仔细地端详着周成瑾的神色,越思量越觉得欢喜,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丫鬟清脆的通报声,“二姑娘带着各府姑娘来请安。”
周成瑾被火烧了屁股般“嗖”地站起来,“我到里屋避避……”
☆、第34章 偷窥
楚晴夹在众人中间进了厅堂。
厅堂很开阔,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幅净水莲台观音图,图下是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身穿紫红色绣着宝瓶纹的褙子,与寻常褙子不同,并非广袖或者直袖的,而是做成了利落的箭袖。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平髻,鬓角戴了两支碧玺石镶成的珠花。
不愧是大长公主,装扮虽然简单,仍依稀能看出当日纵横沙场的风采来。
楚晴暗暗点头,目光扫过她乌黑的头发不由感叹万千。
她已是花甲之年,仍是满头乌发,而祖母要小上四五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周成瑾躲在内室,悄悄将石青色绣着万寿菊的锦缎门帘掀了条缝儿,厅堂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落在了眼中。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楚晴站在很不起眼的位置。
瞧着比头些时候憔悴,脸色也苍白,一身粉色的袄子倒是喜庆,但明显有些肥大,显得整个人纤纤弱弱的。
神情很拘谨,双手端端正正地垂着,可一双眼眸黑珍珠般骨碌碌地转动,似是打量着周遭的摆设。
这丫头,早知道她不安分,却偏偏装成守礼的样子。
周成瑾恨恨地想,浑然不知自个儿唇角早已弯起,而眼中也偷偷沁出了几许温柔。
众人齐声行礼问安,和静大长公主笑着让大家起身就坐,放眼看过去,大多数姑娘都认识,只有几个陌生的脸孔。
想起一大早周成瑾在乐居堂磨蹭着不肯出去,而刚才听说客人来又像燎了尾巴的猫似的躲开,大长公主审视的眼光就落在了楚晴三人身上。
周琳忙上前一步,恭敬地介绍,“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似是想起了往事,“楚将军高八尺有余,力大无比,一杆长~枪出入敌营若无人之境。当年父皇殿前接见,我扮成小太监在门口偷窥,楚将军一眼扫过来,吓得我几乎软倒……没想到他的后人生得花朵儿般的娇嫩俊俏。”
楚晴心中明白她口中所说楚将军是指曾祖父老国公爷,现今的国公爷却是没上过战场。
大长公主慈爱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姑娘,她先拉了楚晚的手笑着道:“看着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跟我家阿琳的性情差不多,你们定能玩到一处去。”
接着打量楚暖,啧啧赞叹,“这身打扮既别致又好看,生得也温婉秀美,可见长了副玲珑心肝儿。”
这话一点不漏地落在周成瑾耳朵里,他鄙夷地“哼”一声,心道:祖母果然是成了精的人,真会说话。
他跟楚晟交好,没少往国公府跑,即便跟内宅的姑娘们接触不多,可也听下人们碎言碎语过。
楚二姑娘脑子不好使,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人看。
楚四姑娘看着怯弱温顺,可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似的,整天就知道哭丧着脸装委屈。
但被祖母这么一夸,个个都成了花儿。
楚晴听着也觉得大长公主实在是个妙人儿,不觉眸中露了笑意。
这一笑,腮边小小的梨涡立刻生动起来,随着笑容忽深忽浅,像是五月微风带着温润的湿气,轻轻柔柔地,又犹如滔天巨浪中突然出现的漩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将周成瑾卷了进去。
大长公主初看只觉得她生得皮肤雪白眉目精致,再一瞧,发现她长了双好眼,水眸跟墨玉似的,又像是水晶,干干净净,透透亮亮。
楚晴微仰着头,带着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
大长公主抬手摸摸她的发髻,“长得真齐整,是个好孩子。”
回头吩咐身边站的身穿管绿色比甲的丫鬟,“头一次见面,把那几个手镯子拿来给姑娘们玩儿。”
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名叫浅碧,不大会儿端着托盘出来,墨绿色的姑绒上摆着三只镯子,另外还有只楠木匣子,“找镯子时看到这匣子绢花,一并找了出来,给姑娘们分分。”
大长公主故意沉了脸,“你倒乖巧,专会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浅碧笑道:“这不都是您给纵的?平常有年轻姑娘来,您恨不得把箱子底儿都翻出来,奴婢也就是把您的吩咐提前了一步。”
说话举止都很随意,一看就知道是大长公主身边得力的。
大长公主虚点浅碧脑门一下,“就你会来事儿”,将匣子交给她去分绢花,托盘却是放在八仙桌上,伸手取过滑腻如牛乳的羊脂玉手镯给楚晚戴上。
楚晚躬身福了福,“多谢大长公主赏赐。”
又将碧绿如松针的翡翠手镯套在了楚暖腕间。
浅碧刚端出托盘楚晚就看中这副翡翠镯子了,青油油的碧色配着她鹅黄色的袄子,更添一番娇媚。
楚暖心里乐开了花,依着楚晚的样子也行礼道谢。
托盘上只剩一只色红如鸡冠的玛瑙手镯。
大长公主撸起楚晴衣袖,将手镯套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