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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瑾觉得这一声“贵人”尤其的刺耳,冷嗤道:“什么贵人,是王后!”言毕,想了想,掉头去了德政殿,又命大海急宣几位大臣入宫,这头大臣们尚未到,他已亲笔将诏书拟好了。
王泰鸿等一干大臣进了德政殿,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耶律瑾就自上头将诏书扔了下去,“爱卿替孤瞧瞧可有什么问题?若是没问题,就昭告天下吧。”
王泰鸿抖开圣旨,其余几个也都凑了过来看了一眼。
因花家被太后冠了拓跋姓,因此,诏书内花吟又被叫做拓跋花吟。
王泰鸿见是封后的诏书倒也不奇怪,尤其最近时常耳闻那位不大利落,虽然朝臣不涉后宫事,但这一胎事关重大,大臣们无不削尖了脑袋打听情况,看着陛下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朝堂内外各种流言纷飞,但无一例外,都说这一胎凶险万般,能不能生养的下来都是个大问题。有唏嘘喟叹的也有那幸灾乐祸的更有瞅准了机会时刻准备将家里的女眷送入宫的。
“没问题是吧?没问题就昭告天下吧!”耶律瑾负手自主位上下了来。
“那帝后大婚……”司礼监大臣未完的话尽数被吞进了肚里。
耶律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大婚?她还有这体力陪自己折腾?一直都打算给她一个终身难忘,叫天底下女人羡慕到发狂的婚礼,可到底,还是一纸诏书,草草将她纳入了后宫。
他一直在与她较劲,因为他清楚她不在乎名分,他不忿,他觉得没有哪个女人真爱自己的男人,会不求名分的,他懊恼,他愤怒,他郁闷,他想你不急我也不急,我一个男人还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任你拿捏?因此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求自己,求了他就立刻给,不求,那就耗着呗,看谁耗的过谁?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幼稚无聊的简直可笑!
他来去匆匆,大海跟在后头一溜的小跑,气喘吁吁,他却毫无所觉,他急于将这事告诉她,虽然她不见得会多高兴,但他迫切的想告诉她一句,他认输了。
他来的那样快,快的宫人们都来不及下跪行礼,倒是有个宫女恍然反应过来,许是被吓住了,不是下跪行礼,而是拔腿就跑。
耶律瑾神色一变,六叶已迅捷如电掐住了她的喉咙,这是暗卫对于异常事物的本能反应。
宫人们因为这一变故俱都吓的噤若寒蝉,再要磕头谢罪,耶律瑾心思电转,一挥手制止了她们发声。
他走向那宫女,冷声道:“见到孤你跑什么?”
宫女吓的面色惨白,不敢有半句隐瞒,“贵人说陛下要是过来了,叫奴婢先一步告知一声。”
耶律瑾面上一寒,“她在哪儿?与何人在一处?”
宫女说:“只有乌丸夫人,”言毕指了个方向。
耶律瑾丢开她,途中又遇到几个宫人,俱都被六叶制住,不能发声。
耶律瑾武功卓绝,脚步轻的落地无声,自从花吟怀孕后,他渐渐的将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都抽调走了。
王宫大内,他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但却要顾虑到她的心情,太后也说了,若是孕妇心情不好,胎儿受母体影响,将来出生后脾气不好。
他的手搭在门上,暗笑自己多想,正要推门而入,突听梁飞若拔高了音量,“剖腹取子?!”
耶律瑾心头一颤,附耳听去。
☆、第303章正文完结(上)
梁飞若脸色惨白,眼睛瞪的大大的,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禁不住大喊出声,“剖腹取子?!”
花吟不满的白了她一眼,“你吼那么大声干吗?难道说你学艺不精,难当大任?”
梁飞若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可是,你说,你说剖腹,要我对你,怎么可以!没想到,你这般仔细教我,原来是这样打算!”
花吟击掌大笑,“哈哈,被我算计了,恼羞成怒了是吧?”
梁飞若直直的看了她好一会,突然鼻头一酸,捂住脸,眼泪自指缝中汹涌而出,“你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竟还笑的出!你还当我是好姐妹吗?你怎忍心叫我双手沾满你的血?你想叫我的后半生都在噩梦中度过吗?”
笑容僵在脸上,沉默片刻,花吟垂了眼,嗓子也哽住了,“对不起,飞若,除了你,我再找不到人帮我了。”
“你可以去找王上啊!他是孩子的父亲!”梁飞若负气堵住耳朵不想听她说话。
“飞若……”花吟喊她的名字,带了哭腔。
梁飞若便再也硬不下心肠了。
花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哀求道:“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是不可能熬过生产这一关的,飞若,若非情非得已,我岂会拉你下水?请你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若是那天我真的力竭了……”她突然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梁飞若始料不及怔愣当场。
“算我求你,救我孩子一命。”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面上从未有过的坚定冷肃。
梁飞若一时想不起扶她起身,听了这话只觉心口被重重一捶,痛哭起来,“这孩子本不该要的,陛下这是想要你的命啊。”
“飞若!”花吟大喊,她想起身,起不利落,还是梁飞若反应过来,上前搀住她,花吟踉跄一下,扑到她身上,捂住她的嘴,“飞若,你能不能冷静下来?你平时不是这样的,这会儿怎么了?你这般的惊慌失措,我又怎能依仗你?听着,我是信任你,才求上你,或者我死,或者我与我的孩儿一起死,你自己选!原本我还想留个孩子多少让你们有个念想,你若见死不救,我亦无话可说。”
梁飞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怎能?怎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样挖人心肠的话?什么叫留个孩子让我们有个念想?那你不能好好的活着吗?我只要你好好的活!哦,我明白了,是陛下,陛下是不是?他想要王子继承大统,你就是拼了命也要生个儿子给他,你图什么啊?命都没了,你还要孩子做什么?”
“飞若!”花吟头疼欲裂,她忽然觉得提早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简直是错误至极,还不如事到临头逼得她不行也得行,但她又怕真到了那会儿飞若恐怕悲伤都控制不住了,更不能帮她了。念及此,花吟不由的沉了脸,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梁飞若看着这样的她,想要咆哮尖叫发泄的情绪也渐渐收敛了下来。
“乌丸夫人,你这叫什么话?舍弃自己保全孩子,这是血缘天性,与任何人无关!我要生下它,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我也要它健康的活下来!”她一步一步逼近梁飞若,不容拒绝的看定她。
梁飞若被她吓住,颤抖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一直生不下来,而你还活着,你想叫我怎么办?难道还要我生剖了你?就算我敢,陛下肯答应吗?他一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
花吟却勾了勾嘴角,神情冷淡,“这你放心,我早有打算,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在我的身体里窒息而亡,我会提前在我的指缝内藏毒,我若身死,即使陛下一时难以接受,但太后不至失了理智,到时候你只需说孩子还有救,即便他们再是不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的子嗣生生憋死,飞若,”她坚定的抓住她的双臂,“你若救了我的孩子,我死也瞑目了,太后会感激你,朝臣会感激你,陛下终有一天会想通的,他……”
“孤杀了她!”伴随着一声低吼,俩扇木门炸裂般的被踹了开,耶律瑾面容扭曲,双目通红,几欲泣血。
梁飞若与花吟本能的抱在了一起,待看清是他后,花吟不着痕迹的将飞若挡在了身后。
也就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很快的,花吟恢复了平静,目光恬淡,甚至还微微朝他安抚般的笑了一下。
耶律瑾死死盯着她,目眦尽裂,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撕碎她。
她骗他!说什么总会有法子,原来竟是这等血腥的办法!
一次又一次,花言巧语,给他编造着如梦般的幻境,下一刻又狠狠将他拖入地狱!
他不会再原谅她!
永不!
他大步走上前,身带凛冽寒风,大掌紧紧捏住花吟的肩,悲伤与愤怒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说:“你以为你这样很善良吗?你的牺牲好伟大啊!是不是要让我给你磕头谢恩呐?”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仿若淬了毒,“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不懂!你从来就不懂我需要什么?却自作聪明的自以为很了解我!你以为你默默牺牲,我会感动你的付出?别傻了!我只会恨你!像你偷偷摸摸拿掉第一个孩子那样恨你!孩子我也有份,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你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了他们的去留,你怎么知道事情就没有转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做好人很过瘾是吧?想死是吧?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你去死啊!你早就该死了!在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你……”他声音哽住,笑容恐怖,疯魔一般,“你死了……我杀了天下人给你陪葬好不好……”
梁飞若见他攥住花吟的肩越扣越紧,而后者面容惨白,却仍倔犟的抬着头直视他,笑容不减,目光温柔。
梁飞若心内大骇,上前抱住耶律瑾的胳膊,哭喊,“陛下,你放手!你快放手!你会伤到她的……”话未完,耶律瑾扬手一挥,力道之大,将梁飞若整个撞飞了出去,她一头撞上桌沿,磕了一脸的血。也只晕了那么一会,梁飞若心念电转,爬起身飞奔而去。
大海站在门口早就吓呆了,面上尤待泪痕,见梁飞若往外狂奔,这才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陛下……”
太后原本就在兰珠的陪同下闲步过来探望花吟,却不想与奔命的梁飞若撞了个正着。
她满头满脸的血吓坏了太后,梁飞若不及说明缘由,只一把拉住太后,“太后,救命!王上疯了,王上要杀了花吟!”
太后懵了,容不得她细问,已经被梁飞拽着朝乾坤殿快步跑去。
远远的就听到耶律瑾在怒吼,“孩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敢不要命生下来我就敢丢进山里喂狼!”
这叫什么话!太后脚步一顿,也不知花吟说了什么,就听他嘶吼出声,“花吟,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数次生死,我本以为你都死定了!偏你命大!阴魂不散!你要死就死个彻底!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摔门而去!见太后正站在院内,怔了下,疾风一般,闪身离开,身形狼狈。
梁飞若不等太后反应,磕磕绊绊的跑回房内。
幸好,幸好,花吟正缓缓的坐回榻上,短促的呼吸着,面容倒还平和,看不出异样。
“你还好吧?”梁飞若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一切只是假象,毕竟王上的怒火都快掀了屋顶了。
花吟抬眸看她,握住她的胳膊,勾了一抹笑,有些惨淡,“对不起,还是连累你了,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