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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凤君默说。

    “不,不,不,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花吟急忙转过身,将眼中几欲滴下的泪擦干,再转过身时又换了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我与世子爷玩笑呢,哈哈……且不说我一个乡野粗人无拘无束惯了,根本适应不了王府的规矩,就是我将来也是要出家的,这事您不是早知道了嘛。”

    凤君默看她年纪小,心里从未将她要出家这话当真,闻言还当她在生自己的气,又无奈的解释道:“关于位份这事,我实在是难以做主……”

    “不是难以做主,而是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没到那份上,根本够不上让他为了自己与父母长辈对抗。他要是真心想娶她,爱护她,就不可能办不到。”花吟心中暗想,低头自嘲一笑。当年他可是为了孙三小姐立誓不娶,虽然后来违抗不了皇命迎娶了她,但是并未与她同房,没多久又出征大金,这一去就是两年,两年来她给他捎了无数的信件,却自始至终未换得他的一句嘘寒问暖。

    瞧,一个男人,很多时候,他跟你说“不能”,只是他“不愿”而已。

    但是,她怪他吗?不,不,不,她一点都不怪,她爱他爱的卑微,只求能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爱他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他生出怨愤的情绪。她爱的深,更明白爱人的痛苦,爱与不爱都是不受控制的,她无法让自己恨他,因此她便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都发泄到了他人身上,独独他,她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对他生出半分不满的情绪的。

    “我已经许了人家了。”花吟突然打断他的话,不愿再听他多做解释。

    对于一个将来势必会要娶他人为妻,并且与那人伉俪情深一辈子的人,她又何需多做留恋。

    该做的努力,上辈子都已经用尽了不是吗?这一世她只需成全就好。

    这下换做凤君默呆住了,好一会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许了人家了?你莫不是怕我为难,故意编瞎话骗我……”

    “不是,我在幺姑郡就许了人家了,那人是我的青梅竹马。年初的时候我外祖家曾哄我男扮女装的弟弟去参加琼花宴,我娘不知其中利害关系便应了下来,后来听说是皇太后给王侯贵女们办的相亲宴吓的不行,但那会儿宫内已然拟好了名单不好再拒,我才叫我弟扮作毁容的样子去了。所幸,平安度过,并未节外生枝。自那后,我娘就故意将我已经许了人家的事给传了出去,只是将日子给故意说成了今年的事,就是怕再生事端。”

    凤君默消化了好一会,恍惚间忆起似曾听凤佳音说过这些话,只是当时他对男女婚嫁并不在意,才一时忘记了。思量毕,他才躬身赔礼道:“凤某不知这般缘由,唐突姑娘了。”

    花吟却用男人的礼节又回了他一拜,“凤兄不必如此,我自小被爹娘当做男儿教养,并未将那些妇人的贞洁看的有多重,那次的事凤兄也是无心之失,忘了便好,只有一件,还请凤兄谨记,一定要对其他人保守我是女儿身的秘密。若是在二十岁前被人识破,小弟真的会性命堪忧。小弟的命可全在凤兄一人手上了,切记,切记。”

    ☆、第135章

    凤君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却又隐隐的感到失望,这样矛盾的情绪,不禁让他蹙了眉头。因为话说开了,他反而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了,说实在的,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他好奇,感兴趣,甚至不由自主的想靠近,想了解更多。但他也深刻的明白,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他,他自小有一整套的礼仪规范教导他,而他也成功的被教育成一个循规蹈矩、进退有度的王侯公子。他对她感兴趣想拥有她是一回事,但说到底妻与妾到底是不同的,妻是王府的门面,是将来的当家主母,一个好的贤内助不仅能保后宅安宁让丈夫无后顾之忧,还能与贵妇人相处融洽助他拓展人脉关系。而妾只需享受他的宠爱就足够了。现在知道她有了更好的归宿,他也无需多想了。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这世上的事啊,人算不如天算,他现在能想的透彻,用花吟的话说只不过是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还不足够撼动他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教养。他又怎会料到,感情这事向来不受控制,越是压制越是如野草般在心中肆意疯长,直到他意识到这点已然无药可救了。

    亦如此刻妄自菲薄自认是扫把星祸害精的花吟,又怎会料到将来会有人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且他真的做到了。

    “从今后,还望凤兄当我是个男人,莫要在意我是女儿身,否则不仅您不自在,就连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奉之明白。”

    花吟一怔,旋即一笑,又是一拜,“奉之兄有礼了。”

    凤君默却伸手托住她,面色郑重道:“既然你我以兄弟之礼相待,你说的话我会遵守,但为兄有一事不明,可否请谦弟如实以告,不能有半分隐瞒。”

    花吟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大哥请讲。”

    “你我……以前认识吗?”

    花吟脸色变了变。

    凤君默察人入微,顿时印证了心中猜测,又道:“你是认识我的,可我虽对你有模糊的感觉,但细回想却并不记得曾在哪见过你……”

    “或许是梦中吧,”花吟苦笑,“不记得又何需苦想,或许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呢。”

    这话说的凤君默疑窦丛生,“我们真的见过!”

    花吟自嘲一笑,笑意荒凉,“奉之兄可不是第一次问我这话了,我都回过您数次了,您还是一问再问,您叫我该如何答您?”她抬头,双眼直视他的眸子,端的事坦荡无辜,“您看着我的眼,世人常言,人会说谎,眼睛却是不会骗人的,我认真的告诉您……我们不曾见过,不管是前生还是来世……”

    那双眼澄澈见底,却又仿佛有扰人心神的魔力般,凤君默一晃神,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了起来。他受了惊吓,面上不自在,慌忙偏过头看向远方,定了定神,笑言道:“前生的事你如何知道,来世的事又岂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就是今世咱们能相识一场,那便是有缘的。”

    有缘吗?孽缘吧,今生,她只愿能偿了她欠他的债,至于下世还有下下世,只盼永生永世都不再相见,那样,她便不用再担心哪天她又会心性大变害了他。她再不想入了地狱也不得安生。

    “奉之兄,无论如何,但都请你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

    凤君默一愣,旋即笑了,“为何突然这般说?就算你要害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啊,呵呵……你是否还在恼我之前对你的试探?那是为兄的不是,只因你的种种表现太过突兀,让我心生疑虑,况你与南宫瑾交好,南宫那人我与他相识多年,虽未深交,但也知他是个极其清冷孤傲之人,你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定有不寻常之处,如今我与你接触下来,虽然仍觉得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但也看清你是个心思纯净良善之人,有你这样的人在南宫身边,我倒觉得是桩好事。南宫那人是个人才,我爹更是对他赞赏有加,但是他那性子,反会有碍他日后的仕途。”

    二人将话说开了,便没了之前的不自在,凤君默私心里觉得若是真让他选择,他更希望花吟是个真正的男人,至于为何他会有这般想法,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人潜意识的趋利避害影响了他,他隐隐的感觉,若是她为女人,总有些事会超出控制,至于是什么事他不愿深想。

    不过以他现在的观感来说,花吟这女子虽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行事大胆,聪慧善辩,是个他引以为奇的迷一般的女子,但却不是他心目中理想伴侣的人选。

    二人又叙了会闲话,便见高良骏与傅新一路驾马疾驰而来,高良骏离的老远就一声唿哨,那原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的汗血宝马也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路嘶鸣着朝高良骏跑了过去。

    众人见面,傅新见凤君默手上有伤,少不得关切的问了几句,凤君默道了句无关紧要,又说花小大夫给上了药。惹得高良骏又对花吟勾肩搭背,笑哈哈的说:“三郎,往后你还是跟我们一起混吧,咱们一伙兄弟平日里少不得摔打跌伤的,正需要你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随时跟着。”

    凤君默见高良骏这般本要出声阻止,陡然想起之前答应花吟的事,也便不吱声了。倒是傅新看花吟挣扎,揶揄了句,“大骏,你还是死心吧,这小子也不知被南宫瑾灌了什么汤,对他死心塌地着呢。”

    几人笑闹一阵,恰巧孙三小姐的车驾赶了来,众人各自上马,只除了花吟仍旧上了嬷嬷们的马车,便一路往京城赶去。

    一路无话,乃至刚到城门关隘,正要入城内,却见一行人自城内驾马疾驰而出。两队人马打了个照面,南宫瑾猛一勒缰绳,与凤君默互相见了礼。

    “南宫大人这般匆忙,是要往哪去?”

    “衙门内的公事,”南宫瑾并未多言。

    凤君默又道:“昨日的事景胜言语失当,凤某这里替他先跟大人陪个不是,改日定让他登门赔罪。”

    “哎,世子言重了,昨日的事我也有不对。在下公务在身,就不与世子多言了,”言毕又是一拱手。

    他刚要扬马鞭,马车内的花吟听到说话声,忙忙的从车内钻了出来,兴冲冲的喊了声,“大哥!”

    南宫瑾就跟没听到似的,仍旧一马鞭挥了下去,一行人呼啸而过,倒是乌丸猛在经过花吟时看了她一眼。

    转瞬间,南宫一行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新见花吟盯着南宫远去的方向怔怔发呆,故作唉声叹气道:“他那样的人,性子冷的跟冰渣子似的,瞧你这热脸往冷屁股上贴的,不照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花吟根本没将傅新的话听进心里去,只思量着,方才与南宫一起出去的人,旁人不知道,但她却清楚都是府内的顶尖高手,他们这神色匆匆的出了城去,到底是为了何事?

    凤君默却是训了傅新一句,“你有这耍嘴皮的能耐还不如将功夫练好了,这样也能少挨点我爹的训!”

    傅新吃瘪不再言语。

    且说众人回城后,花吟随口应了高良骏改日去将军府上拜访的事后便提着衣摆往府内跑了去。

    进了府,先是吁了口气,缓了缓神,才提步往南宫金氏的住处走了去。

    她意在打听南宫瑾出城作甚,谁知南宫金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三郎呀,你快过来跟我说说,昨儿你和你大哥不是好好的出去打猎去了么?怎么我又听说他昨夜歇在醉满楼?”

    “大哥昨晚没有回府?”

    “三更天回的府,四更天去了醉满楼,你说这叫什么事!”

    花吟不答反问,“方才我回来与大哥他们打了个照面,见他与吴大哥,勇哥,还有毛子,拳头一去出城,他们这是去哪儿?”

    南宫金氏愣了下,看她那样子似乎并不知这事,过了会才意识到花吟仍在看她,面上神色一转,笑道:“嗨,他出城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公务在身呗。”又转移话题道:“哎呀,这孩子真是操碎了我的心,看来真该给他娶房媳妇好好收收他的心了,否则老是往那种女人那里跑,还不被带坏了。”

    花吟断定了心中猜测,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此后一连五日,南宫瑾一去无音信,花吟也曾试探着打听过,看南宫元及南宫金氏的神态,他们是知情的,甚至兰珠嬷嬷也是知晓的,但是独独对她守口如瓶,或顾左右而言其他。花吟面上无甚情绪,心里却止不住的发凉,即使她与他们平日里亲如一家人,但到底与他们而言,她还是个外人。

    ☆、第136章

    这一日,花吟正在药庐内制药,有婆子进来回话说偏门处有个小丫头找。花吟略一询问便猜到是哪里派来的人,擦了擦手,折身去橱柜内取药,那婆子却并未离开,而是依在门口欲言又止道:“三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吟回身看她,心知她想说什么,笑言,“我知阿婆是为了我好,可那些姑娘也是可怜人,我只想能帮就帮她们一把,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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