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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玄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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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乱世之后,大争之势渐起,凡有血气者均起争心,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他在十三岁时封为太子,宫廷混乱中耀目而生,十八岁龙袍加身,成为了玄朝的王。但他想要从不止一个小小的国,而是天下。不是野心,只因为无聊。

    是啊,很无聊,随着杀伐征战,他成为人人畏惧的罗刹,冷酷,无情,血腥成为他的代名词,每一次攻下城池,他必定下令屠城,每一次胜利,他必定诛杀全部敌军,哪怕是战俘。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在他的眼中从来只有敢不敢,没有能不能。

    鲜艳的血是他最钟爱的颜色,耀目的红才能带给他一点点的慰藉,他厌倦世人卑微的容颜,厌倦了每日面对的虚伪讨好的面孔。

    他灭了一个又一个国家,他的名字响彻了整片大陆,渐渐的开始有国家主动求和,而求和的方式采用的最直接的方式,和亲。他想,或许他可以转移下注意力,女人或许是个不错的方式。

    耐着性子完成繁琐的婚礼,大红的喜服,满天红纱。

    在挑起新娘那盖头时,却看到了最让他厌倦的虚伪面孔,甚至更加厌恶,那脸上甚至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胭脂味并不浓烈却让他无比恶心,这就是世人传言中的绝色?他觉得世人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女人的脸色从最初的恐惧,不安,在看到他的瞬间变成了痴迷,却成功挑起了他的杀意,寒光浮动,血染红帐,他穿着染血的红衫提剑离开了新房,房外的丫鬟,太监跪了一地,颤颤的发着抖,却识趣的不敢出声。第二天,他率军灭了和亲的国家。从此,他的凶名更盛从前。

    此后,征战仍在继续,直到天下统一,期间仍旧有不死心的送人来和亲,连婚礼都省了,都被他一剑解决。

    他想这一生,他都将这样渡过,他不知道孤单是什么意思,只是每日一个人在空荡的大殿中有些无聊,站在万人之上却也是如此的无聊。

    有一日,又有使者来和亲,他斜斜的倚在椅上,轻佻魅惑的眼,冰冷的眼神打断使者的滔滔不绝。绝艳天纵?绝色无双?这些词他早听腻了。唇角扬起浅浅的笑,冰冷残忍的弧度却美的让人惊心动魄,他笑世人的愚蠢,水氏一族?那么个小国,如果他们不来和亲,也许他都会忘记,却偏偏来找死。想死?我成全你。

    于是遇见了她,仍旧是一身大红的嫁衣,却没有漫天的红纱,他也没有穿喜服,甚至连仪式都没有,一切都那么漫不经心,他就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她一个人完成那繁重的仪式,看着她一个人拜天地,他嘲讽的看着那个国家的使者明明不满却不得不满脸的恭维和讨好。

    新婚之夜,他带着那把剑进了新房,燃烧的红烛随着他的进入跳动了一下。

    她静静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剑光浮动,而她也似察觉到了一般。纤细的手挑起红盖头的一角,怯怯的望向他。只一眼,却那般震撼,

    她复又悄悄的将盖头放下,同时也盖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似是默认了自己的命运,静静等待着。

    抬起的剑怎么也放不下,良久,他看到她小小的身体在颤抖,他才发觉,原来她这般娇小,似乎刚刚十三四岁,他不是没有杀过幼儿,此时却无法下手。

    用剑挑起她的红盖头,他看到她的泪静静滑落,顺着脸颊滴落,被泪水迷蒙的大眼睛微微诧异的望向他,他觉得心猛烈的跳动一下,那种感觉从未有过,却让人如此着迷。

    他端起交杯酒递给她,看着她懵懵的接过酒杯,手臂交缠,饮下杯中烈酒,灼热了他的心脏,而她呛咳起来,苍白的脸终于带了些色彩。

    他不自觉的笑了,不是嘲笑,不是冷笑,那般耀眼和温暖,随后笑声放大,传出去很远,吓坏了屋外的一地人,却迷了她的眼。

    似是被感染,她的嘴角渐渐牵起,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眉眼,也同样乱了他的心。

    “寡人允你唤寡人的名字,玄离。”

    “玄离?我叫水之墨。”脆脆的还带着稚气的声音敲打着他的心房。

    红烛红帐,人影交叠,洞房花烛,原来这般让人着迷和放不下。

    此后有了她的陪伴,不在无聊,不在空寂。吃饭陪着他,睡觉陪着他,早朝,他抱着她同坐大殿龙椅之上,他依稀记得那日大殿下,那群大臣扭曲的脸,他却觉得如此满足,心脏满满的,很舒服。

    日复一日,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却不想也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那么突然,措手不及。

    暴君,昏君,这些词渐渐流传,纵使是有心人的有意宣扬,他不在乎。但是祸国妖姬,妖言惑主这些谁又允许你们相传,一令之下,数百官员满门抄斩,那一日,断头台,那一刻,血染了城池。

    那一年她十八岁,他二十三。他终于厌倦了宫廷生活。一人一骑,他带着她离开了王城,任由流言满天。

    一年,两年,他带着她走遍了大半河山,看过了春秋冬夏。江南烟雨,天上人间,大漠孤烟,异域风土,他只带一把剑,她只带一把琴。他的剑此后只为护她,她的琴也只为他而弹。

    在一处山水间,他们停下了脚步,她说从此这就是我们的小桥流水人家,无论走多远,这里都是家。他亲手搭建了他们的小窝,摸索制作各样家具,她努力学着一个小妻子该做的事情,纵然没什么长进,他也乐得夸赞着她,看她笑靥如花,只觉得此生足以,红尘万丈,只为你平凡。

    三个月后,家里添置了一件新的小小摇篮,那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他每日看着她笨拙的绣着针线,缝制宝宝的小衣服,在她困倦后,哄她去睡觉,接着悄悄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小衣服,他想,许多年以后,或许可以告诉他家的小子和丫头,他们的衣服也有爹爹的功劳在里面。

    又七个月后,新生命还没有迎来,却迎来了满山的兵马。他冷眼看着他们踏碎她亲手栽种的彼岸花,抱剑立在小屋的篱笆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已经让六军畏惧不前。

    听着他们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想斩草除根,不过是想借着除掉他这个暴君的名声为自己夺得一分人心,若是以前,他一定早已不耐烦的直接杀出去,但是现在,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他们细数着自己所谓的罪状,只为拖延一点时间。

    小屋内低低传来细弱的闷哼,他知道她在痛苦的挣扎,为了生下他们的宝宝,又不能引起外面人马的注意,那么怕疼的她怎么忍的住。

    终于,话说完了,杀伐开始。居然自大可笑的要一个一个来,这样也好,车轮战或许对他不利,却能让时间更长。

    太阳从东方升到中央,从中央落向西方,绯红的晚霞布满了整片天空,世界也变成了红色,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却没有一具倒在小屋的篱笆内。

    他的衣衫早已染红,长长的发也沾染了血随风舞动。站在尸体堆积成的山上,他提着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却稳稳的站在门前,不曾移动一步。冷酷的眸如王般俯视着下方的一群蝼蚁。

    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却在命令之下不断上前,寒光闪动,不管多少人,他总是在最后站在门前,纵使那门早已被堆积的尸体所堵塞。

    终于,一声凄厉的惨叫合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黄昏,他的身体止不住晃了晃,就在这一瞬间,一柄长枪贯彻了他的心脏,长剑舞动,继续收割生命,又一次挡下了一波攻击,嘴角鲜血溢出,木门开启的声音仿佛天籁,他的视线不由得望了过去。

    她白衣染血,仿似那天火红的嫁衣,黄昏之下,她抱着一个襁褓,虚弱的扶门而立。

    视线渐渐模糊,身影却那样清晰。

    “玄离!”

    他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最后只剩下满天红霞,他似乎听她说过,黄昏,是逢魔时刻。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以为是在地府,睁开眼,却仍旧是他们的小桥流水人家,只是却满山遍野的布满了尸体,依偎在他身边的便是她娇小的身体,他感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心脏不断的抽动,伸手扶上她的脸颊,却早已冰冷,他和她怀中,是那个小小的襁褓,同样冷冰冰的,冻结了他的心。

    他将她和他们的孩子埋在了那大片的彼岸花下,他断了那把一直陪伴着他的剑,却带走了她的琴。

    自此,天地间多了一个浪人,带着一把琴,独自一个人走在大川南北,他从来不笑,从不说话,只是不停的走过一处又一处。直到很多年后,白发满头,他独自一人背着琴返回了那处山间小屋旁,抱着那把每日擦拭的琴面对着那座小小的坟,静静死去。

    人间少了一个浪子,黄泉却多了一位住客,奈何桥下,忘川河中,多了一个徘徊的身影,冷峻的眸,长长的发,一身白衣行走在忘川河中,不断捞取着河水中的记忆。

    桥边一位老妇不住叹息,问世人何苦如此执着,忘川河便是由死去的人的记忆所化,那河水中又何止千千万万的记忆,又何必执着,为何不入轮回,或许还能遇见你想遇见的人。

    他不言不语,一遍一遍的捞取着忘川河中的记忆,寻找着她的记忆,不是就放掉,继续捞取下一个,一年又一年。忘川河的寒冷染蓝了他的发,染蓝了他的眼眸,让他的眸更加冷漠入骨,那曾经为一人展露的温柔仿佛只是错觉,不可能再现。

    转眼间,千年已过,奈何桥的人来来回回了几个轮回,忘川河又多了哪些记忆,只有一个人影依旧徘徊,日复一日,不言不语,重复捞取,放下,捞取,放下的动作。白色的衣衫早已被河水腐蚀,河水之下的腿被腐蚀的只剩下白骨,他却一无所觉,徘徊在忘川中。

    终于有一日,他捞起了一捧河水,蓝色的忘川河水莹莹于手掌间,却没有在放下。

    奈何桥边那老妇惊奇的揉了揉眼,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了,那个徘徊了几千年的游魂似乎笑了。

    他饮下了忘川水,蚀骨的痛也抵消不了他要见她的心,他忘却了自己的记忆,却带着她的记忆步入轮回。

    ------题外话------

    明天是红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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