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兄妹、主仆
第六回:兄妹、主仆
当日夏元蓁不慎坠下山崖,幸好落在一块突出的山岩上,山岩上长满了野草元蓁只是擦伤了手脚,并无大碍。她在山岩上躺了一天一夜,声音都喊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后来她把心一横,反正都是一死,那就赌一把。她拉着树藤往山上爬,不知道掉下来多少次。终于,老天爷可怜她让她自己爬了上来。可是那个时候早就不见了两个姐姐的身影。元蓁又饿又累,无处可去的她只好往回走,希望能赶在外祖母离开之前回到苏宅。可当她回到苏宅时看到的一切和子刚看到的一模一样。元蓁这一年才十四岁,如此变故让她不知所措。她只能徘徊在老宅的周边,希望能看到一个熟人,告诉她外祖母去了哪里。一等就一个月,白天她就躲在树林里,饿了吃些野果果腹,渴了就喝山上的溪水。晚上她害怕树林里的黑暗,她会跑回老宅住在姐姐元葵的屋里。后来她遇上了子刚,子刚的施舍让她铭记于心。所以她每天等候在那里,一来可以吃上热热的馒头,二来还能有个人和自己说话。有时候她还会跟着子刚回家,那一日正是她在子刚家附近看到了屋里陆宗南发病,于是就进去帮忙,于是就有了这一段师徒之缘。元蓁肯留在陆家,一来是为了有个栖身之所,二来也是因为陆家离她的老宅很近,她可以在这里等候她的亲人来接她。她全然不知道她的亲舅舅对她两个姐姐所作的一切,天真的她还以为家人看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寻。
有了贞儿在家照顾父亲,子刚白天做事都安心不少。虽然说陆宗南是以徒弟的名义将贞儿收留下来,但是陆家的手艺是传男不传女,更别说是一个女徒弟。所以陆宗南只是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打磨技艺,大部分时间贞儿在陆家还是以家务为主。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在体会了落难的苦痛之后迅速成长起来,什么脏活累活她都不会抱怨一声,这也让陆宗南越发地喜欢这个勤恳的女孩子。
这日,子刚又因为一个琢玉的技巧没有学好受了父亲一顿打骂,还罚他跪在门口不许吃饭。陆宗南喝了酒后又开始疯癫起来,破口大骂金家父子,已经全然忘记了还在门口受罚的儿子。初秋的夜风吹得人打哆嗦,子刚没有父亲的允许不敢起来,更加没有吃饭。他正裹紧衣衫蜷作一团的时候,突然一双小手提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子刚抬头一看,贞儿正对着他用她弱小的身体挡住夜间的寒风。
“师兄,快吃吧。”贞儿把馒头往子刚手里塞。子刚一时还不敢接,他偷偷回头看看屋里,只见父亲已经趴在饭桌上昏昏欲睡了。贞儿见了便笑道:“你放心,师父醉了。”
子刚这才松了口气,忙伸手把馒头拿过来,张嘴就一大口。“好香啊!饿死我了。”
贞儿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子刚,“师兄,你也是师父捡来的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子刚好奇地看着她。
“如果你是师父的儿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凶?我爹爹在的时候可疼我了。”贞儿对陆宗南是好是坏的心情实在看不懂。
子刚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我爹是受了委屈才变成这样儿的。我不能为他分忧,只好用心学手艺。可惜我太笨了,怎么学都不会。”子刚自责地说道。
“没有!师兄做的玉雕可好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老是说不好。”在贞儿看来子刚做出来的玉器已经很好看了,事实上以子刚这个年纪他的手艺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可是陆宗南望子成龙,恨不能把全副手艺一夜间都教给儿子,所以对子刚总是百般挑剔。
“真的?”子刚听到有人说自己的手艺好,便笑问道:“你可不要哄师兄高兴噢。”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贞儿认真地点头。
子刚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便“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儿呢。”
他这一笑把屋里的陆宗南吵醒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看到子刚手里捧着半个馒头正和贞儿说笑。“你们在笑什么?”
“爹!”子刚忙把馒头藏在身后,然后跪直了身子。
陆宗南此时已经酒醒了,看到儿子跪在那里也颇为心疼。再看看一旁的袁贞,低着头站在那里。“晚上凉,都进来吧。”陆宗南一旦酒醒就会恢复他的理性。
子刚松了口气,刚站起来就脚下一软。跪的时间太长,他的脚都麻痹了。幸好贞儿一把扶住他,“师兄,我扶着你走。”
“贞儿,你对我真好。”子刚看着贞儿微笑道:“以后师兄一定加倍的对你好。”
贞儿虽然每天都会站在路口,等待她的家人。虽然每次都是失落地回来,但是一回到这个平平无奇的茅屋她都会感觉到一种家的温暖。
秋去冬来、冬过春至。一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贞儿已然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一日,子刚在家翻箱倒柜地找一本玉器图谱,无意间在贞儿的枕下看到一个用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块金锁片。子刚贪玩就把金锁片藏了起来,等到贞儿回来子刚便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呢。”
子刚突然这么一说把贞儿下了一跳,她不知道子刚知道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师兄,你说什么?”
“你紧张什么?”子刚指了指她的枕头道:“你偷偷儿地藏了什么呀?”
贞儿见了忙跑去看自己的枕下,发现锁片不见了顿时紧张起来。“啊呀,我的锁片呢?去哪里了?”她转过头看着子刚,问道:“师兄,是不是你拿了?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子刚笑道:“咦?你这么紧张这块金锁片啊?难道是你指腹为婚的物证?哈哈,我就不给你,让你未来的夫婿找不着你!”
“师兄不要玩了,快还给我!”贞儿追着子刚索要锁片,可是子刚却怎么也不肯。贞儿争不过子刚,突然“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子刚见了愣住了,他只是想和小师妹开个玩笑,没想把她惹哭。这会儿父亲不在家,若是让父亲看到了定然饶不了自己,子刚忙哄道:“贞儿,别哭!师兄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看!金锁片就在这儿,给你。”他从怀里拿出了金锁片。
贞儿一把拿了过来,看着金光闪闪的锁片贞儿想起了她的两个姐姐。此时此刻她们身在何处呀?她越想越伤心,那份思亲之情越发浓重起来,于是哭得就越伤心。子刚急得满头大汗,说了一车的好话都不能让贞儿止住哭声。
“贞儿,你不要哭了!哥以后再也不拿你的锁片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一会儿我爹回来了看到你哭一定又要罚我了。”子刚也双手捂着脸哭道:“到时候我的屁股又要遭殃了,你就看着我的屁股开花吧!呜呜呜呜~~”
贞儿看到子刚哭了便笑道:“羞羞羞!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贞儿眼角上的泪还没有干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子刚把手挪开笑道:“谁哭啦?”
“你骗我!”贞儿用小拳头捶打着子刚。
“呵呵~~我不骗你!”子刚忙求饶道:“你别生气了,是哥不对。以后不会再惹你哭了。”
“好!以后你再惹我哭怎么办?”贞儿噘着嘴说道。
“嗯......如果以后我再惹你哭的话......”子刚抿着嘴想了想道:“我就学小狗叫,逗你开心。好不好?”
“好!好!还要扮乌龟!”贞儿笑着说道。
“你太过分了!”子刚故意嗔怒道:“不行!不扮乌龟!”
“就要!就要!我就要你扮乌龟!”贞儿追着子刚不依不饶......
“果儿,快去把花园收拾干净!”秀英嫂指着一旁凌乱的花卉说道:“把花枝整修一下,大少爷最喜欢干干净净了。一会儿回来看到这么乱的枝条定要生气。”
果儿看看秀英嫂不情愿地应道:“是。”她是夫人身边得宠的丫头,才短短地半年时间就让唐夫人对她宠爱有加,常常夸她聪明机灵。果儿的得宠也招来不少人的妒嫉,就像秀英嫂一样,总是仗着自己是宅子里的管事儿的,什么小事儿都要管。像这种整理花枝的事情根本不是果儿做的。但是果儿不喜欢和别人争吵,能忍下的就忍下了。
正当果儿小心翼翼地整理花枝的时候,猛地被人捂住了眼睛。“你猜我是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种把戏果儿早就玩儿厌了,她撇了撇嘴说道:“我猜不着呀,二少爷。”
那双手放来了,身后的唐雉珩把手里的扇子朝后脖颈的衣领里一插,说道:“都不好玩!”
“要玩儿你也换点新鲜的呀,老是这种把戏,想不猜着也难。”果儿看了雉珩一眼,见他把纸扇插在后脖颈上便捂着嘴笑了,“你不会使扇子就不要使,画虎不像反类犬!”
“好啊!你说我像小狗!我告诉我娘去!”雉珩抓住了果儿的话柄便要挟道。
“哼!你去呀!看你以后背书的时候我还帮不帮你!”果儿一点儿都不受他的要挟。
雉珩一听忙陪着笑脸说道:“好果儿,没你在一旁提点我,我的手早就拿不了刻刀了。你不要生气哦!”
“谁有空生你的气!”果儿抹去额头上的汗说道:“各个都在忙着收拾屋子,迎接大少爷回来。就你一个人无所事事!”
“大哥去了昆仑山大半年,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一定是找到什么好玩儿的,舍不得回来!”自从果儿来到唐家就没有见过唐家的大少爷唐鹤琮,他一直在昆仑山那里看着玉矿,不过倒是经常写信回来向母亲问安,有时候唐夫人还会让果儿帮着念信呢。大少爷倒是写得一手好字,每次果儿念信的时候都会被信上那潇洒的字迹所折服。她的父亲夏言从小就教授她们姊妹琴棋书画,对于书法果儿也是颇有兴趣。正所谓字如其人,看着字迹就知道这位唐家大少爷的人品如何了。
雉珩看到果儿弯着腰整理着那一排花卉很久很久,顿时拉长了脸。“这是谁让你干的?你是我娘的丫头,怎么能做这些?是谁?告诉我,看我怎么骂他!”
“你就少惹事儿吧。”果儿不理会雉珩,“不就是一些小事儿,一会儿就好了。你何苦去惹这个是非。”
“你有的时候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秀英嫂她们才会欺负你。”雉珩噘着嘴说道:“我要告诉娘,你又不让。有时候我真的想......”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果儿回头看着自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想干吗?”果儿皱着眉说道:“难道你忘记了吗?半年前你为我骂了秀英嫂,你倒是逞了一时的英雄,可苦了我腌了半个月的咸菜,手都皱了。”
“那是你拦着我不让我告诉娘的,否则我早就告诉娘了。”雉珩从后脖颈拿下了扇子替果儿扇着风,“我就不明白了,我娘这么宠你,你还怕她们干什么?”
这时候姚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大家快去前庭接迎。”
“大哥回来啦?”雉珩拉着果儿的手就往前庭跑。
前庭已经挤满了人,夫人吩咐所有的人都要去迎接。果儿到了那里就忙跑过去站在夫人身边,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落下一顶轿子,然后从轿子里走下一位青衣少年。他不慌不忙地朝着这边走来,那份儒雅和从容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越走越近,果儿也渐渐地看清了这位只见其字不见其人的唐家大少爷,唐鹤琮。
他身材颀长,剑眉星目,走路时温文尔雅,可以说是一表人才。这位唐鹤琮此时不过十八岁,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阅历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少年。只见唐鹤琮走到母亲面前,撩起下摆双膝跪地,深深地拜倒在地,“孩儿鹤琮,给母亲大人请安。愿母亲大人福寿安康。”
唐夫人双眼已经湿润,她亲手将儿子扶起来,双目凝视着久违的孩儿。“我的儿,你黑了,也瘦了。”
唐鹤琮淡淡地一笑,说道:“昆仑山是仙家居所,孩儿在那儿吸养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每天都觉得神清气爽呢。啊,对了,雉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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