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歇梦断
兴衰无期
正当苻登被姚秦军情急着布阵的时候,隐觉不对,抬头忽然一看,天上乌云密布,“喀嚓”一声,煞白的电从天上击下,竟直接往自己这里打过来!胯下名驹“稚骁”翻身把主人摔下,在地上翻了翻,同时间只听一声巨响,往马儿看过去时眼睛被白色笼罩,耳朵已听不清任何声音......
......
再觉响动时,已见爱马中雷而死,焦灼的尸体旁虽然有着近卫兵赶过来,但他们说什么已听不清,眼泪什么的在几年前已经流干,血红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感觉。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四万前秦将士的心同主帅一样,遗憾,凄凉......
大阵只机械性的完成主人的命令,除了近卫兵以外,所有人都被后面的刀枪逼着,没有人敢转头,但是很显然,刚刚确实有一阵天雷落下...
苻登晃了晃脑袋,艰难地坐起,没有言语,脑子里面是这几年和羌族姚秦大大小小的战役,互有胜败,而天道...真的就是这样吗?天道就是让我们氐族不停地被小人背叛,然后终至被小人取代吗?呵呵...什么狗屁天道......
“嗯,野狗的味道,好极了。”--东南方,急促的进军声改为大步移阵,显然,姚兴已经杀到。
泥泞的土地里面没有之前烟尘的扬起,姚兴的五万后秦(羌)军在宽三千步东南迈步前进,“喀喀喀”的整齐迈步声同苻登手中的这只复仇大军素质上并无二致。“全军!---止!”后秦军队在离前秦军六百大步的地方停住了,而这六百步间将是生死战场,羌族和氐族各有所长,后秦羌军的轻骑兵驰名西境,而前秦氐军的步兵极其擅长阵战。五万对四万,西北的后秦援军还未赶到,前秦军仍有胜算。
苻登重新换了战马,很清楚地看到姚兴大旗和那五万敌兵,举起大刀,口中忽然高喊:“大秦万年!天王万岁!”
一时前秦将士士气高涨,无论多大的雨都冲不垮他们的燃气的激情,他们已经丢掉了长安和这北国,现在局促在贫瘠的雍凉,要从每一寸土地和羌族争斗,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苻登已经成为前秦王朝和所有氐族人最后的信仰。
“天王万岁!皇上万岁!大秦万年!万年!万年!”
苻坚虽已逝去多年,但当年被姚苌逼杀的惨状在每一个氐族人心中深埋,就等着这天的集中爆发。
“西楚霸王尚且能进咸阳,为何今日我等进不得长安?”苻登一遍又一遍地嘶吼,活像一头挣脱铁链的怪物...“大秦万年!随我杀敌,冲啊!~”
前秦军军号响起,山呼海啸一般地对准后秦军中心直冲了过去,一反之前防御反击的态势,几万人奔驰着、呼吼着用生命跨越这六百步的距离......
“咔嚓”“咔嚓”战场几度通白又回到了黑暗,往西已经看不到那残阳的影子,没有了时间的絮叨,似乎让战场上这些刀锋更显几分寒冷。
苻登亲自领着前秦军的骑兵,从中央直冲对面,雨幕下对方只剩下黑压压的影子,“杀!~~~”所有人都秉着这样一个信念往前冲击着......忽然眼前一些什么东西风驰电掣一样飞来,苻登闪身躲过...而边上的两个重骑兵居然被活生生的连马一起穿在了一起...这是...一时的诧异让心弦一紧......
床弩!有多少床弩?!
随后眼前有动静回答了他,越来越多的骑兵被大大小小的弩箭射得人仰马翻,前面的骑兵翻到后减缓了后面骑兵的速度,人撞人马撞马,翻落了的被踩成肉泥。前秦军的冲锋被瓦解了!自己的步兵还隔着两百步距离!而骑兵已经完蛋了。跑乱了阵脚的前秦军见骑兵已溃,仍然疯子一般往后秦军杀来。
“全军听我号令!---”姚兴在另一方发声了。
“呼!”后秦军全军应道。
“万世功名在此一役!随我冲啊!---”
“嚯!嚯!哈!~~”
后秦军正前大盾旁立,骑兵呼啸而出!接着步兵由两侧先出,整个呈包夹之势要把前秦军剥皮生吞。
躲过后秦军箭阵的苻登忽感一阵怪异,新的坐骑身子一晃,倒下了!握紧武器的他再也没有看一眼,而眼前光渐渐稀薄,两军发起了致命的对冲,而自己夹在了中间...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从远至近,两秦的步兵、骑兵交织在一起,用深入骨髓的声音回应主帅的命令。刀枪剑戟彼此击打,当然还有撕裂肉体的快意。294年雍凉最大一场决战就这么开始了。
苻登提着大刀和普通士兵一样并入了战阵,越来越密的人群已经没有空间让这把大刀发挥威力,只是反复反复地砍着,不知多久...周围无数人倒下。但是,还是不够,单人的力量...于军略上来说终究是无力的...刀片也迸裂了一块,身上吃疼,右侧腹被人斩进了一刀,腿一软...大刀也掉落在了地下......而身子在剧痛下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倒了下去......
“马...马毛山...呵...呵...”苻登睁大了眼睛看着拼杀的这一切,眼睛里面的骄傲、愤懑、遗憾一起随着生命在这瞬息间远去了......
他时之鸣
“金城王,等等,也把这些带上吧!”
只见没弈干唤人又牵出几只骆驼,上面是些灌满的牛皮袋和西域布帛。乞伏乾归见状微微一笑,单指着牛皮袋道“城主这是备了什么好酒?”
“嗯...乌氏佳酿。”
“哈哈哈,如此气度,确我乞伏乾归知己,他日来我金城,必以佳人回赠!”乞伏乾归定了定神,语气镇定,别有意味地说出一句话“呵呵,没兄,时日也快了,多日相商之事还望早决。”
“此事若定,必定告知。”
“嗯......”
城门打开,乞伏乾归率着百人驼队往西行去。没弈干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天空,浸染了湖蓝色煞是好看,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致,不禁闭着眼深深一吸......
再睁眼时,脑中一念闪过,想起昨天还有个事真给忘了,“那两个人怎样了?”没弈干侧脸问随从。
“回大人,还睡着呢。”
“那个...叱干阿利查到没?”
“呃...刚想跟大人说...”
“嗯?”
“他刚在城中驿馆见了姚兴的使者。”没弈干听到这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叱干阿利究竟何许人也?
“......什么?他突然冒出来了?还见了姚兴的使者...这是怎么回事?”
“今早他出现在城中的时候已经是在驿馆门前,余的属下不知。”
“快带我去见!”......
没弈干刚准备过去,一想又不对,我去那里姚兴的使者怎么办?还得晾着。
他招手对随从说:“回来!”
“啊?大人还有吩咐?”
“你先在外面布置几个人,一路尾随,但别惊动了他,这小子现在为谁效命还弄不清,不要打草惊蛇。去了哪里等下看到就好,来时报我。”
“是,大人。”
不管你叱干阿利究竟是什么打算,但铁弗部只剩下这一个小子,难不成你可以再让整个河套再变成他铁弗部的牧场?寻常之人?奇货可居?呵呵......
独狼之哀
北魏急攻雁门已经一个月,慕容麟凭借雄关天堑让城下十万魏国军队不得前进半步,残破的攻城器具被摆在一旁,魏军又开始准备下一批攻击,非常机械地完成这一切的动作......一个月的防御战让自己越来越熟悉对方的战术,挫败一次次进攻已经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倘若自己再有一万人,一定拖垮他!可是现在手头只有两千人不到,已经到了极限。
战士们已经疲弊之极,慕容永的部队在南边观战许久之后,也是跃跃欲试,而太行之外父亲为什么一兵未动?...
慕容麟撑紧了城壁,眼见城下魏军分成七列,接着又是云梯准备送上来,他们疯了!疯了!拓跋珪你这是要玉石俱焚么?这一个月,你不绕不诈,就是盯着我这雁门急攻,慕容麟心中气急,按往常性格只要有退路就绝不会跟人打硬仗......
“---可是你以为我有退路么?”城下魏军指挥拓跋仪也冷冷的看着上面,这一个月,冷透了所有部曲的心,从他那里发出的命令只有进攻进攻,不断的进攻,然后就是死人。但是,身为国家的臣子,注上既然下了命令,那我就只有呆在这里,让他们去死,有必要的时候我也去死,简单直白。魏军不擅长攻城拔寨他心里非常清楚,一个月的攻坚,损失超过四万,他也知道自己会成为随同将士的罪人......但,雁门必下!并州必下!
大雨滂沱,浸润了一切,一声惊雷好似炸裂了天河,白光对应着昏暗打在双方将士的脸上,瞬息把那些属于生的东西击了粉碎,如果说有地狱的话,那么这就是了...
雁门城高,从那里流下的泥水聚积到城下魏军的营地,腐烂的味道弥漫着大营,伤病在不断地增加,眼前这块洼地...才是最大的敌人,压倒我们的最后一棵稻草会不会是疾病?
管不了那么多了,三日内必下雁门,慕容垂到底动不动手?哼哼,动手的话......也晚了......
“砲车准备!”拓跋仪举起手示意砲车前进。
魏军将士静静把巨石放入了砲车,等待着主帅的命令。拓跋仪咧嘴一笑,远望着那雨幕中的另一头,“就是天堑,挡住我了,我也要给你踏平!投石机!发!”
“发!”
通过扭力击出的巨石击碎了无数坠下的雨点,逆着风的阻力,猛烈地撞击着雁门的城墙。这次甚至连城下准备靠近的部队也未能幸免,变成了双方矢石的攻击对象。人的死亡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谁先溃败,五万七千对一千五百,虽是一个月之后的最后交手,虽然在双方看来已经习以为常,但也就是这两天,随着魏军的猛攻,也终将让晋北战役到一个新的阶段---死斗;就算一国昨日落下,上天也没有及时收手,紧接着寻找自己新的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