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族祭
吴昊坐在段氏房中,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绿柳。之前他和段氏的对话,绿柳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此刻还没有从震惊之后恢复过来。
不过此时的吴昊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开始思索对策,无论如何这道坎是一定要去迈的。
吴昊前世的性格坚毅,倔强,看似温和的表面下却深藏了一颗勇敢的心。可能是因为前世的生活太过惊险起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本能的抵触,不太愿意再去过那种日子,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世。但是命运再一次把他推向未知的危险,那么唯有勇敢去面对。
通过段氏的叙述,吴昊知道他出生的那年距离上一次族祭已经过去了八年多,也就是说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应该就到这一次的族祭了。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吴昊沉吟着,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头绪,因为段氏所知也不是很详细,能够提供给他的信息很有限。
吴昊前世是一个侦察员,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对信息精准的采集分析能力。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去了解更多关于族祭相关的信息,以便于在他面对危险的时候能够从容面对。
“娘,我要去宗族走一趟!”吴昊下定了决心说道:“有一些问题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吴昊想去找云鼎天印证一下心中所想,有些答案他如果不弄清楚心中始终是不能平静。
段氏看着吴昊,从后者的眼中她能看出那种坚定,这不应该是属于一个十一岁孩童的眼神,一抹无意间闪过的寒芒让人不敢直视。
“你不被宗族认可,十年来我们被安排在这里,也是族中长老有意为之,就是要抹去关于你的一切,很多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告诉你什么,就算有人愿意告诉你,这个天大的秘密也不是宗族任何人都知道的。”
闻言吴昊冷笑了一声:“哼,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祭祀的祭品而已,更奢谈什么认可。我有些疑问要问问族长,想要我的命,也要给我一个说法,让我死个明白。”
吴昊无意中又流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一面。从容坚定,一个正常的十一岁的孩子在听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消息后,应该有的颤抖,害怕,此刻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
冷淡的话语,不禁让段氏都是一阵恍惚,眼前这个稚嫩的孩子还是那向来性格温和的斩儿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既然吴昊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就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行事吧,段氏也不想再阻拦。
“现在。”
吴昊自从一岁离开云氏宗族以后,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云氏不愧为天澜国四大家族之一,光是这一片巨大的宅院,所占地的面积就能够体现出它的显赫。
高耸的围墙里面是一栋栋风格迥然的亭台楼阁,围绕着一个高高的塔型建筑物而建。
这个塔被称为宗塔,是云家权力的象征,里面供奉着云家那些显赫身份的先祖们的排位。
吴昊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大兴趣,宗族不承认他,他其实也对云氏没多少亲情可言,收回目光快步走向大门口。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大汉拦住正往里面走的吴昊,质问道。
吴昊停住脚步,冷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守门人说道:“去告诉你们族长,云斩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呵呵,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崽子居然也想见族长。你当族长一天闲着没事吗,去,哪凉快哪玩去吧,别来这里胡闹。”
守门人没有在意吴昊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孩童,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并没把吴昊当回事。
“我再说一遍,去告诉你们族长,云斩有几个问题要问他。”吴昊把云斩二字念的很重,声音越发的冰冷,眼眸中一抹寒光逼射着守门人。
守门人盯着吴昊看了片刻,也不得不在后者犀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这让他很郁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吓到。
不过略微沉吟了片刻后,他也觉得这孩子既然姓云,言语之中又是那么理直气壮,想必真和云氏有些关系,他毕竟只是个看门的下人,也不敢太过怠慢。
“等着吧,我去请示一下。”
看着转身进去的守门人,吴昊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等待。片刻之后守门人返回,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昊后开口说道:“走吧,族长要见你。”
守门人头前带路,心里却很纳闷,云鼎天既是云中云氏当代族长,又是天澜国左丞,身份显赫,平日里就连族长的长老求见都不一定能见到,今日居然会亲自见一个小小的孩童。
想起族长听闻这孩子自称叫云斩的时候,眉头不经意间微微一皱的神情,守门人此刻心里也庆幸自己之前没有鲁莽行事,草率的把这孩子打发走。
跟在守门人身后,吴昊没有心情观赏宗族里面的风景,只是脚步坚定的走着。他知道宗族里面除了极少数的人,其他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没想过有一天成为云家的人。
沿着石板铺就的道路走来,宗族里面有很多的云姓族人,以及很多的下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童,猜测着他的身份。因为他们奇怪的发现这个孩童所要去的方向正是族长的书房。
云氏族长,天澜国左丞,居然会见一个小小的孩童,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特别是在很多人透过气息,看出吴昊竟然还是一个身体里一丝源气都无的荒体时,看向后者的眼神更加的惊诧莫名。因为在这些自认为高贵的云家族人眼中一个荒体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族长居然会见这样一个孩童,难道不奇怪吗?
吴昊知道有人在探测他,虽然由于是荒体,他对这种感觉并不敏感,但是一丝丝或温热或冰凉的气息接触到身体的时候,还是让他回忆起了一岁那年测体时的感受。
不过吴昊并没有在意这些望向他的眼神,他并不认为他们高贵在哪里,生而为人,众生平等,不能修炼的荒体也是人。
“进去吧,族长在里面。”很快守门人把吴昊带到勒书房门口。吴昊看了眼紧闭的门扉,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一丝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坐吧。”云鼎天正坐在书案后方,低头写着一些什么,并没有抬头看走进来的吴昊。声音不冷不热,仿佛吴昊的到来,没有给他的情绪带来太大的干扰。
吴昊也平静的看着云鼎天,他的父亲,云氏族长,天澜国左丞。
他不喜欢云鼎天的语气带给他的那种压制的感觉,所以没有选择坐下,只是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站着。
云鼎天看起来比十年前更加沉稳了,吴昊不可能通过气息去探测一个人,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他感觉此时的云鼎天就像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利刃,锋芒都被他隐藏了起来,随时都可以爆发而出。
片刻之后云鼎天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吴昊,平静的说道:“想问什么,如果能告诉你,我知无不言。”
“为什么是我?”吴昊没有兴趣和云鼎天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他也不信后者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云州,出云国云氏一族有很多分支,其中也包括我们云中云家,族祭的人选二十年一轮换,这次轮到我们。”显然云鼎天知道段氏都跟吴昊说过些什么。
“因为我是所谓的荒体,所以选我?”
“是。”
吴昊没有想到云鼎天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怔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为什么一个人能活上千年?什么是换血续命?”
“你是一个荒体,不能修炼,所以你并不知道作为一个武者,能够通过修炼达到怎样的高度,莫说千年,如果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与天地同在都不是神话。换血续命就是用你命,用你的血,来替换先祖的废血,让他能够继续活着。”
云鼎天盯着吴昊的眼睛,试图从后者的眼中看到属于一个正常孩子应该有的惊慌失措。可惜他失望了,他看到的只是无尽的深邃,就像一弯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沉寂冷漠。
“你很不错,虽然你不能修炼,但是你的心性比很多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
闻言吴昊依旧冷冷的看着云鼎天,他不稀罕后者的赞赏,他只是来寻找答案的。
“二十年一次,用那么多人命换来一个人活着,为了什么?值得吗?”吴昊继续问道。
这一次云鼎天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只知道千年以来整个云州云氏家族,包括皇室,都在坚持这么做,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作为云中云家的族长我只能接受这个决定。如果有人胆敢违反,出云国的皇室顷刻之间就能让我们这些分家飞灰湮灭。”
“看来,你也只是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的存在。这个答案我自己会去寻找。”吴昊戏虐得看了一眼云鼎天接着问道:“你不怕我逃走吗?”
“你的胆子真不小。”云鼎天没有因为吴昊的顶撞而动怒,他不是一个喜怒都形于色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云家的族长了。“你不会真的认为你们居住的村落里面,没有我安排的人吧!”
“哼。”面对这个回答吴昊只是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纳我娘为妾,明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荒体,难道就是因为想生一个作为祭祀用的孩子吗?”
说完这句话,吴昊冷冷的逼视着云鼎天,眼神中寒芒毕露。
这才是吴昊今日来的真正目的,他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预谋已久的,如果是,那么这件事情就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简单了。
而且在吴昊的心中,别的事情,甚至于包括他的生死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只想知道段氏在这之中是否也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唯一的就是这个作为他母亲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会原谅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会原谅云家,就算他死也一定要为段氏像云家讨回一个公道!
云鼎天努力保持平静的看着吴昊,没有人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那双藏于书案下略微发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我爱你娘。我亏欠她太多,我会补偿!”
听到云鼎天的回答以后,吴昊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没有停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记住你说过的话,祭祀的时候我会出现。”
吴昊知道云鼎天没有说真话,但是从他眼中能看的出来,他心中也许有着一丝愧疚,不过还是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所以吴昊也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他也有他的打算。
云鼎天的耳中回荡着本该是自己儿子的小小孩童那冷漠的话语,眉头紧锁,再没有了以往的从容。真是可笑,一个荒体,一个十一岁的孩童为何会具有这样的气势,他没有外放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时隔十年的交谈,吴昊的表现带给云鼎天心灵的震撼,远远超出了后者在战场上遇到过的所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