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在时间里学会坚强
众人默哀了一会儿,才想起纪悼已经逃之夭夭,猴子追了出去,不知道怎么样了。猪八戒挥耙砸向堵住门口的巨石,惊天的一声巨向,光亮重新酒入黑暗的洞中,众人一齐从洞口跃了出去。
洞外,猴子与纪悼默默的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纪悼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看起来落了下风。
猪八戒向猴子叫道:“喂,你干嘛不去抓它啊?”
猴子笑笑,默然。
这时纪悼乘大家不备,突然发起袭击,调转尾巴就向猴子横扫过去,猴子迅速向后飞开,躲过了。
纪悼并没善罢干休,长啸一声,巨口中喷出一巨型火球,仿佛一个小太阳似的撞向猴子,那火球温度奇高,即使是在下面山林里的猪八戒等人也感受到了它的热量。
就在大家等着看猴子用什么手段应付这一强攻时,那飞往他的火球突然改变了运动轨迹,仿如一只中了箭的鸟,笔直往地面坠下。
下面可是一大片的山林啊!
糟!猴子暗叫不妙,纪悼欲引起山火,逼自己放弃追他而抢救山林。
猴子运足真气,右手一挥,一道气劲暴轰而出,流星追月般朝那火球击去,可是他仓促间的计算出了误差,气劲并没轰中火球,只从火球上面削了过去,无济于事。
猪八戒等人眼睁睁看着那火球愈来愈接近地面,脑海一片茫然,怎么救,整个太阳掉下来了怎么救?!
“隆——轰隆——”火球落入最茂密的一处山林里,继而发生大爆炸,巨型火球分解为无数小型火团,四下飞射,山林登时有上百处地方燃起大火,不一阵,那些着火点相互接洽,汇聚成一片火海,向更阔面积的山林蔓延开去。
纪悼笑道:“要么救火要么追我,猴子,你选吗!”说完,调头往东北方向飞走了。
山火像洪水似的席卷了好几个山头,但见大地一片茫茫火海,浓烟犹如魔鬼般张牙舞爪向上飞升。
猪八戒他们所在的那个山头已经被火海所包围,火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起。
猪八戒和风中柳急得在原地打转,轻功再好在这时也无用武之地,电视里的大侠有走树顶有走屋顶有走水面的,但还没有走过火海的,猪八戒可不敢以烤猪为代价开此先例。
猪八戒看到忻欣正望着漫山遍野的大火发呆,知道这翼精灵又在为那千千万万生命的消失而痛心。心里忍不住骂她傻b,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兼济天下?!但仔细一想,也只有自身难保的人才会想到兼济天下,财利双收的人想到的永远只是自己。因为自身难保的人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困难这回事,而财利双手的人眼中只有享受这回事。
猴子没有追纪悼,按下云头来到猪八戒他们面前,道:“上来吧!”
猪八戒和风中柳上了跟头云,可忻欣依然定在原地发呆,猪八戒喊了几声她都不应,眼看山火快窜上来了,猪八戒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忻欣扔进了自己的袖笼里,大伙随跟头云升上了高空。
忻欣没躲在袖笼里咬猪八戒的手,这出乎猪八戒的意料之外。看到忻欣藏身的那个衣袖一下一下地颤动着,猪八戒知道忻欣在里面哭了,唉,女人,你们为什么像不珍惜钱一样不珍惜自己的眼泪呢。
猪八戒看到大地一片火海,没能像精灵那样产生什么感伤,因为猪八戒感受到的是恐惧,是一种毁灭的恐惧,看看风中柳铁青的脸色,知道他也一样,可那猴子的脸依然很平静,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难道就没任何事情能令他感到恐惧?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弥漫了整个天空,猪八戒等人即使身在高空也被熏得咳嗽连连泪流不止。
猴子说:“你们都呆在这别动。我去救火。”
“这火怎么救?你没消防车没降雨弹能救吗?”风中柳道,“这火我看只有等它自己灭了,可是当它自动熄灭时,恐怕什么也没有了!”
猴子定着不动也不说话。
风中柳道:“你不是说救火吧,我看你是看火吧。”
猪八戒道:“不要对着一副臭皮囊说话了,他的元神早走了,现在可能在天上了呢。”
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铺天盖地,随后闪电乱舞,雷声震天,瓢泊大雨倾泻而下,看上去好像天上装了千千万万的水笼头在喷水。
风中柳和猪八戒被大滴的水砸得肌肤生疼,风中柳忍不住道:“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猴子怎么弄了?该不会是叫一大批神仙一起往下撒尿吧!”
猪八戒没说话,心里的疑惑又增了几分,这猴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请到风神雨伯?我猪爷爷当天篷元帅时都没这面子。
由于雨下得很大,山火很快被浇灭,火灭之后,雨也停了,云也散了,天空重新恢复清朗,然而往下看时,看到的是湿淋淋的焦炭,一片黑色……
忻欣飞出猪八戒袖笼,望着黑漆漆的大地,神色黯然,道:“几千年的生机居然逃不过一瞬间的毁灭……这就是命运吗?
猪八戒和风中柳见大火熄灭,心里本来很高兴,毕竟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还要活着。但看到忻欣那样子,只好把欢喜强压下去,不敢表露出来,风中柳还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唉,树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猪八戒觉得说这么老套的话像放屁,自己想说句有创意的,结果想了半天连屁都没得放。
猴子的元神返回躯壳,看着地面一片焦土,叹了口气。
忻欣道:“猴子,你不是有那些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奇药水吗?求求你让那些树全活过来吧。“
猪八戒说:“死了就死了,还恋着干什么?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难道都有让他们复活?要是这样的话,活着的人就不用活了。”
“可它们是树!”
“树也一样,整个自然都是这样,生注定要死,死孕育着生,过几天你可能会发现那些烧焦的树旁长出嫩嫩的树苗呢!”猴子很平静地笑道,“所以我们要学会平静地对待得与失,我们得到一样东西就必然失去一样东西,失去某样东西的同时又会得到另一样东西——这道理都让人家给说臭了,呵呵,总之我觉得生活在并不是缺乏美丽,而是缺少发现。”
……
静了好一阵,猪八戒问:“纪悼怎么办?”
猪八戒看看天边,只见红日西沉,霞云生起,道:“休息一晚,明天再算吧,它逃不掉的。”
猪八戒哼道:“开玩笑。”
猴子笑了,“你可以当我开玩笑,因为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猪八戒道:“他飞了一个晚上你还追得上?有没有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兔子以为自己很行,睡了一觉,结果输给了乌龟,何况我们的对手不是乌龟而是龙!”
猴子说:“对我来说,龙和乌龟对没什么分别,况且我不是兔子,而是猴子。”
“为什么你相信你一定能追上,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
猴子微笑,道:“因为我相信。”
“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
“不简单吗?”
……
大伙降落到一个没被大火烧到的山头上,打算在这歇息一晚。
猪八戒扛起铁耙斗志昂扬地说要去打猎,请大家吃一顿上好的烤肉餐,结果半个时辰后他低着头拖着铁耙回来。
风中柳早烧起了火,就等着猪八戒的猎物回来,如今看到他两手空空地返回,好不奇怪,问:“猎物呢?”
猪八戒道:“在这。”
“哪呀?”
“我不就是吗?把我烤了算了。”
“……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一个猎物也没吧!”
猪八戒铁耙一放,道:“妈的我也想不可能一个猎物也没有,可他奶奶的我找了几个山头连蚂蚁也没看到一只。”
猴子和忻欣在密林里采了一堆野果回来,猴子说,“这情况很反常,其实早在下午时你们就该发现了。龙鹏和纪悼打得那么激烈,后来纪悼又放火烧山,但都没惊起任何一个飞禽或走兽。”
猪八戒道:“你是说这里的动物全没了?“
“嗯,像是一种集体大迁徙。”
忻欣道:“难怪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么多动物都往同一方向去,而且好像走得很匆忙。”
风中柳道:“西北方是食城,过了食城就是西海,它们迁到哪里?漂洋过海吗?鸟类可以,但那些野牛啊斑马呀怎么行?总不能游泳过去吧?”
“吃不饱力不足,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猪八戒拿起一只野果,“唉,就吃这东西,营养不良啊!”
猴子笑了,道:“这不刚好,有助你减肥。”
猪八戒道:“我就不信你一点荤也不吃。”
猴子说:“有吃呀,但极少。因为我看到人吃猴子觉得那很残忍,所以我不会对其他动物作这么残忍的事。正常情况下我无法将一只活生生的动物杀死,因为我无法面对它们临死前的那种凄凉和绝望的眼神。”
猪八戒无话可说,唉,自己本来是很正常的,但遇上的全部都是不正常的人,于是自己的正常就成了不正常。
猴子开始吃果子了,猪八戒看到他吃东西很优雅,一口一口很自然很平顺,跟他平静的气质极为相配,但又觉得这家伙对食物过分珍惜了,靠,用得着连果子里的核都舔得一干二净吗?更过分的是这样还不算,猴子还把舔干净的核咬开,抖出核里那么一丁点的肉再吃……
猪八戒实在看不下去,道:“喂,猴子,这么多果子能吃两天呢!你用得着那样点点计较吗?”
猴子笑笑,然后很认真地看着猪八戒道:“你有没有试过半个月不吃东西的。”
“半…………半天我试过。”
“所以有些事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一个半个月不吃东西的人偶然捡到一只果子的狂喜和珍惜。更不会明白半个月不吃东西的人是如何吃东西的。”
“你半个月不吃东西了?”忻欣问。
猴子笑了,道:“没,是以前的事,所以养成了现在的习惯。”
忻欣道:“好像你以前的日子很惨啊!”
猴子出神地看着远方,道:“我都说了,人都是在时间里学会坚强的。”
夜空繁星点点,每颗星星都仿佛有生命似的眨着眼睛,东西边的嫦娥和玉兔已经升得很高,漫无边际的月光,像张没格子的网似的铺下,映出四周山头东西两边双重的阴影,寂寞如水。
填饱了肚子,大家便躺在篝火旁边仰望满天星斗。
猪八戒道:“猴子,把你那所谓的感觉教教我吧。”
“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
“靠,你不说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啦?”
“……”猴子道,“任何物体的任何动作都会使空气产生震动,我说的感觉就是通过感受空气的震动而推测物体的动作,然后确定它的位置,所以学这本领的人必须对生活乃至对身边的一切都有要有细心的观察和深刻的体会。”
猪八戒道:“我行啊!”
忻欣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我真行的。”
猴子凝望着满天星光,道:“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怎么想?”
“靠,有什么想?一点点的像人家脸上的青春痘。”
“……”
“怎么,我说错了吗?”
猴子又问:“那么你看到月亮又怎么想?“
“月亮我喜欢,蛮像烧饼的,看见就想吃。“
“……“
“怎么,不对吗?”
“嗯,挺有想象力。”猴子道,“但我想你真的练不成‘感觉’。”
“用得着这么坦白吗?婉转点行不行?”
“怎么说呢?如果要练感觉,必须有一颗平常心,无欲无求,不争不胜,平静地对待得与失胜与败,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在任何情况下都处于泰然,不惊不诧不嗔不怒,能做到这点,感觉便水到渠成了。”
“你就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但我想芸芸众生,能到达你那种境界的人,应该不会有。”
“有的,你师父就是。”
“老和尚?”
“是呀,他跟你在一起从没有抱怨过任何事,对不对,其实他是很孤独的,可他从不觉得苦,因为他看得开,他会很开心地去跟人说话,人家不听他会去找一棵树一只蚂蚁谈心事,很多人认为他很傻,其实他才是最聪明的。有谁比在不平衡中取得平衡的人更聪明呢?”
猪八戒仔细想了好久,说:“我想我永远到达了那种境地界。我喜欢刺激,喜欢竞争,喜欢不断向上,看见不平我会生气,看到人死我会悲伤,看见美女我会兴奋,看见老和尚我会恐惧……我容易流露感情,而我的感情波动也很大,除了睡觉之外永远难以平静。”
猴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的活法,你是比较现实的人,但这样注定活着很无奈很痛苦,因为这就是现实。”
猪八戒道:“但我觉得我活得很好。”
猴子笑了,说:“这说明你是个很乐观很看得开得猪啊!还有就是习惯了,我也觉得我活得很好,因为我也习惯了。选择了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认为还能做下去,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选择,我的意见仅供参考罢了。任何人都没任何权利去决定别人的人生。”
风中柳叹气,道:“我好自卑啊!”
忻欣问:“自卑什么?”
“一个猴子一头猪对人生都有那么深的感悟,作为人,能不自卑吗?”
“……”
猪八戒翻了个身,道:“猴子,还是说回刚才说的感觉吧,你举个例子来听听,那样我可能明白?”
“还不死心?举例是吧?简单,你先把眼睛闭上……”
“闭了。”
“集中注意力,什么也不要想。”
“好的。”
“感觉到风了吗?”
“感到了。吹得我好爽啊!”
“你现在开始想象风的形状,感受它的线条,然后推测它的方向以及身边一切受它影响的东西现在的情形……”
“呼……呼……”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呼……呼……”
“喂——猪,说话呀?”
“呼……呼……”
“……”
猴子摇头笑了,坐起来,风中柳这时也睡着了。忻欣飞到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看着山下大片焦土出神。
猴子走了过去,道:“还在为今天的事发愁啊?!”
忻欣应了一下,说:“觉得好伤心哦!”
猴子说:“其实你不该走出大森林进入人类社会的,人类社会不适合你。精灵的生活太和平太理想,难以承受人类社会所带来的得失成败荣辱兴衰。你知道吗,就今天一把火烧掉的山林,人类看了会觉得可惜,因为他们又少了一些盖房子和烧火用的资源,他们绝不至于像你们精灵那样,为生命的消失而伤心流泪。”
“你也这么说。”忻欣想起了老树的话,“也许我们精灵和你们人类的思维方式真的相差很大,但我想我会努力去适应的。”
“为什么你那么渴望融入人类社会?精灵的生活不好吗?”
忻欣妩媚地笑了笑,说:“你见过懂魔法的翼精灵吗?我是精灵中的特殊个休,猪八戒说过,特别的东西代表特别的意思,我想我身上应该隐藏着一个谜,而我来到这世界的使命就是要解开这个谜。因此我必须学会很多东西,了解很多东西。”
我何尝不是一个谜呢!猴子想着,但没说出口。接着和忻欣又聊了些无关重要的话题,然后分头休息去了。
一宿无话。
猪八戒睡觉以睡得沉著称,以前在天界上早朝时老是迟到,每次都被玉帝罚站半个时辰,好不辛苦,后来猪八戒像其他神仙那样买了闹钟,结果每天早上那闹钟总是把他邻居的邻居的邻居的狗惊醒了他都还在做梦。最后猪八戒唯有每个月交500仙币给雷公,让他准时到自己家里打雷,那以后终于没再迟到过。
下凡以后,雷公的职位让唐僧替代了,这天唐僧没跟来,猪八戒满面以为可以睡个天昏地暗,但还是在大早就被吵醒。
惊醒猪八戒的是一声龙吟。
猪八戒睁开眼睛从地上弹起来,看到猴子、风中柳和忻欣早醒了,他们正在看着天上的一块明暗交替的云。
“怎么了?”猪八戒问。
这时那片云突然裂开,一条龙从里面钻了出来。
纪悼!
猪八戒一脚将铁耙踢起,抓住。猴子说:“别紧张,不是真的。幻影而已。”
纪悼放声大笑,笑声响彻云宵,让猪八戒觉得以后一定要捉一条龙当闹钟才行。纪悼道:“你们居然还有心情野炊,都已经灾难临头了。”
猴子淡淡地笑道:“你所在的地方距这里只有一千多里,我一抬脚就能到你前面。”
纪悼道:‘你追得上我有什么用,能追得上时间才够本事。”
“……”
“哼哼,食城大难已至,即使你们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猪八戒道:“放什么屁,不是还有五天吗?”
“你考过试吗?知不知道什么叫提前进场?慢慢等待这已经等待了一百五十年的毁灭吧,祝你们好运。”
纪悼的幻影在笑声中模糊,直到消失。猪八戒、忻欣、风中柳面面相觑,猴子早已闪身飞起云端,按下云头,道:“上来,赶回去看看。”
猪八戒讥诮道:“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不像这么傻啊,他说的话你也信?”
猴子定眼望向西北方,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还有,食城那方向真有一股杀气正在膨胀。那么逼人的杀气,我从未碰上过。”
“真的?”
“有假吗?”
“……”
四人乘着炮弹般飞射的云朵,往食城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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