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清婷冷冷的看着前面的三人,她并不答应,远处却是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为夫人武艺之高,恐怕天下也少有出其右者,你们三个小混混就别在这里不识好歹了,如今饶他不死已是夫人手下留情了!”话语间,一个中年男子从外墙翻了进来,动作潇洒、神情超然,白袍青带,剑眉长须,好一个侠士!
那三人似是极为吃惊的盯着这位突然而来的人,其中一个三角眼上前忿忿道:“张天袭,你身为武林盟主的左右臂膀,竟然说这个女人是天下第一这样的话!”言语中似乎对此十分不屑,而面对他的惊异愤怒,那张天袭哈哈大笑道:“盟主之位,绝非凭武力得来,要不我也不会是盟主身边的谋士了,虽说几年前盟主确实技压群雄,以武功得了这个名号,但真正让他成为武林之首的却是他的品德和心性,不然就是盟主武功再高,恐怕也有人能够将他压了下去,何况自古以来,隐于山林市侩中的高手那是不计其数,就是盟主自己也说,他的功夫恐怕和天下第一远着呢!”
听到他如此斩钉截铁的辩解,问话之人大为发愣,但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在地上打滚吼叫,固然救他不得,也不能就此忍气吞声,江湖中人尤其忌讳这贪生怕死的名声。名声固然重要,没脑子自然也不会混到现在了,面前的形式,剩下的两人自然十分清楚,硬拼是绝对不行的,对方一个张天袭就不是自己三人能够对付的,何况一边还有一个真正的敌人——那个“天下第一”。正寻思间,张天袭忽然大大的“咦”了一声,失声道:“这位夫人,你不是莫三娘?”
这话一出,三个痞子大吃一惊,莫三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魔头,只不过听说这莫三娘已经七八十岁,是以一直没想到张天袭刚才一直说的天下第一是她,莫三娘行事诡异,武功确实高绝,说她天下第一倒也说不定,可是眼前的女子在张天袭的口中似乎又不是莫三娘了,这莫明奇妙的事情蜂拥而来,弄的他们脑袋都大了。
清婷却是微微有些诧异,她原本就十分惊讶:自己刚刚那一手竟然有人能够瞧出深浅,恐怕这人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了,这时一听他是认错了人了,顿时心里释然,想是他认错为自己是那莫三娘,又是故意要讨好这位,是以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武功高强,并非因为瞧出自己手中的深浅。
她对那张天袭微笑道:“不错,我不姓莫。”就不再多话,她过去一直秉承父亲的看法,这些江湖中人实在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草菅人命的流氓黑社会,对他们丝毫没有什么好感,江湖中那些让他们自豪的热血、义气,在这些个年代都是些冲动的年轻人搞出来的,偶有老家伙在里面折腾,实在是因为这些个人物除了耍流氓其他什么都不会!
这样的看法虽然有些偏激,却也是实情,人在江湖生不由己,为了一点点事情都有可能没命,能活过三十多的,都是流氓耍的有模有样的,其他人要不就被家人抓回去经商压镖之类,要不就饿死路边,江湖这东西,确实是黑社会。
张天袭自然看的出清婷微笑下的冷漠,这神情大多是那些功成名就的乡绅贵人们所有,如此眼神出现在一个很有一手武艺的女子上实在是大过奇怪,但他早已淡然了这种瞧不起般的冷漠,却在她笑容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间一愣,神情古怪的问道:“敢问这位夫人,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夫人的相貌在下似乎在哪里瞧见过!”
他话说的十分斩钉截铁,他本就是江湖中少有的聪明之人,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眼前这女子神情绝对在哪里见过,此刻却是想不起来,那绝对对他来说是件十分懊恼的事情。因此问的不禁有些唐突,还有些失礼了。
换做以前的清婷,她固然要重重的生气,女儿家的事情是可以让你这样问的吗?但现在,清婷瞧起来,这人不过就是一凡人,丝毫没有可以让她生气的地方,她微微摇了摇头。在这里头,恐怕最为感慨的就是无择了,他是最为清楚清婷过去的脾气的,小女人的心性实在有时让他头痛不已,要是过去她有现在一样的冷静大度,恐怕他必定要欣喜若狂了。但现在的无择却正是反过来了,瞧着清婷的样子,他忽然间又觉得这个牵着自己手的女子现在却似乎好陌生,这真是那个以前一直躲在身后的那个小女人吗?为什么等到她真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乖觉的时候,心头为何却生出那股十分难受的陌生感?
现在的清婷对这个侠客丝毫没有什么兴趣,此刻就是来个剑仙她也可以不用正眼去瞧,何况眼前这位凡人,她倒是对那两个憋着说不出话来和那个号叫不断的人十分有意思,她微笑着对他们道:“这次就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惩罚,要碰我的代价,自然要付出的大一些,另外嘛,你们两个其心也是可诛,不可不罚!不过一个时辰后,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说话间笑语嫣嫣,说罢已经绕过剩两人,对着身后的九幽招了招手,有点强硬的拉着无择就走。而三个无赖中,那个打滚的依旧,另两位却是一动也动不了了,身上好似压着千斤重担,冷汗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张天袭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现在正是多事情之秋,更不能上前招惹事端,眼前这女子似乎对自己十分不屑,瞧那神情似乎不似寻常人等,沉思片刻,忽然间大叫一声,立即掠过那两个“千斤宝塔”,向清婷的方向追了去。
无择跟在清婷屁股后面,心中同样是百感交集,清婷有父母分离之别,他又何尝不是?当年修行十世金丹,与亲友的告别哪里还少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压抑在心中,压抑在道的高义之下,发作不得,可是现在他法力被禁,道心全无,又是个没正道的邪恶之流,一时间心中的澎湃铺天盖地起来,眼前一斜,是了,那是当日的酒楼,不过如今已成了一家大大的绸缎庄,前边的小贩依旧卖着泥人,这家伙似乎几百年来未曾动弹过,仿佛他才是不老的神仙,踩在足下那黄土上露出一两块藏在里头的青石板,上头似乎还留有无择过去的痕迹,这虽不是无择的家乡,却让他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伤怀满心头。
同样的,清婷一样的不好受,她几乎已经不自主的放开了无择的手,她心头的激动和感慨同样怕的惊人,早在她修行后第一次出关的时候,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双亲已不在人世,可是她总有千百种理由推搪过去,可是现在,她荣归故里的时候,她却不得不面对记忆深处那段伤心往事。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无择的手,她能感觉到无择的手要滑开她的掌握了,她心中有些恨恼:都是你这个害人精,让我做了什么神仙,做成了这样不孝不义的女儿,做成了甚至连你都不记得的妻子,这最后的源头还不是你这个杀千刀的?她一瞥头瞧去,无择那大大的脑耷拉在胸口,那只自由的小手不住的往舌头上刮着,手上早已湿透了。清婷不怕无择会因为这样不卫生而生病,也不怕旁人看笑话,看见傻傻的无择,又爱又恨的心情,更是浓郁的化也化不开了,丝毫没有仔细的注意到,无择埋藏在下头的双眼中,时不时的滴下泪水,打落在那只湿透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