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黄泉鹊桥瀑鬼影
朦胧夜色,星光阑珊。
叶葭靠着竹楼外的扶栏,寒风凛冽,身子哆嗦不已,她只能运起真气抵挡这透骨的冷意。扶栏向东,落崖边撒着一点微光。封土堆墓旁一个人影坐在雪地上,正是景仟。
景仟坐在墓旁,墓的前头摆着几块烤肉,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写着“青溪叔之墓”。
“青叔,景仟要走了。”景仟抬头望向了远方,笑道:“顺便去找找景云风和我娘,也算完成你的遗愿。”
“我会带着他们来看你!”
“我在挖的地洞里藏了很多肉!够你吃上好几年了!也万别替我省着!现在我打猎很厉害,饿不着。”
云雾散开,露出皎洁的月。景仟靠着墓碑静静的睡去。
叶葭本想叫他回竹楼去睡,却瞧见熟睡的景仟身旁,积雪全都化了开。景仟身上似乎有一股暖流时刻护着他的身体,即使在这极寒的天气里,身体也丝毫不受影响。叶葭心道:若是修为极高深的人,睡觉时真气能自行运转,护住全身也在情理之中。但景公子全身没有一点真气,却也能做到如此,不知他练得到底是什么功法。
次日清晨,景仟早早起了,做了饭才叫醒叶葭。
叶葭倒是很不好意思了,本来山简是让她留下来照顾景仟的,实际上这几日都是景仟在照顾她。“景公子今天要还是给青叔去打猎吗?”叶葭虽然不认为青叔的鬼魂会真来吃这些东西,但还是很尊重景仟的做法。
景仟笑道:“东西应该够了!也不是一出去就不会来了!”
“青叔看到一定会开心的。”叶葭笑道。
“嗯。”景仟道:“等会我要再回一趟碧落洞天,叶葭你去吗?”
“公子吩咐我照顾景公子,所以景公子去哪我就去哪!”叶葭一脸正经道。
回到了碧落洞天,再次见到这个古怪的壁画和雕塑石像,叶葭依旧觉得有些触目惊心,这一路而来那些栩栩如生的面孔似乎都会活过来一样。景仟倒是早就见怪不怪。来到岩石岛屿的顶出,景仟却瞧见石玉王座空空如也,不由一呆。
“景公子?怎么了?”叶葭问道。
“前辈不见了!”
叶葭不以为意,因为她瞧见的石玉王座一直没有人。景仟往前两步,扑通就跪了下来,又连磕三个头,方才起身。叶葭才问道:“景公子,这位前辈到底教了你什么功夫?”
景仟道:“是一套强身的功法‘神物决’和一种修炼精神力的功法‘凝心念’。”
“景公子身上一点真气都没有,果然是因为没练过修道的功法。但是这俩种功法应该也是不凡,景公子虽然没有真气但实力完全不比内气境的武者差。”叶葭道:“相信景公子要是练了真气,一定会实力大进的!”
“嗯!这段时间也要好好练功!”景仟拳头一握道。
“话说回来那位鸟前辈!好像也没回来!”叶葭响起那只鹦鹉觉得它变小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鸟前辈太久没出去了,大概要多玩几天吧。”景仟摸摸脑袋道。
两人说着往石门的方向走去。
“太久是多久?”叶葭总觉得景仟的话有些不靠谱。“十几年吧。”果然从景仟嘴里蹦出的这个时间让叶葭觉得简直是在说笑,但是景仟是不会说谎的,叶葭这样感觉。那么那只鹦鹉也许真的是一只非常厉害的魔兽。
两人来到石门前,那庄严的人物雕刻依旧给人神圣的感觉。
“不知道门后面会是什么。”景仟拿出李欣豫给的令牌,令牌的正面一个“泉”字莹莹生辉,景仟将这枚“泉”令牌放入了门上的槽内,果然两相吻合。
“豫姑娘的令牌果然没错,但是还差一枚还是打不开!”叶葭语气里有些遗憾。毕竟已经有了一枚令牌,这时候失败还是有些让人失落的。这时景仟却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焦黑的牌子,景仟把它放入另一个槽中,竟然也是吻合。
“景公子,豫姑娘给了你俩枚令牌?”叶葭疑惑道。
景仟摸着脑袋道:“这是我好几年前在山上捡到的,不过已经被烧成了黑色!我看到这两块令牌的样子差不多就把它一起带过来了。”
“看来景公子真的与这个地方很有缘!”叶葭道。
俩人盯着石门,好一会儿却没有一点反应。“果然还是不行,烧焦的那块应该不是。”这时叶葭瞧着焦黑的令牌却若有所思,“那块上面好像也有个字。”
景仟仔细一看,焦黑的令牌上确实有一点模糊的字迹。叶葭突然伸手把两块令牌都取了下来,并且交换了位置。
一瞬间,整个石门的缝隙发出一阵光芒。
“那一块上的字是‘黄’,换过位子来就是‘黄泉’。”叶葭笑道:“黄泉石门,听着倒是有点吓人。”
“黄泉?”景仟有点犯浑。叶葭解释道:“就是人死后去的地方。”
“那‘碧落’是什么?”
“就是修道人成仙后去的地方。”
“好复杂!还是赶紧看看门后面是什么!”景仟说着用力推向石门,果然原本怎么推都纹丝不动的石门这时候慢慢往里面移动。不一会儿石门便开了一道缝,但之后再怎么也推不开。
景仟一马当先就钻进了门缝里,叶葭也跟了进来。两人面前的是一条隧道,前方不远处便传来一束亮光。往前走了几步路,景仟却连忙回头,跑回了石门口。
“景公子?”叶葭话音刚落,只听到“轰隆”一声,石门仅仅的关了起来,通道内变得一片漆黑。景仟想回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叶葭一惊道:“门怎么突然关了?”景仟连道,对不起。原来是他把那枚“泉”字的令牌拿了下来。叶葭笑道:“豫姑娘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要高兴呢,还是要说景公子你笨。”
景仟摸着脑袋道:“豫亚她高兴什么?”
“当然是高兴景公子你那么在乎她送的东西啊!连这么一刻都舍不得放下。”叶葭叹道:“现在只能先往前走了,找找其他出去的路。”
“也只能这样了。”
亮光的出口,俩人却被眼前的环境所震惊。他们站在一处山崖的石洞口,那是一望无际的暗黄色的天地,脚下是浑浊的海,而暗黄的天空沿至视野的尽头。
一条石灰色的桥架在了洞口的前方,桥身被雕成了一只只喜鹊的模样,整座桥上却铺满了血红色的花朵。血红色的鹊桥毫无支撑,凌空架在这片暗黄的空间里,夺目又惊心。
“叶葭,那是什么花?好鲜艳的颜色,像血一样。”景仟问道。
叶葭呆着眼神道:“这里如果是‘黄泉’,那应该就是‘曼珠沙华’花。”
“曼珠沙华?”
“她也叫彼岸花,情无因果,缘定生死。是诅咒有情人永远不能在一起。”叶葭深思道:“书上说,鹊桥又是一种有情人相聚的象征。这洒满彼岸花的鹊桥,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仟只觉得叶葭的话什么“情”、“缘”,太过难懂,便不再思量。叶葭倒是还沉浸在这眼前的花雀情缘中,突然叶葭感觉身边一阵疾风而过,这才回过神来。这时的景仟已经跳到了曼珠沙华的鹊桥上,一身貂兽魔皮映在这暗黄天地的背景倒是相得益彰。
“叶葭快上来!这里视野很好!”景仟当手靠额眺望着远处。
叶葭一笑,先是退后再一个轻跃身段优柔的跳到了景仟的身边。“叶葭你这个样子好多了,像个女人。”景仟突然道。
“女人...我还只是女孩子...”叶葭低头轻语,这才觉着盘着的发髻有点掉了下来,她连忙伸手一摸头上,那顶布冠已经不知了去向。一定是跳上来时候掉下去了,真是太不小心了!叶葭心想。
景仟不知不觉已经在鹊桥上走了老远。
回头一看,那进来的通道连同整个山崖都变的十分的渺小。整个山崖原来是这里的一处岛屿,自己竟然是从那岛中出来的。景仟这时候也感觉不对劲了,残梅山脉外围的地势他再清楚不过,群山千里连绵不绝,原来洞穴进来再到碧落洞天,再经过黄泉石门的通道到达这里,不可能是一座被海包围的岛屿。
“是幻觉吗?”叶葭透过鹊桥的缝隙瞧向底下的海,波澜微微荡漾,几片血红的曼珠沙华飘落到了海面上,被海水卷走。真实的感觉还是让人挥之不去,但前方的鹊桥和脚下的曼珠沙华却沿向了无边无际的尽头。
“景公子我们怎么办?”叶葭问道。
“不是幻觉!我看到了!”景仟瞪大了双眼,盯着桥下的海面。叶葭瞧着这时景仟的脸色吓人。
景仟道:“是人!海面上好多人排着队往回走!”
“景公子,你别吓我!但是下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叶葭一拉景仟的衣服,怕他神志恍惚不小心掉下去。景仟瞧了一会儿,便不再看了:“下面的这些人行动麻木,就跟前辈一样。”
“碧落洞天里的前辈?”
景仟点头道:“前辈不是幻觉,所以现在我看到的也不是幻觉。他们是真的在下面。”“那前辈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叶葭惊得捂嘴道:“难道真的是鬼?”景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先试试能不能让你也看到!”
说着景仟双目紧闭,慢慢手上冒出了一缕淡蓝的能量。
“这就是精神力?”叶葭问道。
“嗯,我的精神力融到你的眼睛里,你应该就能看到了。”景仟道。
“那要怎么做?”
景仟走到了叶葭跟前,伸手将那缕精神能量搁到了叶葭眼前叶葭只觉得眼前的能量让人大脑昏沉,视线闪动。“别动!”景仟一手扶住叶葭的肩:“静下心,什么都别想,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睛上。”叶葭连忙镇定下来,景仟慢慢靠近同时将精神能量融入叶葭的双目中。这时候叶葭的眼里,那一缕淡蓝色渐渐放大,又慢慢淡了下来,原本闪动的视线也渐渐恢复。而余光之中景仟正不断贴近,她右眼不由得轻一憋少年的脸,说是俊俏但黑眸之间闪烁的更多是一种自在的山水灵动。
“好了!你试试能不能看到什么?”景仟笑道。
叶葭一回神便往却桥下望去,果然这时的眼里,海面上隐隐出现了人的身影。“有了!真的有人在往回走!他们手里好像拉着绳子!”叶葭瞧见那一排的人影被一条细绳串着,一个个人影拉着绳子缓缓的移动身体,他们走到鹊桥的始端那座岛屿前面时却突然消失,像是穿进了山壁里。
“景公子我觉得好像是鬼...”叶葭呆道。
景仟摸摸头道:“我也不知道。”
叶葭有奇怪道:“我好像只有一只眼能看到?”
“刚才你有只眼睛没集中注意力。”景仟自然是发现了叶葭方才的右眼眸子的晃动。叶葭瞧小动作被发现了却是脸色微红。
瞧着那淡淡的一排人影整齐的走来,景仟却更是对前面的未知充满了好奇。
两人继续向前进,走了数个时辰,眼前的景却毫无变化,但桥下水面的人影越来越少,他们之间队伍的间距变大了。此时叶葭已经瞧不见下方的人,景仟的分离出的精神力只能存在一个时辰,而叶葭也说暂时不想再看到这些幽魂一样的景象。
“前面的水流好像变快了。”景仟对着叶葭道。
叶葭眉头微开道:“真的?总算有变化了!”俩人看到了变化又有了希望,一直走下去,总会到头的。又过去数个时辰,整个水流变得越来越快,似乎前方有一个下倾地势。
“好像有什么声音!”
两人停下脚步,叶葭起先没有听到什么,慢慢才发觉远方传来“沙沙”的声响。“这是什么声音?”叶葭问道。
“水声,前面有条巨大的瀑布!”景仟在山林中生活了很多年,对这些自然的声音特别敏感。叶葭笑道:“太好了!一直看这浑浊的海面,都烦了!”
越往前走,那“沙沙”的水声越大,直至后来,整个天地之间都是“轰隆”的水声,下方的水流极快,水面上的人抓着绳子,极为缓慢的逆着水流走。远处开始出现的浓浓了水雾,横跨了整个天际的水雾,水雾有些漫到了鹊桥上,前方的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景仟和叶葭这时慢慢的靠近,才隐隐瞧见整个海面上有一道巨大沟壑,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分割成了两半。
“那些人影怎么样了?”叶葭问道。景仟手里再凝聚出一缕精神力,道:“你还是自己看吧。”叶葭瞪大了再度附上精神能量的双眼,在如雷声般震耳的沟壑瀑布的落水声中,只瞧见一只手从那迷雾的水汽中伸出,再是面无表情的人头钻出水面,他从那巨大的黑暗沟壑中爬出来,像是爬出了地狱。叶葭似乎瞧见那些一直呆滞的人影在爬出水面那一刻有了一丝解脱的喜悦。
“那下面是地狱吗?”叶葭下意识的说道。也许只有爬出地狱一般的世界,才能让毫无意识的鬼一般的家伙也能有了一丝欣喜。
景仟和叶葭不再看下面的鬼影,小心翼翼的穿过被水雾笼罩着的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