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尔虞我诈
刘笑玉与唐门六少出了唐家堡,追踪从唐家堡逃出的吕毅。一路上,六少心中疑窦丛生,唐家堡内机关重重,吕毅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唐家堡逃了出来?这所有一切,刘笑玉心中都是澄静一片,因为吕毅是他放的,但他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大疑惑,便是那夜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虽然不知他目的何在,却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刘笑玉心生恐惧。
这个人会是谁呢?唐家堡虽然不大,上下也有百十号人,会五柳掌的除了六少外,少说还有几十人,说不定他在唐家堡已潜伏多年,平时却一点没觉察到,当真是个有心的人,机谋胆识都非同一般。
正想到关键处,刘笑玉却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六少那里,因为关于吕毅如何逃出唐家堡,六少已经得出一个统一结论——唐家堡内出了内鬼。此言一出,刘笑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道:“他六人该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只听二少唐成言道:“吕毅与唐家堡素无仇怨,但也没有过恩惠,按道理讲,唐家堡内的人,应当没有救他的理由才是。”
五少唐越道:“二师哥这话有点言之过早,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发生的理由,倘若那人与吕毅素无瓜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放他才是,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瓜葛而已。”
四少唐吉嘻嘻笑道:“亏你们这般聪明,竟想不出来。”
余下五少都“哦”了一声,刘笑玉心中一紧,却听唐吉言道:“要我说,救他那人一定是个女的。”
最小的唐凡性情耿直,肚子里藏不住话,听唐吉如此说,就问:“四师哥为什么如此肯定会是个女的?”
唐吉一脸诡笑:“你没瞧吕毅,浓眉大眼,还匪气十足,这样的男人最让女人着迷,我是男的,看到他都忍不住心砰砰乱跳,何况是女的。”
一言一出,众少侠哈哈大笑,只唐凡年少脸薄,脸红过耳,众人见他如此害羞,笑得更狂了,连刘笑玉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只是他的笑,一半笑唐凡,一半却是笑唐吉,且不说这推理有多荒谬,那吕毅被抓进唐家堡时,已是深夜,别说女人,连男人也没几个见到。
众少笑过,大师哥唐文捻须言道:“你们觉得,会不会因为吕毅是川蜀义军的人,堡内才会有人偷偷将他放了。”
当时川蜀等地尚属南宋境内,多年来蒙古数次攻打,都未能攻克,特别是当地的义军,异常勇猛,在反对侵略者时,上战场打仗都是不要命的主,连雄霸亚欧大陆的蒙古铁骑,也对川军十分忌惮,在蒙古军营中,一些年纪稍长的元兵,但凡听到“川蜀义军”四字,就会浑身打哆嗦,止都止不住。这是川军的一个传统,延续至今,在20世纪初,日本侵略中国,也曾领教过川军的厉害。
虽然后来刘笑玉的父亲,刘整带兵降了蒙古,宋蒙双方在四川的势力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蒙古大军仍是被南宋义军挡在了川蜀大门之外,凶残的元兵彻底愤怒了,在川蜀一带,只要攻下一城,必定血洗一城,使得川蜀等地百姓,提到蒙军元兵,都恨得咬牙切齿。唐家堡虽然是非恩怨观念淡薄,但情感上仍倾向于南宋,排斥蒙古,所以,老仆唐福才将吕毅逃走的消息隐瞒,迟迟不报堡主唐鼎,好为吕毅顺利逃脱赢得时间。
唐文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因为刘笑玉是刘整之子,而刘整是叛宋降元的将军,如今正带领蒙古大军与南宋交战,唐文说那样一番话,无疑于挑明唐家堡站在南宋一边。想到此处,唐文不由得望向刘笑玉,却见刘笑玉也正冷冷望着自己,心下暗自叫苦:“这冤家结的。”
其实刘笑玉并未听到唐文说什么,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神秘黑衣人身上,刘笑玉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心中始终放不下,反复回忆与他交手的每一幕:这人身穿夜行衣,脸蒙黑布,与我过手百余招,却未曾说过一句话,难道他是我熟知的一个人,一旦开口就能被我认出,看他最后一招醉柳扶风,五柳掌法应当已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这神秘人莫非是六少之一?
正是想到此处,刘笑玉才冷冷地望向六少,努力回忆六少平时的言谈举止,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刘笑玉这样一望,六少不由地心中一惊,互相对望一眼,虽未言说一句,想的却是同一句话:“内鬼就是你刘笑玉,因为整个唐家堡,只有你与吕毅有瓜葛。”
刘笑玉偷偷放了吕毅,在六少看来,那就是唐家堡的内鬼,而此时的刘笑玉,也将那夜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衣人,也就是唐家堡奸细,最大的嫌疑放在了六少身上。
七人心中各有心事,但他们此行的目的,都不是他们心中所想之事,眼下最紧要的,是要追上从唐家堡逃出来的吕毅。各有猜忌,七人又不得不把猜忌压在各自心里,将精力放在追踪吕毅身上。
唐家堡追踪术果然非同一般,刘笑玉与六少收回心思,仅追了一日,便在中江官道上发现了吕毅行踪。中江位于四川盆地,汉唐以来,茶马古道商旅往来不绝,中江距成都、雅州不远,在规模上虽然不能与成都、雅州等地相比,可发展得也算繁华,此时已是初夏,官道两旁草绿花红,甚是好看,七人却无半点兴致,在中江官道上策马奔驰,健马过处,尘土飞扬。
按说官道上应该是人来人往,再不济,也有邮差往来不绝,但因为宋蒙交战,此处已十室九空,因此刘笑玉与六少这一路上都未曾遇到一人。突然,七人远远望到一架驴车缓缓而来,驴车上后缚着一匹骏马,于是七人行至驴车前,勒马拉缰拦下驴车,见赶车人是个断臂农夫,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着装朴素干净,头发花白,脸上略有沧桑。
刘笑玉夹马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打个问询,不知道刚才是否看到一匹骑快马的汉子从这里经过?”
断臂农夫头也不抬,答道:“什么快马?没见过。”
刘笑玉心中忖道:“天下怎么有如此之人,是底气足,还是脑子傻?”
断臂农夫如此言语,刘笑玉忍得住,身后的唐武却忍不住,夹马上前,厉声呵斥:“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没见过,你车后绑的马是哪里来的?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
断臂农夫也不答言,微微抬头,觑了唐武一眼,却是寒光尽显,唐武心中一颤,忖道:“果然不怕死!没见过说了谎还这么横的,不教训教训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厉害!”当下就要发作,刘笑玉却又拱手向断臂农夫问道:“敢问大哥,你驴车上躺着的人是谁?”
唐武性急如火,竟没发现驴车上还躺着一人,那人被断臂农夫遮了半个身子,看不到脸面,即便如此,从他下身穿的青布裤挂,脚上蹬的黑布皂靴,也断定他绝不是一个农夫。唐武心道:“我看你还是什么说的?”
断臂农夫呵呵一笑:“这个人吗?他骑马撞我驴车,又拿身子来撞我,如今撞坏了我的身子,我能放他走吗?”
唐武忍无可忍,暴喝一声:“你这老匹夫,那里见你撞坏了?”
刘笑玉摆手示意唐武,又转身对断臂农夫说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人叫吕毅,是我们要找的一个朋友,既然他撞了你,小子不才,愿意为朋友担下这个责任,你看需要多少银子,这马你也尽管拉去,但这人,得交给我们照看。”
唐武心道:“如此不知好歹的老匹夫,用得着对他客气!”
却听那断臂农夫哈哈大笑:“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又没撞我,我干么要你银子?再说了,这方圆连个人家都找不到,我要你银子有什么用,哪有一个大活人来得实际?”
听他如此言语,唐武气得胸都要炸了,作势拔刀,要将那不知好歹的农夫砍作肉酱,以消他心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