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剐刑
王峰从未行过男女之事,只看得喉头一阵火热,忙避而不看,摆手道:“真的不用了,很晚了,小姐请歇息吧。”
女子垂下半月眉,道:“难道公子嫌我丑陋,不肯让我服侍?”王峰只觉呼吸为之一窒,叫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女子哽咽道:“如果公子讨厌我,被营长知道了,营长一定会杀了我的。”
王峰见桶中飘着无数朵鲜花,一咬牙道:“好吧,你可以帮我洗浴,但请你先转过面去。”
女子依言转面,王峰脱去衣裳,坐在水桶内,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女子指了指水桶,问道:“我可以进来吗?”王峰道:“不,你不要进来,也不要脱衣服,只帮我擦洗就可以了。”
女子笑道:“公子,你可真逗。”取了一条毛巾,替王峰擦洗着,因桶中被鲜花铺满,看不到下体,王峰只是略有些紧张。
王峰拈起一朵鲜花,嗅着清香,问道:“这都是些什么花呀?”女子笑道:“现在进行的其实是花浴疗法。”
王峰道:“花浴疗法?”
女子道:“你看你身上这么多道伤痕,如果不治疗,可能会遗患终身,这些是ju花和金银花,然后辅以人参、灵芝、当归、白芷、益母草、珍珠等具有美容作用的中药,在洗浴过程中,具有解毒平疣,增加血液循环的功效。”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在王峰的太阳穴上紧搓慢揉,然后舀起水来,倒至王峰的头发上,五指箕开,按住他的头顶,拇指用力,压紧百会穴,如电的感觉渗入头皮,刺入神经。
王峰轻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女子的双手活动着,在攒竹、神庭、脑户、凤池、翳风等几个穴位上依此按过。
王峰的身体,现在是无比的舒适,每一个毛孔都痒酥酥的,每一个细胞都松驰的飘入云里头,想起周海无辜惨死,不禁幽幽一叹。
女子问道:“公子有心事?”
王峰道:“每天都会看见奴隶死亡,我真有些承受不了。”女子笑道:“大官能活上百岁,奴隶却只能活二三十岁,终归要面对死亡,两者有多大区别?难道是五十步笑百步?”
王峰听得诧异莫明,道:“你也是奴隶身子吗?”女子一点头。
王峰问道:“难道你不想做一个自由人?”女子笑道:“自由人?呵呵,每个月为赚几两银行忙忙碌碌、东奔西走,这就是自由人存在的意义吗?难道不令人感到沮丧吗?”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蓦然间扼紧了王峰的心灵,在人间,那些穿西服、打领带,神采奕奕的踏进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一头钻进了公司为他们安排好办公室的人们,他们是快乐的吗?
王峰只是一名学生,他还不能理解,问道:“难道你没有梦想了吗?”女子道:“梦想如一场梦,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好像一个五颜六色的泡沫,轻轻一触就碎了,但它毕竟是梦,有着动人的颜色,能令人血液燃烧。”
女子温暖的手正在替王峰按摩着肩膀,王峰的心中却如潮涨潮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道:“我叫梁小盈。”
王峰道:“你怎么会在军中?”梁小盈眼睛里蒙上一层迷离的光,道:“还不是被他们抓来的,抓来之后,就献给了陈刚,陈刚起初对我很呵护,但自从收了新欢后,就把我撇到一边了。”
王峰问道:“他收的新欢,可是小翠?”梁小盈道:“正是,其实小翠也很可怜,我也不想和她争什么,博爱是男人的权利。”
王峰道:“虽然我不是很赞成你的思想,但你的话确实令我心中起了波澜。”梁小盈笑道:“我不是圣人贤士,也是说着我以为是的道理,对了或错了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道理曾经支撑着我活了下来。”
夜色比铁还沉,她痴痴的盯着窗外,眼睛里面有些泪花,虽然泪花没有掉下来,王峰却可以感觉到她真的很想哭。
王峰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正如她不知道王峰经历过什么。可两人就像相识了很久很久,也许他们真的是同一种人,毋须更多的语言,只需闻一闻彼此的气息,便可互通心灵。
王峰洗浴之后,梁小盈便离去了。
王峰换上干净衣裳,身子虽轻松了,但精神负担反而更重,一夜未眠,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是连杀两人,也许他的良知不能原谅他,夜色怆然中,仿佛有一把宝剑直刺心脏,无比的揪心。
次日,王峰清晨起来,至陈刚的寝帐外听差,这时已换了一身修裁得体的衣物。常言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时崭露出自打进入地狱以来隐藏在蓬发污面下的本来面目,果然焕然一新,与先前判若两人,顶冠束带,身穿一件白色绸衫,腰挂鸾带,足踏花靴,极为俊美。
却见早有一名带甲男子伫立在帐外,二十七八年纪,面貌古奇,神色倨傲。王峰见过他,那天在大营内与周海决斗,此人就立在陈刚的身侧。
那男子将王峰打量一通,眼神如扫描仪一般,王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施礼道:“不知您是?”那男子一抱拳,道:“我是陈营长的亲卫,我叫任军,你是王峰吧。”王峰道:“在下正是。”
任军笑道:“你的事迹我很清楚,你的手段很厉害啊!”王峰微微皱眉,不知他此话是赞扬还是挖苦,道:“我们都在刀口上舔血,谈不上什么手段,只求保命罢了。”
任军道:“以后你我就共事一主了。”王峰道:“在下初任此职,不识规矩,还望任兄今后多多提携。”任军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大家都是兄弟,这是自然的。”
王峰道:“陈大人的亲卫有几名?”任军道:“亲卫共有五百名,但能跟随其左右的带剑亲卫,就我们两人,你在军中不过几天,便能荣登此职,着实不简单。”王峰嗫嚅着嘴唇,道:“惭愧,惭愧,无非是陈大人抬举罢了。”
突然,一人掀开帘子,从帐内走了出来,笑道:“你们俩已经认识了吧。”
王峰与任军见陈刚出来了,皆躬身行礼,陈刚笑道:“很好,你们俩以后要多亲近。王峰对军务不熟,任军你要多教教他。”任军道:“请大人放心。”
陈刚道:“袁洪昨天抓到一个奸细,但骨头硬得很,今天可能会在校场上处决,我们去看看。”
王峰一惊,自己刚进地狱时,就落在袁洪的手上,此人专门捕捉细作,落在他的手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三人向校场行去,影子在地上蠕动着,不时重叠在一起。
血色的天空笼罩下,校场四周站满了奴隶士兵,有上千人。校场中央,一名男子被镣铐锁着,像一个“火”字吊在刑台上,显是经过了严刑拷打,垂着头,面庞如一张灰黯的死鱼,眼神呆滞不动,就像两粒玻璃珠儿,只不过白多黑少。
袁洪拿着带铁钩的皮鞭,站在一边,高声道:“此人乃牛王的细作,潜入我军中,已有半月,将我军的布置、规划一一透露给敌人,眼下军情紧急,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后患无穷。”
那男子呸了一声,眼中突然充满了愤怒之情,叫道:“百姓们本来安居乐业,可是虎王却公开叛变,杀死龙王,蛊惑人心,说什么天下一统,其实不过是满足其称王称霸的私欲罢了!虎王身为龙王的大臣,而要和龙王争天下,这算得上是忠么?虎王以一己之私仇而不惜令天下苍生涂炭,这说得上仁么?十二神肖义同手足,一朝反目便欲置之于死地,这能说是义么?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跟着他?”
袁洪大怒道:“放屁,放屁,放屁!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使皮鞭“啪啪啪”猛抽了他三下,铁钩深入肉中,把肉都抽翻了。
袁洪道:“虎王有雄兵百万,良将千员,拥有绝对优势,不日踏平丑国。劝你不要再作痴人之梦,速速交出同伙,留你一具全尸,否则,哼哼……”
那男子冷笑道:“绝对优势?可笑!虎王有什么?虽有良将,却个个猜忌;虽有大军,却人心涣散。而且虎王四路出击,攻打马王、羊王、狗王、牛王,已经达到超负荷的程度。虎王虽有鼠王、猴王、鸡王拥护,但这三王也非是吃闲饭的主,说不准哪日便会杀虎王而自立……”
袁洪听得咬牙切齿,吼道:“住口!”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虎王挑起战争,逼其子民充当炮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必当大败。各位将士,请好好想一想,不要再为虎作伥了!”
不少士兵都听得脸色黯了下来,袁洪气得直流鼻血,本想当着众将士的面将其羞辱一番,逼出同党,谁知却让他钻了空子,反咬一口。
袁洪心想若再不杀鸡骇猴,岂不让他闹翻了天,喝道:“剐!”
“剐”字一出口,众人心中都是一寒!大家都屏住了气息,整个校场一下子就静极了,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男子仰天长笑道:“好大的一条鱼啊!”
袁洪道:“你说什么!”
男子笑道:“我说,我身边有一条好大的鱼,能在世人的唾沫中游泳。”
袁洪大怒道:“剐,快给我剐了他!”
男子笑道:“你对我施以酷刑,显然是缺乏实力、底气不足,以掩盖着你的慌张。哈哈哈哈!”
“割了他的舌头!”袁洪的眼角一跳一跳,说到割舌头,瞳仁都大了,满脸通红,鼻孔黑毛处喷出白沫,整个人很像一只在沸水里快要煮熟的虾子。
两名士兵冲上前来,一人按着男子的头,使其无法挣扎,另一名士兵拉出男子的舌头,尖刀就是一割,尖刀在士兵的手中发出呻吟,男子满口鲜血直流,王峰心中狂跳,不由想起被教皇烧死的布鲁诺。
男子眼光凄厉,喷了士兵满脸的鲜血。
士兵用袖子擦了擦血,就要对其施剐刑,所谓剐刑,就是剥皮。
空气顿时粘乎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见士兵由那男子的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的皮肤分成了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那男子体形微胖,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士兵颇费了一点功夫。
男子仰天悲啸,刺人耳鼓,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上迅速滚落,嘴唇已没有了半丝血色,鲜血如喷泉般洒落。
士兵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将男子浑身上下的皮全部剥落,男子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淋,就像一个血葫芦。
围观者的神情有震惊、恐惧、悲戚、漠然……
袁洪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黑气,叫道:“撒盐!”
只见士兵把白花花的盐撒在男子的血肉上,男子惨吼一声,身躯狂抖着,然后头颅蔫蔫的垂下,看来已痛死,但肉上的神经未死,仍被盐染得一弹一弹的。
风卷着黄沙刮过,所有人都为之哆嗦。冰雪随之融化,山雀为之哀啼;大地随之震鸣,苍冥为之惨啸。
目睹如此惨无人道的刑罚,王峰终于明白什么叫作地狱,两行浊泪不知不觉的从眼中涌出。
任军瞄了王峰一眼,问道:“难道王兄弟还同情这奸细不成?”王峰缓缓道:“因为他和我是同类,不是畜牲。”任军笑道:“王兄弟乃性情中人,在下佩服!”
陈刚眉毛一拧,道:“走吧,再看下去,中午饭别想吃了。”
那男子的皮剥下来之后制成两面鼓,挂在辕门,以昭炯戒。
几只黑鸟从树桠上惊慌跃起,有些乌云在天边旋转着堆集,但老天爷依然没有下雨。
王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出第一步的,血似乎在脑袋里面直晃悠,脚底轻得像一大团棉花,它们好像已不再属于自己,一种麻痹的虫子在双腿里慢慢的爬行,咀嚼着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