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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潜兵延安府 东赴华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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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以南平郡王勤王之功,赏钱五千缗,授检校中书令,仍领礼部尚书。

    五月廿九日,诏以任停云为领军大都督、晋元帅阶。京中各军及诸行省兵马并受节度。

    翌日,诏追赐罗君彦公爵,谥曰忠烈。

    ————《国朝史鉴》卷第六十八

    任停云见二人困惑地瞧着自己,便解释道:“凡才高于世者,性必乖张狂狷。其聪明灵秀在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亦在万人之下。历来之逸士高人,如屈平嵇康,陶潜太白等辈,皆是如此。方才郡王说起世子种种异样之处,停云想来,必定也是此类人物了,可惜无缘一见。”

    晟郡王笑道:“你倒是个巨眼识才的了。想见他还不容易,随孤一道去四王叔府上便是。”任停云尚在犹豫,程羽已是拽了他道:“走走走,咱们一道去见见这位世子。”不由分说拖了便走。

    南平郡王府就坐落于横街西面延喜门外的永昌坊,占地近百亩。三人到得王府前,只见面阔五间兽头大门,门前一对威武石狮子。门前几个下人一见晟郡王,忙都笑嘻嘻上前行礼请安,另有两人慌忙进去禀报。晟郡王摆手道:“王叔可在么?”一个仆人笑道:“回殿下的话,咱们王爷入朝还未回来呢。”晟郡王点点头,带了任、程二人便往大门而去。

    登门入内,过了二门,先到得前院,银安殿上空无一人。三人到了后院进了正房大厅,只见一位凤冠霞帔的中年美妇,由两名侍女陪着,在厅上含笑相迎:“殿下来了,闻说殿下放外任做了将军,几时回京的?”

    晟郡王笑着行礼道:“侄儿见过婶婶,侄儿今日才从雍州赶回,先来瞧瞧嘉珩。这两位是新任大都督的任元帅和总兵官程都尉。”两人连忙都向着王妃行礼。王妃笑道:“我那个业畜只在他自己屋子里胡混罢了,难为殿下念着,才回京就来瞧他了。”说着便吩咐丫鬟们看茶,晟郡王却道:“婶婶不必忙,咱们这就进去的。”说罢领着任、程二人便往东院而去。

    几人进了东院,但见几棵海棠,数株芭蕉,两个小丫头见到晟郡王,忙笑道:“殿下来了,容我们进去禀报公子。”晟郡王笑道:“三天两头就来的,还禀报什么。”说着便领头往屋里去了。

    任停云程羽二人跟着他走入屋子,只见四壁玲珑,悬琴挂剑,左书架,右屏风,金猊中点着熏香。任停云心下赞道:“好个神仙住所。”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翩翩佳公子,正在案前专注作画,屋内另有四个俏丽丫鬟,其中一个见到晟郡王等人进来,忙对那少年公子道:“公子快别画啦,晟郡王殿下来瞧你了。”

    嘉珩这才放下笔,含笑迎上来道:“嘉烈哥哥回京了?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禀报一声呢。”说着转身吩咐道:“聆琴,快去烹茶。”那叫聆琴的丫鬟应了一声去了。晟郡王便道:“今日才回来的,特地带了两个朋友来瞧你。”说着程羽早已凑了上来,笑道:“在下程云飞,见过世子。”

    嘉珩打量程羽,见他二十出头,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似悬胆,不禁赞道:“云飞兄真好人材。”说罢再瞧跟在后面的任停云,年纪稍长,虽比程羽略矮瘦些,也是形容秀美,沉静谦和。便问道:“这位是?”晟郡王道:“这位乃是朝廷新任的领军大都督,任停云。”嘉珩也不大清楚领军大都督是多大的官,只是笑着拱手道:“幸会。”

    任停云见嘉珩束发金冠,白袍玉带,粉面朱唇,眉目如画,暗自点头。却笑道:“见过世子,方才进来时世子可是在作画么,可否瞧一瞧?”

    嘉珩一听他问画,顿时来了精神:“是一幅牡丹金鸡图,你们来瞧。”说着便领三人走到书案之前。任停云瞧那素绢之上,一只红腹锦鸡立于牡丹花丛之旁,用笔精炼,设色极准。当即喝彩道:“好,富贵之态,尽显其中,大有崔、黄之风。”又道,“字也好。”沉吟一会,说道:“虽是工致优雅,毕竟不及徐藤之野逸,潦潦数笔,而神气尽出。”嘉珩闻言,登时陷入沉思。

    这时聆琴端了茶过来,程羽接过茶盅道:“停云兄,时辰不早,咱们先走罢,改日再来拜访世子好了。”任停云点点头,对嘉珩道:“世子,我等还有军务在身,不敢久留,就此告辞了。”嘉珩却是恍若不闻,怔怔出神。任停云大感困惑,转过脸瞧着晟郡王。晟郡王摇头道:“他自来如此,时常都是这样呆呆的。有时还自说自话。不管他,咱们走罢。”

    这时另一名丫鬟观棋上前推推嘉珩:“公子,殿下他们要走啦。”嘉珩这才回过神来:“哦哦,这就要走了么,怎么不在我这里用饭呢?”晟郡王摇头道:“我回自己府上去用饭,他们也还有事。眼下军情甚急,咱们在京也呆不了几日,等到仗打完了,咱们再来瞧你。”嘉珩点头道:“既是这样,那我在京中等你们。到时候咱们好好乐乐罢。停云兄,你若闲了,可常来我这里玩。”任停云笑道:“好,在下必定常来。”

    三人出了南平王府,程羽忍不住问晟郡王:“这位世子瞧着是极出色的人物,怎么行事举止却是木木呆呆的?”晟郡王道:“他自小儿就是这样的,有时一个人对着花说话,有时一个人对着树出神,嘴里嘟嘟喃喃的。与人说话时,一意不合,冷笑一声便走。可是你别瞧他这样,见了家里的女孩子们,其温厚和顺,聪敏文雅,竟是换了一个人。”

    程羽闻言,咋舌道:“真真是闻所未闻,今儿开了眼了。”晟郡王道:“不说他了,孤先回府,明日咱们军营见罢。”说罢径直去了。任停云程羽二人便沿着笔直宽阔的街道向南而去。城禁既解,西京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过往行人见到二人都是躬身行礼,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程羽只不住拿眼来瞧任停云,任停云忍不住道:“你又弄什么古怪呢。”程羽笑道:“你和南平王世子两个怪物,竟然彼此投缘,真是奇哉。”任停云不禁失笑:“我哪里是怪物了?”想了想又道:“云飞,咱们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固然是男儿本色。将来却不过是在发黄的史册之中被人淡忘,云溪的诗嘉珩的画,却必定会百世流芳。为后人所吟叹赞赏。”

    程羽闻言却慨然说道:“夫人生于世间,只需所言所行,皆出本意,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也就算是没有白活。至于身后之名,人死灯灭,更不需去计较。”任停云不禁点头道:“实在还是这见解透彻。”

    两人一路谈论,到得金翠坊任宅,拍门进去,柳嫂子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小姐这回可安心了。”程羽笑道:“不用担心,咱们两个连根毫毛也没少的。”说着二人便往正厅而去。

    雨亭一身桃红色短衫长裙,和紫菱两个早已在正厅上候着了,程羽见到雨亭俏丽姿容,心中实是欢喜已极,也顾不得还有人在,迎上前去一把将她抱起在屋中转着圈儿,雨亭一面格格娇笑,一面捶打他的胸膛:“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任停云含笑望着二人,心中甚觉欣慰。

    程羽将她放下,笑道:“称一称你是不是轻了。”这才细细将她打量,雨亭又喜又羞,转身对任停云道:“哥哥回来了,怎么舒海凌全他们两个没有跟来呢?”任停云尚未回答,程羽已是笑道:“你哥哥叫他们在军营里照料两个小娃娃呢。”紫菱奇道:“怎么军营里还会有小娃娃的?”

    任停云在椅子上坐定,说道:“是李云溪的两个孩儿,眼下也该送到他亲戚家中了罢。妹妹还记得云溪的诗么,这人锦绣文章,才情是极好的。我碰巧在勤王回京的路上遇见他,就将他征为参军,带在身边了。”任雨亭喜道:“云溪先生的诗作沉博绝丽,极是动人。哥哥既是和他做了朋友,可以请他闲了到家中来玩啊。”

    程羽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眼下咱们可都没有闲工夫呢,亭儿,告诉你一件事儿,如今你哥哥已是晋了元帅,被皇上授了领军大都督,当朝一品,总领天下兵马!嘿嘿,调兵遣将,威风八面啊。”雨亭闻言,只点点头:“哦,哥哥又升了官。”

    程羽抬起头:“你不觉得稀罕?他才二十五岁啊。我朝开国三百年来加上他也才六位元帅,这领军大都督就更是了不得,只有卫公爷和罗老元帅曾出任此职。虽说曾元帅是二十四岁晋的元帅阶,他可是没做过大都督,况且他是皇后之侄,旁人比不得。停云兄当真是一飞冲天了。不知朝中有多少人眼红呢。”

    任停云接过紫菱端来的茶,道了声谢,这才说道:“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什么元帅,大都督,我也没觉得什么,既是身肩重任,勉力为之就是了。官升得太快,军中反而难以容身。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我打算着战事一平,就辞官归隐。”说罢放下茶盅,“我先去洗浴,你们慢慢聊着。”

    程羽握住雨亭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笑嘻嘻地瞧着。雨亭含羞道:“你笑什么呢。”想了想又道:“你们是不是还要带兵出关去打仗?”程羽点点头,又安慰道:“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和你哥两个必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你在京中好生照料自己。仗一打完我们就回来了,到了那时,你天天弹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雨亭一双眼睛只痴痴地把程羽望着,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程羽心下不禁有些着慌,他站了起来,可是除了将雨亭搂入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别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听到雨亭在自己怀中的轻轻啜泣,便扳过姑娘的肩头想要瞧着她,可是雨亭却别过了脸去。程羽只得柔声道:“亭儿,你瞧着我。”雨亭只是使劲摇头:“不。”

    程羽耐心地道:“亭儿,你让我再好好瞧瞧你。”雨亭依言转过脸来,程羽见她满脸的泪水,心下万分疼惜,禁不住在她脸上一顿狂吻。他尝到泪水咸咸的滋味,只觉有如万箭钻心一般,又是悲伤,又是愤怒。

    晚饭吃得沉闷之极,雨亭一会瞧瞧这个,一会瞧瞧另一个。仿佛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他二人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两人心下戚戚,匆忙用过饭便起身要回军营。雨亭也顾不上羞涩,挽着程羽的手将二人一直送出了坊道,两人少不得又嘱咐了她一番,这才去了。

    路上程羽手攥成拳,握得紧紧的。任停云瞧他一眼,淡淡说道:“云飞,你可还记得《诗经》中击鼓一章?”程羽沉默一会儿,才出言道:“我懂你的意思。除了想靠战事升官发财的悍将,谁愿意打仗?可是如今干戈纷起,山河破碎,你我身为领军之将,若不能平定烽烟,真是枉称豪杰!”

    任停云点点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敌慑民生,此义兵之所以隆。不过,我东唐开国以来,三百年太平基业,国富民足,打仗其实打的是钱粮,以我东唐国势之盛,此战必胜。这一点,你一定要有信心才好。”

    程羽点头道:“我知道。如今朝中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皇上和太子所用得人,将外敌赶出国境只是时日长短之事罢了。”

    两人说着已走入军营,此时酉时已过,夏日的黄昏依然明亮。步入中军帅帐,只见李樊生、舒海、凌全等都在内。程羽便问道:“两个小娃娃呢?”李樊生微笑道:“下官已将他们送至内兄家中了。停云大人,下官从兵部回营之时,将你的帅服、节杖、告身、敕牒都领来了。”程羽早已上前拿起那一柄一尺五寸长,象牙所制的元帅节杖在手中舞了起来,笑道:“好精致玩意。”说着递给任停云。

    任停云皱眉接过道:“这玩意是个累赘。”想了想,将它塞进装羽箭的胡禄之中。对李樊生道:“云溪兄,我明日领军赶赴华荫关,你随我一道前去。”李樊生点点头:“下官明白。”

    正说着,只见罗耀祖披麻戴孝,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向着任、程二人一头跪下。程羽吃了一惊,连忙去扶:“显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说话。”罗耀祖却并不起身,双目含泪道:“元帅大人,都尉大人,请让末将随你们一道出征,为父兄报仇!”

    程羽有些着慌,只得道:“显扬,你且起来说话。”罗耀祖并不起身,只是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求二位大人成全!”李樊生出言劝道:“二公子请先起来,这任命之事并非任大人说了算,乃是太子殿下和兵部所安排。你如今既已署理虎贲旅巡检,任帅自然不能带着你赶赴关外了。”

    任停云却冷冷地道:“显扬,你就是跪到明日天亮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带上你的。此番领兵出关,乃为社稷万民,非为私仇。既已任命你为殿前巡检,就该安心任事才是。如若不然,今日你也来跪,明日他也来求,这军务还怎么安排?不听约束是为构军,犯者当斩,你是将门之子,这军纪该是极清楚的。云飞治军极严,你也该是领教过。要是你明白我的话,现在就回去罢。”

    罗耀祖听完这番话,脸色变得极其苍白。站起身来默默地向着任停云行了一礼,躬身退出了营帐。任停云见他离去,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程羽却笑道:“咱们这番苦心,他将来会明白的。”

    李樊生一直注意着任停云,方才他说话时,那俊秀的面容和看似单弱但却极其匀称的身躯都显示出了一种不容抗拒的英武气概。而现在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哀而善良的表情。他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元帅深沉内敛的外表之下,除了卓越的才华、非凡的武技之外,还有着崇高的品格。望着任停云,还有他身边显得更为强壮,更为阳刚,面上带着高傲而又勇敢的神气,但是又时常流露出孩子气的微笑的程羽,李樊生强烈地感觉道,这是两个命中注定会建立崇高的功绩,干出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英雄人物,而且他俩已经做出了非常了不起的功绩。

    翌日,阳光炽烈,太子和范允文、虞文俊、裴秀等人赶到军营来给军队送行之时,各军都已集合完毕,只待出发了。北上各军的将领都在马上向太子和任停云拱手道别,任停云望着晟郡王身边的依雷,命令道:“你的旧部都在华荫关内,你就不要随他们北上了,与我一道赶赴华荫关,重整你的旧部。”依雷点头道:“是。”任停云又问卢思翔:“振飞兄可有书信要带给令尊么?”卢思翔摇摇头,沉着地道:“待得并州战事平定,自当随停云至前方大营去见家严。”任停云深深注视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蔡奋翮见任停云吩咐已毕,便道:“各军出发,任帅,咱们雁门会师。”太子道:“栖松兄,你带病出征,千万要多多注意自己身子。”蔡奋翮心下感动,点点头道:“多谢殿下。”说罢驾地一声,掉转马头而去,晟郡王、程羽、阿斯兰、桑熠等跟随在后,四万兵马迈着整齐的步伐出了军营。

    见北路军已经出发,太子目视任停云道:“停云,天下安危,可都系于你一身了。”任停云微微一笑,傲然道:“请殿下、范大人和皇上在京中,静候末将的捷报。”说罢驾地一声,打马出了辕门。舒海手擎元帅大旆,紧跟在后。

    接着贺廷玉、依雷、杜屹、南若云等依次向着太子行礼,打马而出。太子皆拱手为礼。李樊生驾马过来时,虞文俊道:“云溪,此去辅佐停云,务必尽心竭力。”李樊生点点头,跟着众将而去。

    太子转头,对范成仁道:“允文,停云年幼望轻,此去华荫关,或恐诸将不服。”范成仁微笑道:“殿下勿忧,停云天纵之才,此去必然立威。”太子闻言,轻轻点头。

    一路之上但见大批民伕推车往东运送军粮锱重,川流不息,一队队征募的新兵头裹皂罗,唱着古老的军歌,也正赶往华荫关而去。他们看见威风凛凛疾奔而过的玄甲骑军,眼中不禁都流露出惊奇、钦佩的神色。

    任停云见新兵之中有许多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心下直摇头,贺廷玉见他面色沉重,出言叹道:“战事催,点行频。烽火连天民生多艰。这都是权奸误国,致有今日之局面。”南若云气愤地道:“若非章元振已死,吾见此贼,必杀之!”任停云回视诸将,沉声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诸君戮力,此去关外,必要克复河山。”说罢驾地一声,催马疾奔。杜屹忙回头命道:“大伙儿加速跟上。”

    六月初一日,任停云率本部骑军赶至华荫关。知道新任领军大都督到来,卢腾远领着诸将出营迎接,见到任停云,众人心下未免吃惊,虽说此人早已名声赫赫,但谁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年轻文弱书生。心下皆道:“皇上竟遣一黄口孺子为将,大事必休矣。”

    任停云翻身下马,拱手笑道:“有劳众位相迎,停云实不敢当。”又对卢腾远道:“世叔还好?”卢腾远道:“元帅一路辛苦,属下们已备好晚饭,里面请。”任停云却摇摇头:“晚辈想要先去伤兵营瞧瞧,还烦请世叔带路。”卢腾远一怔,忙道:“是。”

    众将陪着任停云视察伤兵营,但见营房整洁,医治甚勤,药饵无缺,伤员皆有傔人服侍,任停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咱们去节堂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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