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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节 易水萧萧西风冷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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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谚有道是“一人得道,则鸡犬升天”,随着吴氏的位尊后宫,使得原本只是一个中低层武官家庭的吴家也从此跟着荣耀起来,其父最后得以从二品上位阶、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副都指挥使的高位致仕;而其小妹,也在高宗皇帝的亲自保媒下,嫁与大宋朝中的名门韩家作为正室。唯独吴大嘴此人性子散慢,“人嫌乌纱小,我嫌蟒袍长。”既不愿受拘束于官场中的繁杂礼制,更不屑置身于庙堂的勾心斗角之中,所以赵构称帝不久后便告辞离去,游荡四海去了。宋高宗将之数次加官都不愿接受,赐爵封田也不去接手,只是每过几年便偶尔到临安京城中看望一眼姐姐和妹妹罢了。后来,因为实在是无法推拖皇室的力邀和姐姐的劝说,吴大嘴终于也曾一度在宫中接了个“太医”这种不涉朝政和官员派系的官职,看病还是在其次,更主要是为了陪自己那渐渐老迈的姐姐聊天。——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吴氏如今贵则贵矣,但必竟一堵宫墙隔断人情冷暖。她身边仆役如云,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吐心声的人。但连这太医的闲散职位他也仅仅是干了连三年不到的时间而已,他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宫里的规矩憋得他浑身难受,邃干脆写信将自己一同学医的师弟苏家志召来京城,举荐接替了自己的职位,然后又一次逍遥朱墙之外去了。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懒散的作风或许令宋高宗有点遗憾,但却另一方面也让宋高宗更加放心。有宋一代,皇帝迎娶武官家庭出身的女儿册立为后亦有先例,并不稀奇。但赵宋王朝是经历了五代十国的武人之乱才才建立起来的,对武将家庭是既拉扰又节制。历代的宋帝都会从武官家庭中选取一些女儿册立为皇后或嫔妃,却都一样并不希望皇后或后妃的家人族亲们因此而过于影响朝政。皇帝加恩而又限权,外戚们便也知道应该谨慎持重、恪守本代份,所以大宋自北而南二百多年间,几乎便没有外戚能专权的局面出现过。只有到了当今一朝时才开始出现了点例外。皇后李氏一族凭借当朝皇帝的昏聩与专宠,外戚已经明目张胆的擅权,势焰几可滔天!当然,对于孙子辈皇后李氏一族的所作所为,宋高宗赵构是已经看不到了,但当初吴大嘴的作风,的确是让他更加的放心,也因此更加信任皇后吴氏,不仅册为正宫,且宫中一体事谊全权托负,甚至就连甄选太子这等大事,也都一再放心的询问吴氏的意见。但这些对吴大嘴而言,都只是无心之作为罢了。吴氏虽得宠,却并没有能给赵构诞下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儿子,由于高宗此前唯一儿子的元懿太子因卷身于一场宫庭政变而夭折了,皇帝再也没有其他的嗣子,所以只好从数量庞大的赵氏宗室子弟中选取贤良少年为帝位后继者。在吴氏与宰相张浚的共同劝谏下,后来赵构选立了宋太祖七世孙赵伯琮为太子。此人,便是后世史册记载中的大宋孝宗皇帝,也是今日在深宫中养病不出的太上皇。赵伯琮原来是宋太祖赵匡胤次子赵德芳的六世孙,生身父亲为秀安僖王赵子偁,因福泽深厚他被迎入宫中选立作了太子,一跃成为宋高宗和皇后吴氏二人的养子,先是改名为瑗,后又赐名为玮,表字元永,最后登基前才又改了最后一个名字:赵昚。赵昚自幼便被接入宫中,循例由皇后抚养教导长大。因吴氏无子,对赵瑗是百般疼爱,悉心教诲,只比亲子都要胜上百倍,偶尔回京进宫的吴大嘴也总是乐呵呵的把他抱在腿上,给他捎来各种民间的小礼物,讲述流浪四海时的各种见闻,这些都给自幼即离开亲生父母来到深中之中的赵瑗以正确的教育和大量的关注,更让他孤单的心里获得了许多的快乐,自也与吴氏姐弟感情十分深厚。也唯因如此,吴大嘴才敢称呼尊贵无上的太上皇帝为一句亲昵的“瑗儿”。绍兴三十二年,高宗让位于赵昚,是为宋孝宗,宋朝的皇位再次回到宋太祖的长房。赵昚也不负吴氏姐弟多年的教诲与期待,在任期间选贤任能,涤荡朝风,宋室南迁后混乱、动荡的朝局为之一肃,紧接着又广施仁政、历经图治,饱受金兵侵袭之苦的民间百姓也渐渐得到休养,大宋朝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机。宋孝宗不但节俭,而且尊佛崇道,除奸邪褒忠良,励精图治,使南宋出现了“乾淳之治”的小康局面。当国家重新积攒到了足够的力量后,宋孝宗又大胆勇敢的推行了一场既让后世称道,又让后世惋惜的重大政策:改变宋高宗时屈辱媾和的对金形势,收拾故土!他先是为抗金名将岳飞平反,下诏追谥为“武穆”。这是一个美谥。《汲冢周书》称:“威彊叡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諡法》也称:“布德执义曰穆,中情见貌曰穆”,此诏一出,鼓舞了全天下将士的心,然后他又将秦桧时期制造的冤假错案,全部予以昭雪。大力整军兴武,孝宗在五年间,举行了三次大规模的阅兵,还积极选拔将领,自己也学习骑射。南宋的军队战力有很大的提高,从此拉开了著名的北伐战争。尽管后来因军事失利而以失败告终,但在民间的口碑和历史上的评价上,宋孝宗越昚(瑗),却仍是无可争议的成为了南宋史上最杰出的君王。朝中群臣与后世的史学家们不无猜测:宋孝宗武功方面在对金国侵略的强硬和勇迈,与吴氏的英武之风影响较大,而其节俭爱民的文治,也与总是在民间走动了解黎民疾苦再转告给皇帝的吴大嘴不无关系。也只有在宋孝宗这种雄材的君王默许下,黄龙党这种北伐强硬派政党才能形成并慢慢茁壮。可惜的是北伐失利后,越昚一生最大的志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还不得不与金国补签了屈辱的盟约,这让心高气傲的赵昚如何受的了?但再受不了,当时的情况下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据说《隆兴和议》签约之日,他把自己一人锁在太庙之中直哭的昏死了过去,此后一股郁结之气便盘绕胸臆中不去,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渐渐不能视朝,其在位二十七年,便最后的几年最是完全依赖他在政事堂里精力选拔出来各位宰辅们的死力效命,才勉强维持着朝政的正常运行。淳熙十六年,越昚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让他完全不能理朝了,遂发布逊位诏书,让位给了自己的儿子,即当今的大宋皇帝赵惇,历史上的宋光宗。而赵昚则自退为太上皇,长年避居于后宫之中养病,与今转眼又是四年的光景了。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利剑神兵如是,人亦如是。尽管太上皇越昚只是在后宫别院中深居不出,但大家都只需知道他还建在,便像是心里有了底似的。说也奇怪,在经历了异族铁蹄蹂躏和流民的动荡离乱后,突然出现这么一位英明之主后,全国的士民百姓们便无不将整个帝国的命运与其个人的身体健康无形中联系在了一起。他不仅是整个黄龙党的无形后台,更是天下百姓们的心理靠山,是金国军队不敢轻易进犯的畏缩与忌惮。尽管北伐失败了,但金国已经明白赵昚绝不是容易欺负的主儿,有赵昚在一天,南迁之后的宋庭也依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当今皇帝继位后,体弱多病,又没有安邦治国之才,而且光宗听取奸臣谗言,罢免辛弃疾等主战派大臣,又由当时著名的妒妇,心狠手辣的李皇后来执政,任用外戚,奸佞当道,朝政渐渐从宋孝宗时的清明转向腐败,宋光宗自己却不思朝政,沉湎于酒色之中。短短四年间,便把一个刚刚恢复生机的大宋又祸害的一塌糊涂。大宋今日已是如一个手捉黄金的幼儿一般软弱而不设防,无论是他内在的奴仆还是外面的强盗们,无不盯视其如一块肥肉,几欲扑而啖之。他们唯一还心存畏惧的,便是病体虽然沉重但却一息尚存的太上皇赵昚。“简直可恶!”史珍十年来一直在深山中学艺,对于人世情形、朝局纷乱并不太了解,此刻听说了史福的讲解后,禁不住气鼓鼓地问道:“既然皇帝这么乱来,太上皇难道就不管管?”儿子犯了浑,那当老子的自然应该站出来管管。可此时的太上皇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都是奸党当道,蒙蔽了官家,才会有今日这种乱局。”在一旁站立半天听着吴大嘴和史福两人的转述脸色也越来越忧戚的韩侂贵这时接口说道,一脸的痛恨。其实很多时侯,奸党能够得道,根源还是在于君王失德,才会亲小人,远贤臣。但身为世受君禄的韩、史两家,让他们去骂皇帝,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也幸亏之前史福把宋君鸿给排遣离开,要不然此时他若在,再发评论可不仅仅像史珍那样简单了。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但到了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宋君鸿这里,其观念更是到了“华夏为重,王朝次之,君为轻”的地步了。否则他若是当着韩侂贵的面扯上两句历史上对当今天子宋光宗的评价,再随便说上两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言语,韩侂贵不把他当狂生给劈了才怪哩。“眼下最紧要的,还是保证太上皇的圣体康泰。”史福的话一语中地。只要太上皇还健在,朝中奸党们再乱来,也不敢彻底翻了天去。边境上的金兵再虎视眈眈,也不敢轻易纵马宋境。太上皇赵昚的威望,如今已经是维持这个局势天平的平衡中最后一粒微小却不可缺少的法码了。听到他这么说,韩侂贵和史珍都把目光投向了吴大嘴。吴大嘴眼中掠过一丝痛惜,却终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太上皇也是他同样疼爱的外甥,如果能治愈,他绝不会放心不管的。但其病痛积郁年,早已是沉苛难起,再加上今上登基后一系列的倒行逆施,更是刺激得他的病情进一步走向恶化。他在宫中的师弟也束手无措,这才急信传书将他也召入宫中,师兄弟两人联手合诊,这才将已经临危的赵昚勉强稳住。但身为医者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药石之效,也不过是拖延个一时罢了,赵昚的病情,已经到了不治的地步,不管他们如何努力,赵昚都已经是时日无多了!那么,命运多多舛的南迁宋室,是不是也时日无多了呢?韩侂贵咬了咬牙,“那么兄长向党内请求启动这个任务就是必须的了。虽说是这一着棋走的有点走了,但局势如此已经不得不将之启动了。”他仿佛笼上了冰雪一样的眼睛慢慢的扫视了史家主仆两人一眼,低声缓缓的说道:“据边境最新传回来的谍报,金国已经在边境上汇聚了大宋的女真兵、部族兵,在北方被立做傀儡小朝庭的伪齐也征调了大量的民夫,势若连云,已经随时准备扣关攻宋了。”“这么大的事,朝庭为何一直没有加强防备的政令传出?”史福惊的差点跳了起来。军队是黄龙党的老底,史家主仆在党内也分属情报汇理部分,他们刺探消息的触角早是四伸八张,如果朝庭只要有一点备战的意图,他不可能不知道。韩侂贵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军报根本连上达天听的机会都没有,全被奸党们给扣下了。他们想靠着不断的贿赂金人以偏安一方,所以想在官家面前营造一份天下太平的假象,又哪里又会容许我们调军备战、触怒金国?”不知何时,天空中突然滚过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大片的电花开始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现。四人再不言语,都觉得心头像是堵着一块巨石一般的压抑难受,眼看着风雨欲来,终于也都满腹心事的各自走回了屋中。就在四人刚刚离开后,一阵急促的暴雨便倾盆而下,电花闪的更盛,雨越浇越急,硕大的雨滴狂暴的敲击着大地,像是给这个世界敲起了一片紧密的无边战鼓一样。这便是宋君鸿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时代大背景,也是吴大嘴和黄龙诸英纠缠于宋皇室的故事前因。风云激荡六十年,无数的英雄们在其中涌现,又没落,现而今,旧时代的英雄们有的已经安然长眠,有的尚抚着已经握得古旧光滑的剑柄,打算在历史中留下最后一抹光彩,而新时代的少年英雄们,却已经开始踩着历史滚滚向前的巨大浪花,准备迈上该他们展露身姿的巨大舞台了。尽管他们尚懵懂不觉,但九天之上高握着人世命运的神祗们正俯视着少年们慢慢地成长,其手里的历史宏篇,早已写下!=============================注:“官家”一词,是宋时士人称呼皇帝时常用的口头称谓语。作者絮语:赘述宋孝宗时,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之前有一个在宋朝历史上最负骂名的养父皇帝,他之后又有一个宋朝历史上最昏庸风评的儿子皇帝,独独他自己,横空出世,如流星经天一般光耀一时,又匆匆流逝。我常想,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帝王?是什么样的影响能使他在宋高宗后期的懦弱求和中奋起?又是什么让这位能力与心志都堪称上品的帝王却没有办法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让二十七年励精图治一场空?小说家言事,难免在其中加入一些想象和与情节相符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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