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叶……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啊。

    百里清沐能够感觉得到唐一叶手心的温度，也正是因此微微泛红了眼眶。

    话谈到这里，倒是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百里清沐尽量言简意赅地将当年武林大会的事情给大家讲了一遍。

    “当时药王谷的掌门人是我爹百里骁，这个名字大家大概不算陌生，然而当年的药王谷药王的地位，却因为内部变革而名存实亡，我爹因为一起事故重伤，而就在这时爹的首席门徒百里凝渊动了邪念，他给爹喂下了化功散，继而用爹的名声召集了武林群英，正是因为爹的名声，所以大家对药王谷的邀请并未存什么怀疑，而百里凝渊就是在这之间笼络了不满于药王谷传承的人，在药王谷借着天时地利控制了几位掌门人，”百里清沐的神色平静，嗓子却微微有些干哑，吴辉伸手给她递上一盏茶，百里清沐微微一怔，笑着饮了一口方才说了下去：“也正是因此，当时的我才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即使是自己不要的东西，在别人眼中也许也很重要。也正是因为太晚明白了这个道理，我才失去了我爹，失去了药王谷的一切。”

    百里清沐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叩在每个人心底，却敲打出了不同的声音。

    陆小凤听到的是药王谷那些年的内幕，时至今日，百里清沐实在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她就那么坦承地将一切摆了出来，等着大家来听来看。

    当年的药王谷，竟然就这样烟花一样地消逝了。

    而这样的消失，却与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一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当年的药王谷就像是生了一颗没办法救的毒瘤，只有连根斩断才行。”

    “对。”百里清沐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唐一叶的说法。

    “娘此番带我回来，是为了让我重新恢复药王谷吗？”唐一叶问道。

    这同样是大多数人心底的念头。

    百里清沐当年设计时，药王谷还未覆灭，在那时候就给了唐一叶三颗药丸，是因为预料到了现在的一切吗？

    而此番让唐一叶回来，是真的想要唐一叶重现当年药王谷的风采么？

    这一句话，将所有人都问住了。

    唐一叶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暴露出任何一点现在的想法。

    而吴辉知道，唐一叶是在认真地思考着的。

    百里清沐却是看向自己这个不太按照常理出牌的儿子，问道：“如果娘是这样希望的，你会怎么做？”

    唐一叶皱起眉头。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避这个问题时，唐一叶又一次开口了：“我可能做不到。”

    他就那样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回应道。

    吴辉在心底叫了一声好。

    放下之前所有的恩怨不提，现在的唐一叶，坚定而果敢。

    他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空当，只是带着歉意，认真地说着：“娘，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要和师父一起去唐家堡，而且……我还要和吴辉切磋。”

    最后的最后放上了吴辉。

    吴辉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吴辉重要吗？

    对于唐一叶而言，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至少在这一刻，在做决定的这一刻，唐一叶是切实地将吴辉考虑进去了。

    百里清沐却丝毫没有为这个答案而不满，相反，她微微笑了，伸手摸了摸唐一叶的头。

    这是一个充满慈爱的动作，她的笑容也是极欣慰的：“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娘很高兴，当年让你离家，也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身为药王谷后人被迫要接受的人生。

    百里清沐就这样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姿态站在了唐一叶的前面，告诉唐一叶不要怕，然后以一己之力拔除了已经腐败不堪的药王谷。

    唐一叶张张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涩：“娘……”

    “用三颗药丸叫你回来，只想把这东西交给你，至于你要怎样处置，我全部都支持。”百里清沐笑着，看向唐一叶手中紧紧攥着的掌门印。

    这是对自己儿子无条件的信任，因为百里清沐明白，现在……终于到了自己退场的时候。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将一切交付给自己的儿子，因为唐一叶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身边有很多值得托付的朋友。

    百里清沐的目光在吴辉身上微微一落，笑道：“谢谢你。”

    这是一个长辈对于晚辈最深的嘱托。

    三个字，包含的含义却让吴辉忍不住有些发颤。

    他想解释，想要脱口而出的是“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可是看到百里清沐的目光，他又莫名地噤声了。

    这种话……还是不要现在说出来了吧。

    “这位戚大侠的断臂，我这里似是有几味药能用得上。”百里清沐将这些话说完，索性将目光转向了戚少商的断臂。

    唐一叶有些诧异：“娘？”不打算亲自出手帮忙吗？

    百里清沐却只是含笑着转去了后面的屋子，不多时捧出了一个小匣子：“喏，这里的几把钥匙，对应了后面的药柜，都标好了，里面有不少药草市面上大抵是买不到的。娘知道你对医术没兴趣，但这些救命的东西，拿上总是好的。”

    唐一叶这回彻底茫然了，他下意识伸手扯住百里清沐的袖子，语气也变得有点犹豫起来：“娘这是要去哪？”

    唐一叶走了多久，百里清沐就在这里等了多久，可是现在，唐一叶回来了，百里清沐却还是要离开了。

    吴辉忽然有种冲动，他想要拦下唐一叶的话头。

    因为他知道，百里清沐能够给出的答案，一定不是唐一叶想要看到的。

    “一叶……”吴辉下意识叫出声来。

    可惜唐一叶浑然未觉，他的目光定格在百里清沐身上，执着地要得到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