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分节阅读_408
[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作者:南方赤火
[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作者:南方赤火
当然,倘若李师师真的跟了燕青浪迹江湖,这些艰苦麻烦的部分,自然会由燕青料理得滴水不漏,根本轮不到李师师操心。
然而她却选择了自己当女侠——李师师锦衣玉食一辈子,今日短短一天,怕是她自成名以来,生活水准最低的一天。
虽说是她自愿出走,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这里,不由潘小园不担心。
李师师却安然一笑:“我难道还会回那个牢笼不成!这一路上见闻繁多,快活得很。以前只是在书里读到民生多艰,如今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不枉此行,娘子不必为我忧虑。”
潘小园深表敬佩,问:“你不怪燕青坑你?”
李师师笑道:“他是真心待我,何来坑害一说。”
“那你……”
李师师大大方方一笑,没做声。但潘小园是看明白了,燕青的真心火热不假,但李师师身边倾慕者遍地,一颗颗真心掏出来,怕是足够孙二娘炖上一大锅的了。单燕青一个人的真心,也并非什么稀罕玩意儿。
就不操心燕青了,谁让他自作自受。又问:“那你是要跟着我们下江南了?”
李师师微笑:“人人都道江南好,我活了这么大,没瞧见过‘芳草怀烟迷水曲,密云衔雨暗城西’的景致。”(1)
潘小园扑哧一笑。师师姑娘这是把梁山当成免费的旅行社了?几百几千个武功高强的大哥护送着,倒确实不用担心旅途危险。
不过话说回来,就冲她“押送”燕青回山的这份恩义,若记在梁山的功劳簿里,定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此时她提出一道下江南的请求,潘小园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况且养活一个李师师有什么难,鲁大师每天少吃一口饭,就足够她的一日三餐了——没准还嫌多。
但还是要提点她:“这一路风尘颠簸的,周遭都是大男人……”
李师师微笑:“这满山大男人的,方小娘子一路上,不缺个伴儿?”
潘小园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脸略微一红。李师师在金沙滩上的惊鸿一瞥,显然已经心知肚明,她潘六娘做不成金芝公主的伴儿了——起码晚上大约是无法奉陪的。
赶紧岔开话题,站起来:“我去给你整治点精致吃食去。”
李师师脸微红,说道:“其实方才那盏汤……如果不放葱花,嗯……我可以试试……”
潘小园嗤笑:“你要做女侠,要学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得循序渐进不是?”
小厨房里一碗鸡丝五豆羹端出来,虽然远远不如白矾楼里给李师师做出来的精致,起码飘香四溢,可以入口。李师师连声称谢,就着茶水,细嚼慢咽起来。
她这才告辞。天色已晚,寻思着自己去哪儿弄点吃食。
没走两步,面前移过来一栋铁塔。武松显然是故意的,也不避她,直接撞了个满怀,在她开口嗔怪之前,把她揽到一边,捉起手,嗅一嗅。
声音十分委屈:“做的什么好吃的,你都没给我做过。”
潘小园微笑问他:“该办的都办妥了?何时出发?”
“是不是鸡肉羹?哪儿学的?”
“是不是来专门找我的?还是来瞧李姑娘的?”
“下次给我做。”
鸡同鸭讲,谁也不肯先接着对方的话题来。没说几句,互相都乐了。
苦中作乐。满山弥漫的紧张情绪里,舒出一点点放松。
最后还是她认输,笑道:“是东京酒楼里的流行菜,我前几个月刚学的——好好,现在给你做。跟我去厨房。”
他倒说不必,“别累着。食堂里不是开了饭?叫人送来便好。”
跟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听他说:“大伙本就收拾得差不多,回头休整些时刻,让吴用挑个好日子,祭了神便走。假作还是招安军,和刘都督兵马汇合。家眷们都安置在安全之地,你的小徒弟,那个贞姐儿,小孩子不便长途跋涉,我让她随着萧秀才的老小住到乡下去了。”
潘小园赶紧谢了一句。他倒细心,省了她心中最大的一个挂念。
再笑着问一句:“那——我呢?算不算家眷?能不能长途跋涉?”
武松推开院子门,脚底下踢走几个练武的木桩子,说道:“你……你跟别的家眷不一样嘛。你要是嫌赶路辛苦,我也可以安排你留下——”
话说一半停了,目光灼灼看着她,带着些半开玩笑的威胁,好像在说,你答应一个试试?
潘小园赶紧推辞了他的好意,笑道:“当然不嫌辛苦,我就喜欢长途跋涉。”见他笑了,又补充半句,“当然是得跟你一块儿跋涉才好。”
武松再次感动。风雨同舟,安危与共,也就是如此吧。
推门进屋,帮她把外套脱下来挂上。顺手关上门,搂住。
还没感动多久,她下一句话又回到了俗气的话题。
轻声问:“盘缠——那个军费够不?不够的话,我……”
反正不是她自己一文一文挣的,没那么心疼。
武松立刻说:“不用你操心。有朝廷发下来的军饷——重重克扣,算不上多。开支账册暂时是柴大官人负责。他又要带兵练武,一个人也许力不从心,你若能帮衬些最好。”
潘小园抬头,火辣辣盯着他,直到他有些局促难为情,才善解人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当然能看穿他那点小私心。既然有活计做,那就算不上“随军家眷”。跟着他“长途跋涉”,也就免了大多数兄弟的不满闲话。
武松拉她来到隔壁,推开门。
“最后几日住梁山,这屋子里都是你以往攒下的东西。我都没动,你收拾收拾。该扔的……可以扔掉。”
她弯下腰,打开一个个箱笼,心头居然有些酸楚,往日的时光在脑海中缓缓流过。
留在山寨里的物件不少。她头一次踏足金沙滩时穿的那双鞋,头一次请梁山裁缝铺做出来的那身衣,头一次请武松喝的羊羔儿酒的酒瓶子,白矾楼限量版,一直没舍得丢掉;几副多余的游泳护目镜,还没想好送给谁。
“限婚令”即将执行那会儿,全山小伙子疯了似的找媳妇,送过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能退的都退了,退不掉的也只好留下:譬如那把两尺长大菜刀、一两重金链子、带血的梅花鹿皮,全都灰头土脸地躺在箱子里,仿佛一个个也知道,已是永远无法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
一个小竹箱子里装着她积攒下的书本字纸:贞姐的几叠识字课本,因着她已经学完了,便没带到东京去;面见柴大官人之前熬夜写的“策论”,原件已经被丢得凌乱不知归处,眼下这份是萧秀才抄的副本,让她要了回来,留作纪念;几本工工整整的数学笔记,那是断金亭单挑学霸蒋敬之前,为了“知己知彼”,请时迁偷出他的参考书,一夜未眠写下来的。翻开来,密密麻麻的公式定理,其中一页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字迹模糊还带血:带着武大手印的一纸休书,跟着她闯荡江湖,几经易手,最后终于静静地躺在了安全的地方。
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武松:“这些重东西……能不扔吗?放着怕丢……找地儿挖个坑埋了?”
武松哑然失笑,嘟囔一句“财迷”,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