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忙了一天的周玖进入了梦乡，睡得正香，有人悄悄潜进了清雅阁，爬墙爬窗而来。

    五识灵敏的周玖在人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惊醒了，睁眼朝来人看去，黑漆漆的房间里，她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朝床前轻步走来，似是怕惊醒了她。

    “冬至……”周玖一把坐起，张嘴就喊，窗外坐在屋檐下的冬至喝了一口烈酒驱寒，抽了抽嘴角，并没有搭理周玖的喊声。

    “别喊，是我！”

    “你……你怎么半夜来了？”听着来人的声音，周玖紧张的心落了地。

    没听到男子的回答，罗帐一掀，人已经落入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便笼罩了周身，周玖动了动，“你怎么了？”

    “想你了！”

    周玖：“……”

    “阿玖，你把我一个人扔在王府里不闻不问。”声音充满委屈，手锢得更紧。

    周玖暗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因为母亲的事，她的确是忽略了他和几个孩子的感受，“王府不是有黑子和小宝陪着你么？怎么是一个人？”

    “我不管！”

    咳……周玖一头黑线，这人，竟然还耍起赖来了。

    怎么样才能哄好他？

    周玖从他怀中抬头，看着眉眼如画的男子，诱人的薄薄红唇，使人犯罪……不禁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周玖不曾知道，男子许久不曾偷香，体内早就憋着那个……什么因子，这一吻上去，点燃了男子心中的渴望。

    男子的呼吸陡的加重，双手抱紧怀中人的脑袋，反客为主，在女子娇艳欲滴的双唇上辗转流恋。

    ……

    “阿璃……”周玖感觉男子身体的变化，声音沙哑了阻止他向她腰下探去的手。

    楚璃头脑一下清醒了过来，放开周玖，起身下床，站在黑暗里做深呼吸，打开窗户吹着呼呼的北风，良久，才关上窗道：“你……你个小妖精，总把人勾上火来，却不负责灭火！”

    “噗嗤……”一声，听着男子咬牙切齿却又带着郁闷的声音，周玖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笑……小坏蛋！”男子气急败坏的又走了回来，脱下外套，掀开被子，把女子重新搂入怀中，一起躺下。

    “阿玖……”

    “恩？”

    “明天是大年三十了，但……我却不能陪你在京城过年。”楚璃的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周玖一惊。

    “今天你和岳母及时施粥施饼安抚灾民的事，让皇上和百官震动很大，连夜统一了赈灾的计划和安排，我被楚歌召进宫，他命我去允州赈灾，那里灾情极严重，允州知府在奏折里奏明，允州境内十之八九全是重灾区，房屋倒塌，人员伤亡不计其数。我是东楚的王爷，虽然与宫中的那人有嫌隙，但是，百姓却无辜……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允州，靠近北疆，离北齐国并不远，周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你答应了皇上明日就起程？能不能推迟一天两天？”

    听了周玖的话楚璃笑了，心中一暖，她心中明知道时间就是受灾百姓的生命，并用行动告诉了那些百官和皇帝，却开口想挽留他，“我知道阿玖你是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自作多情！”周玖听了楚璃戏谑笑声，恼怒扭头，气哼哼。

    楚璃扳过她的小脑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披散着青丝，慢慢替她梳理着，“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把你自己的人全带上，药神医和药紧你也要带一个，以防万一。”周玖担心的叮嘱，她怎么能不担心，重灾区，又临近北齐，还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恩，其他人我都带走，重阳和冬至二人还是跟着你，你有事让他们和我联系，药紧会跟着我一起去，老头子年纪大了，允州天寒地冻的，让他留在王府。黑子和王嬷嬷住在王府过年，小宝我会送进宫去陪母后。”楚璃一一安排着。

    “过年了，我把他们仨接回相府吧。”

    “从明天开始你和岳母大人也要忙了，相府本就不平静，就听我的安排。”

    “我们就出去施粥，带着一起也不要紧。”

    “听楚歌说，户部赈灾银两不够，他听了牟尚书的建议，让有威信的后院夫人带头进行募捐，朝廷不会出面，全是自愿自发的行为，捐多捐少，捐或者不捐，都由个人自己自愿，不强制，不规定。皇宫内，会由皇后和母后牵头，而宫外，选定的是你和岳母二人。”

    这事可不好做，周玖皱眉，“牟尚书提议的？”

    “恩，牟尚书很欣赏你，并无他意。不过，这事儿说好就好，说麻烦也麻烦，你和岳母二人自己要当心，处处留心，我不在京城，也帮不上忙，这次事情做好了，楚歌肯定对岳母有封赏，你用岳母的名义，而不是相府的名义进行赈灾施粥，不就是为了岳母大人？！”

    周玖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你觉得皇上会赏赐什么？”

    “除了金银珠宝，最好的赏赐便是一品诰命夫人，到时候你让周相上折请封，楚歌他会同意的！东楚对官员的妻子和母亲的诰命封赏极其严格，封赏的人也少，如果岳母能得一品诰命的封赏，以后她进宫被晴妃这种品级三品的妃子为难的事绝不会发生。”

    笑意从周玖嘴勾悄悄升起，楚璃说得没错，秦氏嫁给周书晏十几年都没有诰命封赏，所以，娘亲回来后，在她的逼迫下，周书晏的愤怒下，轻易的就将她降妻为妾，如果她身上有封赏的诰命，事情会麻烦许多。

    “恩，我知道了。”周玖兴奋的点头，她以前只想着施粥会提高母亲的名声，却没想到朝廷这种一劳永逸的封赏。

    周玖兴奋一阵子后，又为楚璃担心起来，“明日何时出发？”

    “午时末。”

    “那时候我肯定在城隍庙施粥，没空去送你。”周玖眼神里都歉意。

    “我知道。”楚璃伸手摸摸她的头，“所以，我才会半夜来见你啊，傻瓜。”

    “哦。”

    周玖心中还是禁不住郁闷，这是她穿越到这个异世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她和他，小宝一家三口重聚的第一个年头，却不想，因为这场雪灾，却没法在一起团聚过年。

    周玖郁闷了一阵子，想着他在外的日子肯定危险，一骨碌爬了起床，将床头的匣子里的夜明珠拿了出来，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撒满房间，也照亮她妩媚娇美的脸庞。

    “阿玖……你干什么？”楚璃斜靠在床上，慵懒的看向周玖。

    “为你准备些东西。”周玖头也不回离开了床前，去了床后打开了柜子，垂下的淡紫色床幔阻隔了楚璃的视线。

    听着打开木柜的声音，楚璃躺着没动，眼神里都是笑意，心中猜测她会送什么东西给她？！

    好一晌，周玖才端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过来，放在床铺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链子，链子的末端系着的是一个小瓶子，小瓶子是透明的，而里面装着的东西望去也是清澈透明，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似是……清水，瓶子上端却不是木塞，那盖子盖得很密实，楚璃瞧不出瓶身和瓶盖是什么质地。

    周玖拿起银链，亲自挂在楚璃的胸前，放进内衣里，告诉他：“这瓶子里是药水，在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你戴在身上，不要取下来。这盖子你以前可能没见过，我教你怎么打开它，你看，这样向后旋转，它便打开了，然后，向前旋转，它便关上了，看，关紧了，随便怎么放置，里面的药水都不会流出来。”

    楚璃看着眼前的东西很震惊，他一直知道阿玖身上有大秘密，比如随手就来的至宝紫芝，比如珍贵能救命的药水，又比如眼前看起来很普通实际却不通的小瓶子……，但阿玖不说，他不问，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她的秘密。

    楚璃伸手抓住周玖在胸前的纤手，“我知道了，还是……阿玖你对我好。”

    “嘶……”手上的疼让周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传入楚璃的鼻中，楚璃大惊，“你怎么受伤了？”

    “没受伤，你不用担心。”周玖从匣子里又拿出一只琉璃瓶子，瓶子内装着的是鲜红的血，足足有一大半瓶子，递给楚璃道：“为你解毒的血！”

    楚璃没有接瓶子，而是拉起她的手，从腰间取出一瓶药，涂在周玖手上的伤口上，涂完药才皱眉道：“傻丫头，这么急做什么？这些时间火毒并未发作过！”

    “我知道！当日里为小宝解毒时，本要将你的毒一并解了，但师父说要在你再一次火毒发作时解毒效果最好，毒素才能彻底清除。

    但你明天要离开京城去赈灾，我担心到时万一你火毒发作，我却不在你身边，没法为你解毒，所以，把这血备上，你回去后也把那解毒的药一并备下，以备不时之需。”

    楚璃失神看着眼前的女子，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她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危险的时候，火毒发作的时候……打他出生活到现在，唯有一人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这一人便是她。

    “阿玖……等我回来，你知道我的本事，不用担心我。”楚璃一惯慵懒的声音，因为感动，此时带上了一丝的嘶哑。

    “好，我和小宝在京城等你回来！”周玖点头，“这盒子里还有同样的药水五瓶，一朵五百年的血芝，一根千年人参，你拿回去后收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以前，你我同在京城，我没必要拿出来给你……，明日后，我便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保重身体，注意安全，无论什么时候，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谢谢阿玖。”楚璃伸手将女子搂入怀中，沉默不语。

    “我的话你记着了，那药水不仅可以外用，还可以内服，可同治外伤，内伤，极灵验，但也因为灵验，免得浪费，不是性命攸关时刻不要用。”

    “好，我记着了。”

    周玖把东西整理好，重新放入匣子里，盖好，落上锁，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重新钻进了被窝，楚璃伸手把她抱进怀中。

    “你不走？要被我娘发现了你半夜钻我房间，又要给你脸色看了。”周玖坏笑着推推他。

    楚璃的眼神中闪过无奈，“我不走！你睡觉，别管……”大手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俊目一闭，竟真的开始睡觉。

    周玖：“……”

    也许是明日的别离扰了周玖的心绪，竟也舍不得楚璃离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脑袋更靠近楚璃的胸前，迟疑着伸手抱着他，就那样依偎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周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然听着他的心跳，她却是那样的心安，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早晨睁开眼，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床头柜子上的小匣子也没有了，伸手摸了摸被窝，楚璃睡的那一边竟是凉着的，想必走了已经有不少时间了。

    周玖心中有些失落，平日里他在王府，她在相府，虽然不是日日见面，但心中知道他就在王府中，只要她愿意，她便能见着他，所以也没啥感觉，但没想到这一场大雪，让他离开了京城，她心里真的舍不得。

    外面的墨梅和青竹听到了房中的动静，推门走了进来，“小姐，要起床了吗？”

    “恩，今日还得去施粥，不能睡懒觉了。我娘起床了吗？”

    “夫人想必是累着了，也才刚刚起。”

    “哦。”

    周玖点头，在青竹的帮助下，很快穿好了衣裳，梳了头，就着墨兰端来的水，洗漱完毕，墨菊已经把早饭从厨房里拿来了，令柔儿也洗漱完过来了。

    “娘，昨晚睡得可好？”周玖坐在桌前，等令柔儿一起用早餐。

    “娘睡得挺好的。阿玖，今天大年三十了，去王府把小宝和黑子接来相府过除夕吧？娘想他们了。”

    “娘，今天就算了，我们吃完得去施粥，没时间照顾他们俩。黑子就让他在王府陪王嬷嬷一起过年，王嬷嬷心中也开心些，小宝被他父王送到宫中去了，陪太后娘娘过除夕。”

    令柔儿嘴一噘，不开心道：“平日里都是我陪着他们，现下倒好，过除夕这么大日子，回外祖家的回外祖家，陪自家祖母的陪自家祖母，娘不开心，玖儿你去接他们回来。”

    “娘，今天下午舅舅会来的呀，有舅舅陪着不是一样？”

    “不好！他那么大一个人了，一点也不好玩！有孩子才热闹。”令柔儿坚持。

    周玖：“……”

    舅舅要知道被他的亲姐姐嫌弃了，心头那滋味怕是会很酸爽。

    “娘，云回兄妹和小宝是没法接回来的，既然说定了，也得考虑那边老人心情不是？不过，娘亲要实在不愿，我派人去王府把黑子和王嬷嬷接来相府陪你好不好？”

    听了周玖的安排，令柔儿心中虽然还是不舒服，但也知道没了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行，一定把他们二人接过来哈。那个……璃王他人呢？”

    “他今天要出京城赈灾。”说的楚璃，周玖的声音有些闷。

    令柔儿看了眼女儿，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性格，女大不中留啊！

    周玖和令柔儿用完早饭后，准备带着人出相府去城隍命施粥，不想，周书晏却来了，这是周书晏第一次踏进清雅阁，脚下的步子似乎有些虚。

    “柔儿，玖儿，你们俩还没有出去呐？正好我有话说。”周书晏看着令柔儿，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温柔，没有逃周玖的眼睛。

    周书晏身上还穿着前天的衣裳，有些皱，脸上的胡茬也出来了，想着昨夜楚璃是半夜从宫中出来的，那周书晏应该是昨晚一晚没睡，早晨刚刚从宫中回来的。

    令柔儿朝周书晏美目一瞪，“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踏入清雅阁一步，在这府中，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各过各的日子，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娘，听听父亲怎么说吧？他一早过来定是有要事。”因为楚璃昨晚的告之，周玖心中已经猜到周书晏要说什么了，既然朝廷不会正式出面，那皇上给周书晏的肯定是口谕。

    令柔儿住了嘴，却转身气呼呼的进了客厅，周书晏感激的看了一眼周玖这个大女儿，都说大女儿聪明，的确，连他这个曾被称为神童的人，都没法与她的聪慧相比。

    三人在客厅中坐下，周书晏说明来意，令柔儿以为是周书晏自作主张，不知道其中的关节，立即站起身来，指着周书晏的鼻子道：“你走，你走，为了你的脸面，却要我们娘俩为你辛苦挣面子去！这事，我不答应……。”

    周书晏把求救的眼神看向周玖，周玖想了想道：“父亲，这件事的授意是皇上吧？”

    “是皇上的口谕。”周书晏立马回道。

    听说是皇上的授意，令柔儿怔了一下，坐了下来，没说话，既然玖儿问了，自有她的主意。

    “好，这事我替母亲应下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书晏和令柔儿同时看向周玖。

    “这件事最是劳心劳力的事，做得不好，就被那些高门中人骂，母亲身为相府夫人，能心系百姓，也是她的本分，但是她的本分可以施施粥，或是捐笔银子都行，但要牵头做此事，却是难为她了些，只要父亲答应，母亲做成此事后，在皇上面前力促皇上下封赏时，赏母亲一品诰命夫人。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否则，我和母亲大可不必为此事出头。”

    周书晏和令柔儿二人一听，都呆呆的看向周玖，二人心中皆不是滋味，这就是他们的女儿，愧对了十几年的女儿，不为自己争一分，事事以母亲为先。

    “好，我答应！”周书晏回过神来，心绪复杂的应了周玖的条件。

    听周书晏应了，周玖这才笑了，对他道：“今日我与母亲还得去施粥，明日大年初一也不妥，既是宴请客人，府中诸事都得做准备，那父亲今日就让陈管事广下帖子到京城各府中去，时间就定在年初四，就说相府周夫人请各位夫人到府中赏梅。”

    周书晏听了抽了抽嘴角，京城大雪，这两天虽然停了，却并无太阳，雪未融化，翠竹院里的梅花怕是一树树的白雪压着，哪样梅花可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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