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

    “嗷嗷——”

    十多只身体强健的高原灰狼或站或卧的窥伺，吼叫，绿莹莹的目光落在张莹莹身上，等着它们的猎物从车顶下来。

    军绿色的吉普越野车，一只前轮深陷在半米多深的地裂缝隙中，不仅轮胎没气，车圈也碎裂大半。四个车门都开着，车厢里面空无一人。

    眼前的一切，犹如噩梦一样发生了。直到现在，张莹莹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下午出发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按照手机导航显示的路线路程，夜里七点前，肯定可以抵达支教学校。司机是本地人，四十多岁，明显就是老司机，应该不会开错路的。

    昨夜未睡，再加上身体的确不舒服，山路又九曲十八弯的颠簸。上车后没有多久，张莹莹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小时前，睡梦中的张莹莹感觉自己突然飞起来，脑袋撞击硬车顶，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身体重重摔落座位上，反复了好几次。

    周围黑漆漆的，车灯亮着，引擎盖上下摆动，冒出白乎乎的热气。

    “完蛋了！抛锚了！”中年司机用本地方言骂了一句，立刻推开车门下车。

    “莹莹，你呆在车里别出来，外面蚊子多，我下去帮司机修车！”

    “哦！那——辛苦你了！”惊魂甫定的张莹莹，揉着脑袋，感动的点点头，乖乖的呆在车里。车子开进山之后，便没了信号。离线地图可以使用，导航测量距离，离支教的学校居然还有十里。

    再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张莹莹不由心里一惊。三小时的车程，已经开了七个小时了，这司机是不是迷路了？还是遇见修路，司机换了路线？

    这里荒郊野岭的，自己一个女人家，可不能胡乱与男人发生争吵。网上那些遇害的女孩，遇事之后，大都因为不冷静，这才导致悲剧发生。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还有申万呢。

    车灯映衬下，申万此刻正与司机聊着什么，两人都点燃了香烟，正商量着如何将车子弄出来，然后再更换备胎。

    “嗷嗷——”

    “嗷嗷——”

    “狼群！快跑！”

    “蓬蓬——”

    数声狼叫突然响起，那中年司机吼叫一声，丢下香烟，扭头就跑。然后，申万也跟着跑了，只留下惊慌失措的张莹莹。

    的确有狼，还是高原灰狼。张莹莹双腿发抖的下车，也想跑的时候，五六双狼眼睛已经冲过来了。

    逃跑已经来不及，张莹莹立刻爬上吉普车车顶。四个车门都开着，引擎盖也翘起，车子后面便是千米高度悬崖。

    张莹莹握着手机，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打开手机手电筒来回晃动手臂。

    高原灰狼害怕火，危急情况下，手机的亮光也可以起到火把的作用。张莹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用这种道听途说的办法保命，心里则渴盼着申万和司机快点儿回来。

    高原灰狼越聚越多，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们都盯着张莹莹，张莹莹也盯着那十多只狼，手臂僵硬的摆动着，用手机手电筒警告那些该死的狼不要靠近。

    手机的电量急速下降，已经相持半个多小时了，张莹莹又冷又饿，那些狼却没有撤离。

    司机没有回来！申万也没了踪影！张莹莹接连拨打十多次电话，都因为没有信号作罢。

    “白小海，你快来救我啊！”委屈的眼泪一串串落下，脑子里居然全是白小海的影像。濒临生死，张莹莹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白小海已经钻进自己心里，变得如此重要。

    可是，白小海来不了。即便他知道自己就是微笑的冰花，他也来不了。

    张莹莹不甘心，踮起脚增加高度，将右手臂伸直，再次拨打白小海电话。

    “——嘟嘟——”电话通了，张莹莹哭得更厉害了，“快接！快接啊！”

    即便下一秒死了，张莹莹也想与白小海通电话，亲口告诉他，以后不要等到深夜了，微笑的冰花被大灰狼吃了！

    手机的电量已经变成个位数，随时都会自动关机。当光亮消失的时候，那十多条高原灰狼便会发动进攻。等到那一刻，自己的身体将会被撕扯开，分成数不清的肉块，内脏都会变成那些灰狼的夜宵。

    张莹莹已经想好了，如果真到了那刻，自己一定会选择跳崖。宁可摔死，也绝不能让那些灰狼撕扯——那样太痛了，那样会毁容的。

    “小海睡着了，你——有什么事吗？”电话接通了，有些杂音，可是，响起的却是女人的声音。那种丈夫已经酣睡，妻子小心翼翼接听电话的声音。

    “——”这一瞬间，张莹莹如遭电击，神情呆滞，因为那是乐苗的声音。每天，自己睡懒觉不想起床的时候，乐苗都会贴着自己的耳边，呼喊自己起床上班。

    “滴滴——”张莹莹还未回过神，电话信号消失，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通话时间和白小海的名字。自己没有拨错电话，自己肯定没有听错。

    此刻，自己生死一线，白小海却与乐苗在一起，而且他们已经——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涌出，肆意磅礴，瞬间模糊了张莹莹的视线。从白小海受处罚开始，自己每晚都守候着微信，只为与白小海聊一聊，鼓励他不要丧失信心，努力做一个好教师。

    两个多月，六十八天，白小海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而且，他昨天还想约自己见面。

    可是他——居然与乐苗在一起了，而且他们——骗子！

    无助，委屈，不解，愤怒……各种情绪交替涌来，张莹莹甚至都忘记了那些高原灰狼。

    张莹莹只想听听白小海的声音，然后骄傲的告诉他，我就是微笑的冰花。我们虽然不是师徒，但我依然尽了做师傅的义务。可惜啊，我不能再陪你了。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乐苗也很优秀，她会帮助白小海设计成长规划，帮助他成功的！

    我祝福你们吧！张莹莹忽然笑了，很苦的笑容，犹如深夜绽放的昙花，绚烂夺目，却只有那些不懂欣赏的高原灰狼瞧见。

    眼泪流干，身体几乎冻僵，手机电量已经发出了红色预警。生命无多，张莹莹向车顶后面移动，做好随时跳崖的准备。

    手机无力闪烁挣扎，终于还是灭了，黑暗来袭，那些绿莹莹的光芒开始移动了，居然没有吼叫。

    别了，我亲爱的爸妈！

    别了，我曾经喜欢的——那个男孩！

    张莹莹闭上眼，踮起脚，握住手机，做好跳崖的所有准备。从这个位置后仰倒下去，不会挂在树上，身体将会急速直达山底，不管那里有没有水，如此高度下去，自己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蓬——”

    “蓬——”

    “哗啦——”

    突然，猎枪声响了，然后便是人群冲向草丛的吼叫声。张莹莹睁开眼，看到火把，居然哭不出来。

    申万来了，中年司机来了，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人。

    “莹莹，我来救你了！”瞧见张莹莹还活着，申万立刻丢了身上的大衣，一瘸一拐，兴奋的冲向吉普车。苍天有眼，我申万可以抱着美人回去了，哈哈——

    “噗通！”得救了，我没死。张莹莹瘫坐在车顶，双手捂着脸，痛哭着，发泄着。如果他们再晚来三秒，自己已经坠落悬崖了。

    支教学校赶来救援的教职员工，快速爬上车顶，麻利的将棉衣裹在张莹莹身上，然后七手八脚的将她从车顶放下来。

    张莹莹一直哭，泪水从脸上滚落到手上，最后落在手机上。

    申万坐在张莹莹身边，神情尴尬而又耐心的解释——“莹莹，我刚才去喊人，为了加快速度，我的脚都扭了。你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会丢下女人独自逃命的——”

    “呜呜——呜呜——”张莹莹哭得更伤心了，那颗心抽搐着，空落落的难受。活了这么多年，张莹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很软弱，原来也需要男人的肩膀做依靠。

    妈妈说的对，女人需要找一个靠谱的男人，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