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苍天错负有情人
昭文帝皱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这回儿再站起来,众人双腿如何疼痛,也不敢有一丁点的怨声了。
昭文帝看向江桓褚,开口道:“查的如何了?”
江桓褚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他微微抖动的眼角,让熟悉他为人的昭文帝明白,江桓褚此时此刻很愤怒!
“回陛下,臣派人先后搜查走访,确实查到一些……”江桓褚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昭文帝看向护国公,发现护国公面色如常,倒是那护国公世子韩雨震此刻脸色惨白的可怕,也不知是因为跪了一下午累的,还是因为……吓得。
“把东西拿上来!”江桓褚下令道。
大理寺的四个侍卫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上,就是今日江桓褚收获的物证。
除此之外还有京兆府的冯骁和仵作钱老也随着侍卫一同进了九龙殿。
一番叩拜之后,江桓褚拿起第一个托盘上的物件儿。
众人看过去,似乎是个剑穗儿。
江桓褚拿着剑穗看向武将方向,朗声道:“梁将军,你可认得此物?”
众人目光唰的一下都集中在龙武军统领粱池身上。
粱池微微一愣,不明白江桓褚为何点到他。看到昭文帝也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粱池不得不从人群中走出来,靠近江桓褚,去仔细看他手中的物件儿。
这一看不要紧,粱池顿时僵在了原地,这是……这是他的剑穗儿啊!
“这是我的东西,可此物怎么会在江大人手中?”粱池惊问道。
江桓褚冷哼一声:“那要问问梁将军,是如何遗失此物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粱池身上,昭文帝的眼神更是充满探究,粱池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回到:“启禀陛下,此物确实是微臣所有,可此物早在一年前微臣便……便送给了旁人。”
“旁人?”昭文帝反问道。
粱池身子一个激灵连忙继续道:“是……是微臣爱慕之人。”
按照粱池的说法,他主管京城内城的防卫,经常巡视城内街道,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一位名唤绿儿的民女被恶霸欺凌,他便出手相救。
绿儿是平头百姓,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在街上开了一个小豆腐坊,粱池心仪佳人,便频频光顾,照顾生意,一来二去的,二人便生了情愫。
可粱池已有妻室,虽然喜欢绿儿,也只能纳绿儿为妾。
可惜绿儿誓不为妾,便抵死不从,甚至不再见粱池。
粱池心中惋惜,他和发妻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妻子贤惠,娘家显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绿儿休妻啊。眼看着绿儿要与他划清界限,他便将随身佩剑的剑穗儿接下,送给绿儿,承诺只要绿儿想通了,拿着这剑穗寻他,他定然给她一个名分。
二人之间的纠葛便是如此简单。
“因为那绿儿姑娘不肯为妾,所以你就抢占她的身子,甚至日日折磨她,逼她就范?”江桓褚厉声问道。
粱池一愣,震惊而错愕的表情完全不做伪,而震惊过后便是压不住的愤怒:“江大人!你休要诬陷于我!我粱池堂堂男子汉,官拜龙武军统领,岂会做出那等龌龊之事?”
江桓褚面不改色,仍旧不喜不怒的问道:“那你可知你口中绿儿究竟为何人?”
!!!
江桓褚这么一问,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了几分联想,只是,这事儿是真的么?真的是梁将军……
嘶——众人难以置信的暗暗抽气。
看着粱池一脸茫然,江桓褚继续道:“你口中的绿儿,便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韩雨露,而这个剑穗儿,就是从她和她母亲开的那间豆腐坊中搜到的,剑穗保存细致完好,可见她非常珍视此物。爱屋方能及乌,她如此仔细这剑穗儿,分明是对你有情,可你呢?强占了她的身子,还在床笫之间虐待,好你个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啊!”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整个朝堂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我……我……”粱池我的半天,回头看向昭文帝阴沉的脸色,连忙叩首道:“陛下明察,微臣没有啊,微臣真的没有啊,微臣不知那绿儿是护国公之女,更加没有对她施以加害,微臣是真心喜欢她,可她不从微臣,微臣也没有任何怨怼之心啊!微臣与她,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求陛下明鉴,求陛下明鉴!”
砰!砰!砰!是粱池磕头的声音。
眼下的粱池,恨不得将脑袋磕碎了来以证清白。
一直旁观的护国公父子神情复杂,因为二人皆不知这粱池竟然和韩雨露有过这样的纠葛。
粱池没有显赫的背景,能一路从小兵爬到龙武军统领之位,除了自己有些本事之外,更多的是依仗他的发妻曹氏,这曹氏不是别人,正是护国公夫人的亲侄女。
所以仔细说来,这粱池的位置,其实就是护国公给的,而粱池自己也早就站了齐王一脉。
韩雨震看到眼前情景是兴奋的,有人替他顶罪,他如何不高兴?在韩雨震的脑海中,可没有那么多权谋利益。
与韩雨震不同,护国公是心焦的,这龙武军统领之位,他拐了十八个弯弯绕,好不容易拿捏在手上了,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变故?
若是定了粱池的罪,那么龙武军必然旁落,若是不定粱池的罪,那么护国公府……
“江大人,”雍王宇文琅的声音打断了护国公的思路。
众人闻声望去,宇文琅上前一步,开口道:“此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据本王所知那韩家二小姐是长期遭遇虐待,若她一直生活在豆腐坊也就罢了,可她被护国公接回国公府也有三四个月了,这粱池想自由出入国公府,怕不是容易的事吧。”
宇文琅的话简直犹如救命稻草,粱池连忙开口为自己辩解:“没错没错,下官和那绿……不不,和那韩二小姐早就一年多没联系了,江大人,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江桓褚没理会粱池,而是拿起第二个托盘呈上给昭文帝看。
昭文帝看到,那托盘上似乎是一块木头。“这是何物?”
江桓褚解释道:“回陛下,这是一块房梁。”
房梁?众人疑惑不解,可韩雨震却瞬间变了脸色,房梁……房梁……这江桓褚怎么会搜查如此仔细?
他早已经将韩雨露房中所有东西都处理了,可他没有拆过房梁啊!
韩雨震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护国公虽然心惊,可他远比韩雨震要镇定许多,一把抓住了韩雨震的腰封,让他不至于腿软的跪下去。
江桓褚看向钱仵作,钱仵作低着头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开口道:“启禀陛下,草民乃京兆府仵作钱二两,经草民检验,那韩二小姐的手腕上有陈旧的捆绑伤,伤痕靠近手肘处深,靠近手掌处略浅,且成梭形,以此推断,韩二小姐生前应该经常被人用绳索一类的软物高高的吊起,才会造成这般模样的伤痕。”
江桓褚继续补充道:“微臣搜了豆腐坊之后,除了剑穗没有其他收获,便去了护国公府,而这块磨损极为严重的房梁,正是取自护国公府内,二小姐闺房中,那床榻之上的横梁!”
!!!
这说名什么?在场的人都不蠢,这说明韩雨露是经常被绑住双手吊在房梁上啊,而那房梁又在床榻上方,那么……
众人暗暗抽气,都不敢再去细想。
江桓褚不理会护国公的愤怒,只继续陈述道:“微臣现在可以断定,那韩二小姐正是在护国公府内,长期遭遇虐待,不堪受辱,自寻短剑的。”
啊——
众人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感慨。
昭文帝的眼睛在护国公和粱池将军身上反复游走。
见昭文帝看过来,粱池连忙哭求道:“陛下,真的不是微臣啊,微臣真的从未侵犯过绿……韩二小姐。”粱池脸色惨白的难看,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事。
韩雨震见粱池反驳,忙不迭的怒斥道:“梁池你这混蛋,竟然欺我二妹年幼无知,下此毒手,你可真是军中的败类,朝廷的耻辱啊!”
“韩世子怎可胡言?那护国公府是什么地界儿,我粱池除了逢年过节上门送礼之外,其余时间哪敢去叨扰,我若日日前去,岂会无人看见,岂会无人阻拦?”
人群中开始出现阵阵赞同声,别的不说,就说这么一个大活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国公府,去行那龌龊之事,怕是有点难吧。
昭文帝冷眼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江桓褚身上:“你可否确认,这凶手究竟是何人?”
江桓褚回道:“陛下恕罪,臣暂时没有收集到更多证据,来确认犯人身份。”
听江桓褚这么说,护国公父子重重松了一口气,可苦了粱池心中仍是不安。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有了线索,却没有进一步的证据。
“启禀陛下,臣女或有一法,可替二小姐寻到真凶!”一道女子清亮的声音从九龙殿门口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就看到一身孔雀蓝朝服的云卿浅,和一身白色里衣的穆容渊一同踏步而来。
二人皆是衣衫不整,可又偏偏都是容貌出挑,走在一起,倒显得意外和谐。尤其是云卿浅穿着穆容渊的朝服,那模样看起来,透着几分莫名的暧昧。
昭文帝微微疑惑的蹙眉,这俩人怎么同时出现了?
昭文帝看向乔公公,乔公公连忙低头道:“老奴派人去司礼监传话了,想那靳佐是把人放了,这云小姐便自行回九龙殿了。”
昭文帝点点头,这云卿浅涉案,听闻江桓褚回来,她来九龙殿一探究竟实属正常。
昭文帝叹了口气,看来靳佐没有从云卿浅身上探出什么秘密,,否则也不会放她出来了,昭文帝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子衿,你怎么起来了?”昭文帝以为穆容渊一直在偏殿。
穆容渊咧嘴一笑,又摆出那副少年公子的爽朗模样,与往日里的邪魅放肆截然不同。云卿浅心中翻了个白眼,世人都说穆小侯爷爱看戏,要她看来,这穆小侯爷演起戏来,比看戏更擅长。
“让陛下担心了,是微臣的罪过,不过一点磕碰,无伤大雅。”
昭文帝知道穆容渊这跳脱的性子,定然是为了来凑热闹的。
“云小姐。”是江桓褚的声音。
云卿浅看向江桓褚微微屈膝行礼:“江大人。”
“云小姐不必多礼,你刚刚说有一法子,可确认凶手?是何方法?”江桓褚急切的想知道,云卿浅有什么办法分辨真凶。
云卿浅缓缓走上前,开口道:“江大人可有再次验尸,那韩家二小姐是否身怀有孕?”
江桓褚点点头:“正如云小姐所言,本官先后三次验尸,皆可确认,那韩二小姐有孕,且已满三月,只是二小姐身形消瘦,所以怀象不显。”
“天啊,真是个可怜人。”
“唉,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身子毁了还一尸两命。”
“实在不可思议,竟然有人能在护国公府行凶。”
“你没听江大人说么,爱屋及乌,想来可能是韩二小姐故意包庇凶手也犹未可知啊。”
文武百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云卿浅点点头,叹口气道:“韩二小姐身世可怜,希望臣女的法子,能助她找到凶手。”
“究竟是何方法?”江桓褚再次追问。
云卿浅抬头看看满眼威胁之意的护国公,语气平静而冷淡的说道:“滴!血!验!亲!”
“这……”众人都不太明白云卿浅的意思。
云卿浅继续说道:“启禀陛下,臣女曾在书中看过,女子怀孕后,腹中胎儿便与其生父血脉相融,即便是死胎,也可将其取出从胎心取血验亲。介时,只需将所有与二小姐接触的过男子纷纷取血比对,必然能找出那孩子的父亲,也就是真正玷污二小姐,逼她自尽的人。”
云卿浅转身看向江桓褚,继续道:“此法虽然血腥残忍,可却是能助韩二小姐寻到真凶最快,最准的方法!”
嘶嘶嘶——
一时间九龙殿上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音,让不知情的人都忍不住想是不是九龙殿养了太多的蛇。
这云卿浅语出惊人,把文武百官可吓得不轻。
剖尸、取子、滴血、验亲。这每一样说出来都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等昭文帝做出什么反应,韩雨震已经乱了阵脚,忙不迭的大喊道:“云卿浅你疯了吗,你要给我二妹开膛破肚?她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岂能容你如此作践?”
云卿浅冷哼一声:“若是韩世子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大可以不用卿浅的拙劣办法。”
护国公感觉自己大脑一阵蜂鸣,抬头撞进昭文帝深邃的双眸中时,更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护国公从昭文帝的双眼中读出的警告的意味,护国公身子一抖,瞬间明白了昭文帝的意思,昭文帝迟迟没有应允云卿浅的方法,不是不认同云卿浅,而是在给他留时间,去寻找脱身的机会。
护国公胆战心惊,此刻哪里还能在乎什么龙武军,只能先力求自保。
“粱池!”护国公怒斥道:“你个混蛋,好没良心!露儿对你一往情深,不惜委身与你,无名无分却有了你的骨肉,如今你敢做不敢当,竟然连累她死后也不得安宁,你于心何忍啊!”
护国公语气悲恸,老泪纵横,几乎要伤心的站不稳身子。韩雨震见状,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护国公。
“护国公,下官没……”粱池想为自己辩解,却被护国公打断了后面的话。
“你还敢说你没有,难道你真的要看着露儿被人剖尸取子吗?想她对你一往情深,她生前,得不到你的体恤,死后也得不到你的怜悯吗?粱池啊粱池,你上为人父,下为人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就真的不怕遭报应吗?啊?!老夫今天要打死你这混蛋,替我那可怜的女儿报仇——”
护国公话音一落,不管不顾的冲向粱池,手中没有武器,便毫无章法的挥拳乱打。
一个痛失爱女,悲愤交加的慈父,被护国公演绎的淋漓尽致。
“啊——啊——啊——”九龙殿上响起一阵粱池的哀嚎声。
“呵,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呢。”穆容渊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云卿浅表情淡然,可双眼中却带着一丝愧疚,这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刚好被穆容渊捕捉到。穆容渊低声道:“你冤了粱池?”
云卿浅侧开一步拉开和穆容渊的距离,淡淡回道:“是他认错了主子。”
没错,此时此刻,粱池便是这种想法,他认错了主子,跟错了人,护国公骂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威胁他,他若不认下此罪,那么他的妻儿老小,就一定会遭到那所谓的“报应”。
可他要认么?他若是认了,轻则发配充军,重则人头落地。他该怎么办?
护国公还在拼命的打他,可他身上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余光中他瞥见了江桓褚手上的剑穗,那剑穗鲜亮如新,就仿佛当初绿儿的笑容一般,明媚可人。
若他早知道绿儿的身世,他大可以娶她为平妻,若他先于曹氏认识绿儿,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夫妻恩爱双宿双栖。不不不,这都是他自私的想法,事到如今,他不该怨命运不公,应该怪自己行差踏错。
想到绿儿遭遇的一切,粱池眼中留下了悔恨的眼泪,他错了……
识人不清错从恶主,盲从而不自省,此为一错。
贪慕权势攀附妻族,无情而结连理,此为二错。
无法给绿儿未来,却撩她痴心错付,此为三错。
一步错,步步错……
“我认——”粱池大吼一声,用内功将护国公震开五步开外。若不是韩雨震扶住护国公,护国公那身老骨头,怕是要摔散架了。
粱池情绪悲愤,甚至都忘了自称为臣。
“我认,我认!是我,都是我的错,我逼迫她就范,我害她有孕,我却不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粱池满脸泪痕跪向昭文帝,悲戚道:“陛下,请赐臣死罪吧,让臣以死谢罪!”希望黄泉路上她能走的慢一点,让他还能有机会陪她一段路。
……
“这梁将军,情深义重。”穆容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蹭到云卿浅的身边。
云卿浅此刻被粱池的自我牺牲所感动,倒是没有注意到穆容渊的刻意接近,听到穆容渊的话,只淡淡道:“一往情深深几许,苍天错负有情人。”
这一句话满是忧伤,听的穆容渊一阵心烦,他可不认为云卿浅是对他一往情深,那么云卿浅口中说的“有情人”是谁?还不是那王八蛋宇文璃?
穆容渊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总之是咬牙切齿的想掐着云卿浅的脖子,让她瞪大双眼好好看清楚宇文璃到底是个什么人!
——
物证有了,剑穗儿。
人证有了,粱池自白。
案件瞬间变得简单了,此罪虽然罄竹难书,可说到底那韩雨露也是自尽而亡,所以昭文帝没有斩杀粱池,只让江桓褚按照律法,判了粱池发配之刑,至于发配的地方,云卿浅又提了关东那苦寒之地。昭文帝想了想便允了。
案子结了,所有人都莫名松了口气。
云卿浅看向穆容渊,好看的双眼上下眨了眨,穆容渊心里一动,感觉那云卿浅长长的睫毛像羽毛滑过他心头一样,让他心痒难耐。
可他明白,云卿浅并不是对他示好,只是告诉他,到此,为七成。
——
本以为案件结束了,大家都打算打道回府了,就在所有人准备退朝时,江桓褚再次开口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云卿浅瞥了一眼那大理寺另外两个侍卫手中托盘,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垂眸站在一边。
“还有何事?”昭文帝有几分不悦,忙活一天,心情跌宕起伏,他有些累了。
江桓褚开口道:“韩家二小姐被迫害一案,算是结案了,可以二小姐之死嫁祸忠勇侯嫡女一案,尚未完结。”
昭文帝挑了挑眉,晌午在御书房,他与云卿浅面谈,已经大概知道了是谁加害她,江桓褚找到证据了?
昭文帝看着半昏迷的护国公,心中冷哼一声:“真是条老狐狸。”
昭文帝斟酌一番,觉得护国公已经折了龙武军统领一职,眼下怕是不宜再动了。
“此事朕以有所了解,你且不必说了,朕自行处置。”
文武百官低下头,心中暗道,这陛下还是偏爱护国公的。
江桓褚听皇帝这么说,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他心中再怎么不悦,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忤逆圣意。
江桓褚抿了抿嘴唇,继续道:“臣遵旨,”
“退……”乔公公的退朝二字还没喊出来,就又被江桓褚的话打断了:“启禀陛下,臣还有第三件事。”
“江大人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是文武百官此刻的心声。
昭文帝也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江桓褚。这次江桓褚为了避免昭文帝封他的口,忙不迭就如倒豆子一般,迅速将事情阐明。
“启禀陛下,微臣在搜寻物证的时候,无意中在韩二小姐房中得到两个物件儿。”
众人伸着脖子去看那托盘,想知道又有什么令人咂舌的隐情。
江桓褚拿出托盘上的一个东西,众人看过去,似乎是……一个肚兜?
这是女子私密的物件,有些文臣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是一件女子肚兜,据臣查证,此肚兜尚在制作中,并没有完全绣好图案。”江桓褚的话把众人的好奇心高高的吊起,昭文帝也收起了不耐,认真听下去。
“据微臣调查,这肚兜上的雨后新荷图,用的刺绣针法是拧花绣。而据臣走访,这已经过世的韩家二小姐,确实是擅长刺绣,在护国公府生活的四个月中,二小姐几乎日夜赶制绣活儿,受益者多半是韩大小姐,少半,是护国公的姬妾。”
换言之,这韩雨露绣工出众,所以在护国公府大家都拿她当绣娘一般使唤。倒是她自己衣着朴素,没有一件像样的绣品。
江桓褚又拿出另外一个托盘上的物件。众人看到似乎是一串珍珠项链。
“这是一串北海青珠,乃是护国公夫人曹氏一族所掌管的北海城特有之物。市面上常见的珍珠多为白色或黑色,这天青色珍珠只有在北海出现。在韩二小姐入府当日,护国公夫人便是将一套北海青珠的首饰送给韩二小姐,作为见面礼。这一套首饰含有项链一串,耳坠一对,可眼下只有这一串项链,那一对儿耳坠却是寻不到了。”
“这是何意?”昭文帝忍不住追问道。
“冯骁!”江桓褚喊道。
冯骁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微臣,京兆府捕头冯骁,参见陛下。”
不等昭文帝开口让他平身,江桓褚就继续道:“你且说说,这两个物件的究竟有何蹊跷。”
“是!”
冯骁将柺子六的案件从头到尾,简明扼要的叙述出来,其中重点便说了那荷包所用的面料和上面刺绣的针法。
面料是用普通青色绸缎着青色珍珠粉,伪造成假的霞光锦。
而荷包的绣花和肚兜上的绣花针法一致,这种拧花绣,极少有人会,可见这荷包和肚兜,大约出自一人之手。
按照冯骁的推断,那荷包应该是韩雨霏逼迫韩雨露来做的,条件便是带韩雨露离开护国公府外出游玩,所以才有了韩雨露去醉白池的一幕,才给了韩雨露了结残生的机会。
当然,冯骁所描述的一切,大多来自于推断和揣测,可奈何这物证摆在眼前,众人又因那韩雨露的死,先入为主的将护国公府都划做恶人,所以眼下听到冯骁的推论,就好像听到了事实真相一般,没有人开口反驳。
昭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这护国公府真是厉害啊!
庶女被害,嫡子涉嫌,现在嫡女又毒杀了一个淫棍,预谋陷害的又是忠勇侯的嫡女。
昭文帝怒气冲冲的目光几乎要把护国公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护国公再也装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告罪:“老臣有罪,老臣教女无方,老臣有罪啊!”
昭文帝闭了闭眼,他知道如果继续让江桓褚查下去,怕是护国公府的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了。
“韩栋!你的家事,你自行处置,若是没有一个令朕满意的交代,你……”
护国公心里发颤,这昭文帝都点名道姓了,他哪还敢求饶,连忙道:“老臣知罪,老臣回府定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哼!”昭文帝甩开袖子愤然离去。
“退朝——”乔公公这句退朝足足比平时迟了近五个时辰,文武百官听到此令,犹如天籁。
——
云卿浅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朝着宫门走去,文武百官都急不可耐的走在她前面,一时间周围的喧嚣散了,反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无趣。
那粱池的前世惨死,今生算是保住命了吧。
前世里,韩雨露也自尽了,只是没有这么早,因为韩雨露一直被韩雨震看的死死的,直到明年她母亲忌日的时候,韩雨露才趁拜祭的时候自尽的。
今生这么早,怕是因为韩雨霏将她带了出来,给了她提前死的机会吧。
前世,韩雨露的死没有这么轰轰烈烈,也没惊起什么波澜,倒是一直关注护国公府的宇文璃,抓住了这一点端倪。
抽丝剥茧之后,宇文璃知道了韩雨露和粱池的纠葛,也知道了韩雨露被亵玩的厄运,他将此事有意无意的透露给粱池。
粱池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如此遭遇,便起了报仇的心思,然而还不等他杀了韩雨震和护国公,就被护国公发现了他不臣之心,随后便命暗卫杀之而后快。
打蛇不成反被咬,便是前世粱池的结局了。
而宇文璃则趁机得到了龙武军统领的位置,将自己的人安插了进去。
云卿浅哂笑,今生这位置依旧空出来了,粱池也不再是护国公的走狗,粱池武艺不凡,虽然贪慕权势,却也良心未泯,让他到关东战场上,可助云戎一臂之力,算下来,此消彼长,又赢了一颗棋。
只是接下来,她要更加小心行事了,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事情的轨迹变了,那么她掌握的先机又有何用?
云卿浅抿了抿嘴唇,一道雨后寒风吹来,让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那件穆容渊的朝服。
“云小姐好手段。”护国公苍老的声音从云卿浅背后响起。
云卿浅勾唇一笑,缓缓转身,柔声道:“护国公好运气。”若不是有陛下宠爱,护国公今日定然走不出这九龙殿。
护国公冷哼一声,狞笑道:“云卿浅,老夫念你是晚辈,今日在这提点你一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云卿浅毫不在意的笑笑:“受教了,晚辈也有一句话送给护国公大人。”
护国公挑着眉,为抬着下巴,睥睨的看着云卿浅,那样子分明不把人看在眼里。
云卿浅严肃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们父子二人欺辱韩雨露,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难道以为光凭借昭文帝的宠爱就能翻篇么?
粱池确实为你们顶了罪,可这是演给文武百官看的,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万千神明,哪一个不知你们父子二人乃是真凶手,伪君子?
你们且笑吧,且得意吧,咱们走着瞧,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云卿浅明明只说了十个字,可护国公却在她的眼神和表情中读出了许多。
护国公身子一晃,差点又摔倒。
“爹,”韩雨震连忙扶住护国公,然后伸出手指着云卿浅鼻子:“云卿浅,你……你等着,你……”
“怎么?韩世子要威胁我?”云卿浅冷笑到。
韩雨震咬牙切齿:“我真后悔当日在醉白池没有一刀结果了你!”
云卿浅轻笑一声:“是呢,确实该后悔,因为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
韩雨震惊恐的退后了半步,因为他在云卿浅眼中看到了稳操胜券的信心,她……她凭什么?一个小小侯府嫡女,跟护国公府对抗?凭什么?
“震儿,我们走!”护国公沉淀了一下情绪,觉得在宫内和云卿浅争执,实在不明智。
“哼!”韩雨震不敢忤逆护国公,扶着护国公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开的背影,云卿浅脸上笑容渐渐收敛,这对人渣父子,她绝不会放过。
……
“浅浅……”云卿浅刚走到宫门口,宇文璃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引得云卿浅不悦的皱了皱眉。她现在很疲惫了,根本不想去和宇文璃虚与委蛇。
宇文璃大步走上前,拦住云卿浅的去路,眼神中带着受伤,语气中带着质问的说道:“浅浅,今日在大殿,你说的那番话,是为何意?”
云卿浅淡淡道:“我今日说道话太多了,不知静王殿下问的哪一句。”
宇文璃气得咬了咬牙,她明明知道。
“浅浅……你,你在怪本王么?”宇文璃语气温柔而宠溺,可云卿浅却觉得刺耳又难听。
云卿浅沉默不语,是在想要如何摆脱眼前人,可宇文璃却自以为是认为是云卿浅默认了。
宇文璃靠近云卿浅一步,语气颇为无奈的问道:“你是怪本王上巳节没有出手相救?”
云卿浅沉默。
“你是怪本王京兆府没有为你撑腰?”
云卿浅开始不耐烦。
“还是你怪本王醉白池没有站在你这边?浅浅,你听本王解释……”
云卿浅沉不住气打算绕开宇文璃直接离去,可见就在这时,又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四弟要解释什么?三哥也想听听。”
竟然是雍王宇文琅。
宇文琅带着一脸儒雅的笑容朝着云卿浅和宇文璃走了过来,柔声道:“云小姐,大理寺的人已经先回去了,怕是没有马车送你,云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本王……”
“不必了!”宇文璃上前一步,挤在云卿浅和宇文琅中间,冷声道:“浅浅这有本王护送,不劳烦三哥。”
宇文琅脸上笑容不减,看了看宇文璃,又看了看云卿浅,他也听说过云卿浅痴缠静王,可眼下看来,似乎传闻有误,这云家小姐,好像不怎么待见他这位四弟么。
宇文琅心中颇有几分自信的对着云卿浅开口道:“云小姐,你觉得……”
云卿浅没有让宇文琅把话说完,直接对着宇文琅屈膝行礼道:“谢雍王殿下好意,可静王殿下已经答应送臣女回府了,就不劳雍王殿下了。”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说愣了,一个是受宠若惊的宇文璃,一个是深感疑惑的宇文琅,还有一个……
是正欲还发簪的穆容渊。
已经对不起宇文琅一次了,这一世,她决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给他任何希冀,宇文琅是个好人,应该有个好的结局不是么。
云卿浅这般想着便下定决心不给宇文琅任何希望。她转头一改刚刚的冷漠,浅笑着对宇文璃说道:“静王殿下,浅浅累了……”
宇文璃感觉自己胸口忽的一下发烫起来,他就知道云卿浅不会莫名其妙就移情别恋的。
“走,本王送你回府。”宇文璃伸手想拉云卿浅的手腕,可想想眼下还在宫中,便生生的忍下了。
忍下了一次的冲动,却忍不下心中的悸动,等下在马车里,一定要让她袒露心迹,或许还可以……一亲芳泽?
见云卿浅已经转身离开,宇文璃立刻快步跟上去,留下宇文琅皱眉不语。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雍王殿下又何必庸人自扰?”穆容渊阔步而来,身后跟着白丹青。
宇文琅看向穆容渊,宁在一起眉头渐渐舒展开,浅笑一下道:“彼此彼此。”宇文琅没有和穆容渊做口舌之争,只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可这一句话就像是热锅里进了冷水一般,瞬间把穆容渊炸了个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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