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语不惊人死不休
尉老者亲自拿起角落地花壶,给书架之上的花草浇了浇水,不一会就已感身体疲惫,佝偻身子又复回坐。
宁王站至一旁,见尉老者坐下便重新斟茶。
尉老者看着茶水,嘴巴咂巴几下,感叹一声道:“这茶水,终究不如酒啊。”
宁王轻笑道:“茶也有茶的裨益,老先生的身子不宜多饮酒。”
“行将就木之人,如今坐在那看书久了,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许多了。当日若不是宁王,老夫也早就入土为安了。只是心有执念,才行尸走肉苟延残息罢了。“尉老者抬手阻止宁王准备的劝戒安慰,继续道:“老夫身子,自知。躲在这湖底之下,也有十年了。如今,也只能躲在阴暗之处,远远地看着儿童在阳光底下嬉耍逗乐只有羡慕的分。”
宁王见尉老者神情抑郁,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王府的位置是宁王母妃在他八岁的时候亲自挑选的,,是景治帝很早的时候就定下的,在定下之后,老黄便开始在府里打点成为管事。老黄是来自宁王外祖父家的老仆人人,也是看着宁王母妃长大出嫁的老人,宁王对于老黄自然是十分信赖的。
“自景国定鼎以来,你那父皇虽是有先祖之功德传流,前期却也是殚精力竭,只是后来却妄图求修行长生之路,终日多沉迷求于长生之道。却不知修行之苦,之难,之久。人这一生,无论是凡还是仙,终其一生也不过只能做好一件事。就好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之理。民间流传一句俗语粗鄙却也甚是着理,称作,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他日你若登上王位,也要切记,一国之本在于民,一国之强在于军,一国之智在于臣,有了这些基础,才能继业,方能保住国运长存,万不可痴玩于情欲声色!”尉老者沉思片刻之后,沉重道:“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归于正途。于你父皇,要习他前半生之勤,纳百官之言,取其精髓之见。至于之后,你便要有所警戒了。”
宁王闻言,申请肃穆,微微点头已示明了。
“日后宁王自然有贤臣能人异士之用以治国,且不先说这些,我们先聊聊你这位焚城幼时的伙伴。”慰老说道后面,神情随意似又恍惚,身体疲惫之态便显了出来。
只是,老者问话,宁王虽有意让他多休息,但也依然不敢忤逆,思索片刻中肯答道:“幼时之交,性格乖张,有机智,守大义。心有学识,而且……”
宁王说道这,眉头微蹙,好似遇见难解之题般有丝困窘,道:“他,很特别,好多新鲜的词语,本王都未曾听过。那个时候因为年幼觉得自己经历见识少,虽然词语拗口,歌曲调目也甚是奇怪。不过每每心中有奇思妙想,真是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大才。那次事情发生之后,却也找不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因为人生巨变而导致……”
宁王说道后面的时候,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在从纪老大人院子出来,他便收集了作业发生之事,联想起前些时间路师帅府衙门前的那件事,很多事便已经了然。小虎应该是知道自己一直在都城的,可却一直没有来找过他,这让他失落之余心又有忐忑,记得他在挑明身份之后,拍胸承诺以后一定护他周全,用他皇子的身份。可依旧,他是还没有遵守过承诺。也许,这正是来了都城也没有来过王府的原因吧。
宁王自顾自的想些自己的问题,却没留意到慰老眼神流光溢彩意的一闪而过,便又回复了恍惚。
慰老轻瞥一眼自顾纠结中的宁王,轻微挪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微咳一声,道:“如今为人如何,是否念你们那时候的情也得见一回才知道。”
宁王点头,应声叹口气,道:“是,只是他一直隐姓埋名独自在都城,做了这一番事,从未曾来找过本王,怕就怕已经是心存芥蒂吧。”
慰老笑道:“宁王是身在局中迷茫罢了,以老夫观李相如为人,不简单。如今他只身前往都城,在三四日内便让背叛过陆长风的护卫甘愿在师帅府门口付诛。宁王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嘛?”
宁王稍有疑惑,望着慰老。
“威胁?自然是无需的,他敢直接找到王青,挑明身份与他说要王青给出交待,只说明,在人心上,他研究过王青,死死地把住了王青的心事,认定王青不会把他供出来。”慰老道。
“那……那个断了双腿地毛业呢?”宁王将信将疑。
“毛业应该只是一个意外,想也知道,陆长风身边的人虽然出了王青一个叛徒,其他那些又有几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屈辱苟活,是他们所不齿的。要老夫说,就是当初路长风过于仁慈了,解除了王青他们的奴仆契约也就罢了,还要为他们寻找亲人。妇人之仁,他把那十二个死士当成了家人对待。治军之首便是要军纪严明,他虽然做到了这点,却依然不把家当成军营来治理。这便是他的愚和败笔。”慰老道。
对于慰老的评价,他不置评价,毕竟路长风有开国守土之功,为整个魏国和如今的景国付出是巨大的。反而,他觉得这样的陆长风还是活生生地人。
慰老眼角轻瞄一眼宁王,心知宁王对他如此评价有一丝腹诽,却也不点破,继续道:“李相如,他走的是修行之路,老夫虽未曾见过此人真身,从他昨夜的的表现来说,实为不俗。他应该不过十八九吧?按实力上,他应该是打不过方万天的,可事实上却是外号‘毒蛇'的方万天偏偏被他杀了。巷子里的那些倒也都是些江湖混子,不值得多提,曾在军阵之上厮杀过的他自然不放那些人在眼里。后来的两位,他却是取巧了。刘长平手下留情,刑千刀也是在被人所伤之后,他才击杀的。可这些做起来依然很难。应敌机智,对敌力量,杀敌时机,狭路勇气,他步步为营,把握的如火纯青。少年人有这份沉稳机智,非常难得。”
慰老脸上露出一种欣赏,脸上也多了一些丰富的表情,感叹道:“少年热血,老夫也很是羡慕啊。”
慰老说完,手指轻叩茶几,慢慢道:“观他行事,虽然还是略显粗嫩,漏洞不少。但他不会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想当初路长风所部,四千六百八十一名将士尽皆遭受厄难,就连路长风血缘之人也是被害,李相如却还坚持要为路家军人讨还公道。一个没有情义冷血之人,断不然做这些的。”
宁王想了想,谦虚请教道:“请慰老明示。”
请明示,明示李相如做事的不足之处。请明示,接下来他又该如何与李相如接触。请明示,他又该如何走上这夺嫡之位。
慰老呵呵一笑,却不回答,道:“宁王可以自己去想。外人常以为皇帝陛下的十一皇子傻直憨厚,贪图嘴欲爱玩乐,胸无大志,是一名不识时务地草包。可又有几人知道,宁王却是自小聪慧,大智若愚藏拙之人。论心机上,宁王可不要妄自菲薄。”
宁王被慰老这么一说,神情平静。
慰老又笑道:“宁王本是人中蛟龙,指待一个机遇便一飞冲天罢了。沧州赈灾安抚民心,游历九州收拢当地小官宦,这是你安排地底子吧?待到你想有作为之时,他们便是过河的卒子,战场之上的前锋。”
慰老仔细地盯着宁王,宁王此时脸色却不再那么平淡了,开始的强作镇定慢慢变得阴晴不定了。
慰老又笑了一声道:“都说宁王喜江湖豪侠,有江湖之情,与那些人关系和善,甚至不少小门派都在宁王亮出身份之后愿意为宁王效命呢。这些江湖人,可是行刺暗杀最好的帮手。”
宁王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盯着慰老。
慰老还是哈哈一笑,道:“怎么,宁王要怀疑老夫的身份和目的了嘛?”
宁王天人交战之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相信老黄,老黄在慰老出现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极力挽留,也叮嘱他尽量满足慰老的要求。只是,慰老的表现实在让人惊骇决然。他闭上眼,努力地吸收今日慰老地谈话,分析慰老的存在的目的。
“哈哈……哈哈……”猛然间,慰老豪迈地大声笑了起来,回荡在这密室之内,久久不绝。
宁王睁开了眼,抿紧嘴唇,默不作声。
“宁王,可是欲杀老夫?”慰老冷冷地道。
许久之后,宁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本王,何德何能敢与慰老为敌?慰老如若要加害于本王,断然不会有今日之谈话的。就算本王有能力现在将慰老杀害,也相信慰老一定留有其它手段的。”
慰老脸色逐渐温和,轻笑一声,道:“宁王倒是想得开。”然后又道:“出来吧,再不出来,宁王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这一句话,只是对着墙壁说的,宁王闻言一愣。
那张挂着莲花上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老黄那瘦弱的身子慢慢地出了来,恭敬地对着宁王施然一礼,然后就是傻笑。
宁王吃了一惊,他本就不是那种愚昧蠢笨之人,思前想后便明了了缘由,对老黄苦涩一声,道:“原来,你真知道慰老的真实身份。”
老黄憨厚一笑,笑容里又有欣慰之色,道:“尉迟境之,鬼影宗宗主。”
语不惊人死不休!
鬼隐宗,亦正亦邪的一个刺客山门!高手无数!刺杀任务失败率最低的刺客山门!谍报与刺杀集于一身的宗门。
总得来说,鬼隐宗还是算比较正派的宗派。
只是这几年来,鬼隐宗遇到了它平生地宿敌——赤血殿。一个新生的势力,背后有魔宗的影子,在其强大的背景和各种爆裂血腥地手段的镇压之下,又联合几个对鬼隐宗有世仇地隐门一起打压鬼隐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鬼隐宗一贯地作风便是有仇报仇,不死不休。在这十年里,虽然没有被打压消失,但在拼斗之下依然实力受损,尉迟境之身为鬼隐宗第三十七任宗主,在十年前遇袭深受重伤,从此便隐匿下来。随即各部也蛰伏,只留“清道夫”分支,明面在都城活动。
宁王被老黄这一声称呼震惊地无法言语,心情难平。他永远都无法想象出一个鬼隐宗宗主居然在他这小小王府地湖底下待了十年!!
尉迟境之似乎很满意宁王地反应,在那里开怀大笑,唯有老黄脸上带有一丝丝惭愧内疚之意。
“宁王,请坐!”尉迟境之对着还呆立的宁王道。
宁王看了看尉迟境之,又看了看老黄,一声苦笑之后应声做了下来,道:“老黄,瞒得我好苦。”
老黄嘿嘿一笑,道:“宁王,不说是因为您一直都只是想当个逍遥王爷。知道了反而没什么好处,而且当初要尉迟老儿帮助也是事先约法三章的,其中一条便是观你品性胸怀,和你的决心。自陆长风一事之后,老奴便知宁王心有不甘,不愿意再屈于人下,所有的事情能顺利地完美的完成,尉迟老儿在后面也是助力良多的。”
宁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难怪,赈灾的时候官吏开始强硬为难,后来却一反常态极力配合,甚至连家中存粮都捐助出来……”
宁王歪着头,又皱眉苦脸疑惑道:“那几个……江湖门派?”
“不,宁王不要误会,这很多事情我们也只是助力,只是多了一些手段出处理而已,这些手段,嘿,宁王不必知道,也不需要去做。”尉迟境之解释道。并向老黄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说几句话。免得宁王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
“宁王,大局上的事你做决定,小事我们这些自然会去处理办妥的……”老黄知会了尉迟的意思,道。
“老黄,不用安慰啦。这点,本王还是能看得开的。这是一件好事,非常好的事!”宁王说完,目光褶褶地看着尉迟境之,举起茶杯,诚恳真挚道:“以后,得多赖尉迟老先生相助,共襄盛举!本王在此谢过!以茶代酒,敬老先生一杯!”
“请!”
“请!”
茶水过后,宁王心花怒放,有这一助力他日他便能更有机会为自己受过的屈辱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