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能从事直接战斗获取军功，作为快速晋升提拔的标准，因此百里燕就把这个出使卫军大营的任务交给了苏科，有鉴于杜锐勋的为人和战场态势决定了出使的风险极小，这个功劳自然就落到了苏科等人的头上。

    别小看一次出使敌营，在当下基本上凭此就能晋升一级，如若因出使而改变战局，就可能得道升天一跃成为小贵族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却不是全无风险，为此百里燕还是给苏科等人准备了手榴弹，不过苏科在杜锐勋营帐中拉出的那根弦是假的，一头系在了胸甲内，真正的手榴弹的弦并未拉在手头，以免忙中出错发生意外。

    不过这也足够卫军心惊胆战的，咸军的手榴弹让卫军在西线吃尽了苦头，十几人每人五发足够把整个帅帐送上西天，真到万不得已这步，百里燕也只能对不起苏洪。日后给以其次子三子以更多的弥补，毕竟战争是有风险的，即便吃饭走路也有意外的时候。

    但进一步说，若是做成了，得到的回报也是不小的，因此风险与价值是对等的，既然要得功名，就得冒风险。

    当然，并非所有嫡系部下子女都一定能得以重任，苏科只是其一，其适合干什么职务，百里燕都仔细考察拿捏量才而用，同时也征求个人的意见。对于那些不够格的，根据其特长安排至适合其的岗位领域，实在的不行的，干脆劝退安排到工商市场谋个差事。

    总而言之，当下任更注重人身的依附关系，要根本解除这总上尊下卑的关系，短期内并不现实，不具实际的可操作空间，意义也不大。着眼于大局，能利用的条条框框仍得继续利用。

    当天下午，卫军五千人小心抵达咸军阵前，事先约定是五千人解除武装，实际情况是三千人解除武装，两千轻步兵人手一面铁盾在三千人背后两百步警戒，另两万轻骑在十里地外接应。

    黄昏时，飞霞栖第一批援军约八千人在虎口湾登陆，多数是第七镇军补充兵员，其中约五百余人由田鹏率领的矿工营，同时伤员乘船返回东岸接受进一步治疗。

    夜间咸军在营外拉起警戒，提供火光和照明，以方便卫军搬运尸体，雨也在入夜后再次袭来，第二天仍没有停止的迹象，越下越大。第二天清晨，第二批增援咸军约七千人登岸，第三批医护人员跟随登陆，极大缓解伤员处置难度。

    仅昨晚一夜，咸军重症伤员死亡一百十三人，卫军死亡三百二十九人，多数是死于严重的脏器伤害腹腔胸腔出血，以及感染。

    百里燕此前隐约察觉这个星球的微生物环境与地球大相径庭，各种闻所未闻的奇怪毛病多如牛毛，且大创伤性感染死亡速度极快，从感染到死亡短的半天，长的两天，这还不包括失血引起的死亡，而是单纯的感染死亡。这意味着这个星球上存有某些尚未被认知的超级细菌和病毒，加速了死亡过程。

    至天明，卫军收走约七千多具尸体，进度十分缓慢，若不出所料，上午时杜锐勋定会遣人出使咸军，请求延长时间。

    而深层次的原因是杜锐勋心知不是咸军对手，断然改变了计划，也想反施缓兵之计，拖到志军赶到，而后逼咸军改道长孙，其好利用丘陵山地削弱咸军热兵器的作战效率，将咸军分割歼灭。

    于是巳时刚过，杜锐勋派出护将王谢前往虎口湾咸军大营，再次协商收尸一事。

    “咸军所给时间甚短，我军难以搬运所有尸体，望咸军再宽限几日。”

    对于王谢请求，百里燕强硬以对：

    “本帅予你们五千人马，卫军却只用三千人运尸，难道是本帅的错吗。本帅说到今日中午，便是只到今日中午，王将军请回吧！”

    “百里将军，今日是我军败了，咸军可以如此蛮横，若是来日咸军败了，咸军暴尸荒野，将军又作何想。”

    “哼哼，若是我咸军败了，多半已被贵军割下头颅立起京观了吧！”

    此言一出，王谢无言以对。

    “京观”是指把敌人阵亡者的头颅砍下来，混和泥土后堆成小山，然后插上己方的军旗，以彰显自己的战绩，如果有照相技术，多半还是要拍张照片青史留名的。

    但此种行为极为也蛮和不道德，在梁朝立国之前，京观之事时有发生十分普遍，要说那时文明水平低，毕竟还处于野蛮和奴隶制社会早期，野蛮一些还是情有可原的。

    但在号朝中晚期，立京观已经废除，梁朝建立后基本不推广，偶尔发生也只是个别零星事件，没有成风大行其道。

    但卫国是个例外，卫国但凡逢遇大战，都要立京观，卤野之战斩西海联军十九万，立京观四座，攻破黑巾天都屠城数万立京观。

    这几年入主中原开始觉得自己是文明人了，知道影响恶劣，立京观大幅减少，但历史是可以追溯的，否认只能是欲盖弥彰。

    此番卫军被咸军大败，日后咸军倘若败于卫军手中，卫军泄愤之下哪里管你文明不文明，道德不道德，而且咸军如今中原第一强，割人头立京观有助于立威，卫军显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王谢心里很是清楚，被百里燕一语点中痛处，再做辩解不免显得心虚和徒劳。

    见其语塞，百里燕收敛起脸上的蔑视，缓缓说道：

    “人非禽兽，孰能无情。非是本帅不通情达理，而是贵军之野蛮天下尽人知，如今本帅以德报怨，日后贵军以怨报德，本帅为之奈何。王将军，请你回去转告杜大将军，他若有诚意，就必须向本帅保证，从今往后卫军不再复立京观，唯有如此，本帅方能答应卫军继续收尸，否则一切免谈。”

    “百里将军可说话作数！”

    王谢小心问道，百里燕点头肯定：

    “本帅说话一言九鼎。”

    “那，在下告辞了！”

    “王将军请慢走。”

    待王谢离去，一旁薛胜过来说：

    “副帅，何必与卫军多费口舌，待几日我军增援赶到，何愁不破杜锐勋大军。”

    百里燕起身负手神色凝重起来，他说：

    “中原归根到底皆乃同文同种，同根同源，相互厮杀终归是人与人之间厮杀，胜败输赢终归于中原一统，故而卫败也好咸胜也罢，日后终究为一个天下。

    然而今北有腋目，南有金雪狄窥伺，我军与卫国作战，损失的终究是我中原之力，此时若是消耗过甚，日后必为生番所趁机，因此与卫之战杀伤其兵非是主要，重在挫伤其势，而不能伤其筋骨废其武功。

    故而至今日为止，我军已毙伤其兵马十五六万足矣，士气军心大挫，若非必要，本帅并无继续与之大战打算。”

    “可若不杀伤卫军兵士，如何能继续西进夺取胜利。”

    “本帅自有计策，薛将军只需依计行事便可，其他无需多问。各军拔营工作可否妥当？”

    “回副帅，各军拔营工作已经就绪，只要一声令下，一个半时辰内可完成拔营。”

    “很好，午时一到，各军开始用餐，每人再配发一个基数的弹药，三个牛肉罐头随身携带，抵达目的地后自行决定用餐，多余物资尽数装运上船。”

    “诺！”

    取得战争胜利的形势多种多样，但未必一定要在战场上分出高下。卫军兵员充足，军队数量庞大，单兵格斗力强悍，全部歼灭耗时费力，经济成本时间成本，乃至两军花费的生命成本都不划算，杀来杀去最后消耗的仍是中原大陆自己的力量，流的自己的血。

    百里燕也无意在战场上取得军事胜利，如果卫军全面瓦解，卫国也将被分割，最直接的恶果将是与之接壤的志徐两大国趁机西进，受益最大，其次是梁国和西海诸国，因此卫国的解体不仅不能换取中原的稳定，相反志国做大，将令梁国将矛头对准志国，进而肢解志国。就当下而言，非百里燕所相见的结果。

    战争最终是为政治和经济而服务，咸军已经拔得头筹，具备全面压倒性的武装优势，继续扩大杀戮毫无意义，因此尽快以武促谈，迫使卫国政治妥协，才是避免双方伤亡的上策。

    百万卫军大可留待以后投入与腋目人的厮杀中消耗，总比现在死在自己人手里有价值的多。

    待杜锐勋回复，咸军即刻开始向北移动二十里。虎口湾虽然便于登陆，却不便于大部队展开扎营。

    虎口湾是两翼高中间矮，凹入内陆的大圆弧地貌，适逢雨季若是涨水，两翼高地有可能被孤立，若由此修通浮桥，过江部队扎营很成问题，必须放弃高地另挪位置，由此需要向西多走十几里地，营地将呈南北窄东西长的特点，不利于守备和防御。

    此外，虎口湾的地形决定了河水经由此处异常湍急，东西两岸的宽度比飞霞栖息宽了近两百步，也是不利架设浮桥的原因。

    巳时末刻，百里燕得到杜锐勋回复，卫军收尸工作得以继续进行，由昨日的三千人也增加到了五千人，但十里地外紧接的卫军兵力也增加到了四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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