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咸王言明利害关系，百里燕又将印刷钱票与留足舍缺两策和盘托出。

    “钱票一事寡人已从轩亭侯府听说，轩亭侯与寡人那外甥都觉可行，但数额足额如何调和，永兴侯可拿定对策？”

    “回大王，留足舍缺可解解此难题，同时再辅以金银防伪，日后再有奸人短斤缺两，一眼可辨。”

    “防伪？何为防伪？”咸王问。

    “所谓防伪，是在器物之上附以明暗标记加以识别。而此番短斤缺两之法是以腐蚀手段，故而永兴城砡工派已在研讨防伪之法。

    但眼下臣还担心一事，要以钱票与金银等价，并实行留足舍缺之法，必须与各诸侯国相商，尤其是梁国，梁国握有天下度量之公器决断之权，臣看砡工派的意思，没有新立的打算。

    故而我咸国若要避免损失，只得尽快说服诸国，尤其是晋国、志国、长孙、梁国这四国，此四国贸易总额占中原总额之六成，唯有说服了这四国，才有推行只可能。

    故臣建议，臣明日亲去太子府上与西寰、尹秧君商议此事，大王则与内阁商议拿定办法。”

    “可寡人怎觉得，此事晋国牟利甚多。”

    “确是如此，此番是将足额改为缺额，因此手中握有足额金银越多者获利，而手中握有缺额金银者将吃亏。因此晋、志、梁与我咸国将由此受益，而从中使诈谋利者将巨亏。故而大王还应当心，今年下半年至明年一年半间，可能因此而生战事。”

    “是嘛，爱卿准备如何应对？”

    “由于是我国主张，故而首战多半冲我军而来，故臣已命永兴城准备炮模，只等拨款到位，随时扩大645型新式火炮生产。”

    “好，待内朝通过决意，寡人即刻从钱坊先调两百万贯金银通宝，供永兴铸造新炮。”

    “大王圣明！”

    咸国财政全面好转后，开始实行央行储备制度，财政所得贵金属年底账目核销后，部分进入咸王内府，多数进入钱坊用于储蓄放贷和铸造新币。

    而税承司和内府所得金银专供咸王储蓄，税承司、内府所得新币全部冲入国库存入钱坊储蓄。几年下来，加之此前多年的贸易顺差和当年的战争赔款，咸王和国库实际储蓄储备的贵金属数量惊人。

    此外三侯侯府各有储备和存款，从某种意义而言，咸国现在是整个中原的金库，即便每年巨亏数十万，赔也能赔几年。

    由于贵金属进多出少，市场贵金属相对稀缺，咸国新币的币值迅速攀升，升值的同时，并未出现因为汇率过高引发的贸易逆差，相反受益于咸国工业产能的强盛，咸国始终控制高中低三大商品市场，国外市场对国内商品的需求，进一步刺激了市场对咸国新币的需求，于是咸国新币的官方信用含金量水涨船高。

    此外百里燕也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腕，将各国发行的劣质金银铜合金币收入永兴城中，加以冶炼回收贵金属，从而进一步减少了市场上其他诸侯国所发新币的数量，为咸国货币流入国外创造了机会。

    当然，其他诸侯国也动过心思，但怎奈何冶炼技术远不及咸国，最后得到的只能是一团金属块。

    新币的顺利流通，以新钱结算普通商品成为新的趋势，内部采购也开始多用新币而少用铜钱旧币。

    生铁钢材的工业化规模生产，国防得以广为收益，尽管铂系铜镍铁基合金的冶炼难度极高，但铁价的下跌大幅拉低了成本，新式645年型六斤合金炮的价格比637年型碳素钢炮还低。

    归根到底，是大型高炉和转炉炼钢法普及后，能耗和工时大幅减少，而产量还能增加，矿产开采技术的改进，让矿石原料成本进一步下降，共同原因作用下，促使新合金的成本要低得多。

    出宫时已是过戌时，百里燕马不停蹄赶去钱坊，乔廉日夜守在钱坊坐等每日过秤的结果，每天少掉几千上万金银，对守财奴而言，跟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女婿，你可算来了，就这几天功夫，金库的金银少了四万多，这让我怎么向大王交代呀！”乔廉急的跳脚，几天不见，头上的白毛又多了一把。换做是三十年以前，四万金银够乔廉赚七八年的。

    “岳父我问你，足额金银与缺额金银可都分开了？”

    “都分开了，我琢磨先紧着短斤缺两的花出去，足额的压在金库，这样多少能免去些损失。”

    “看来岳父大人也是想到了应对之法。”

    “可这也只能应一时只急，眼下闹得满城风雨，恐怕不用几天存款大户就得上门提走金银，而且要足额提取，这让我怎的放心。”

    “岳父大人莫慌，从明日开始，足额金银只进不出，缺额金银优先向外兑付。同时我令永兴城、百货堂，以及各地榷市、关市，统一提价一成，金银短斤缺两之事可解燃眉之急。”

    “嘶……”乔廉眼珠一转神色大变：“此法好，短斤缺两却买走足额的货物，如此一涨价，缺斤少两的头寸便又吃了进来。”

    “对，而且往后金银皆以短斤缺两金银重新计重订立新规，如此一来，谁有足金者，谁能坐收其成。”

    “妙，妙啊，此法大妙。如此一来足额金银可再炼出一些，加之价格再涨，不仅不亏还倒赚呐。”

    “正是如此，明日内阁议事，岳父大人与内兄不妨一起议一议，言明其中利害关系，我想满朝文武家中有足额金银者甚多，此法一旦实行，都能受益，多半不会反对。”

    “那万一遇上挤兑如何是好？”

    百里燕略作思考，少时说道：

    “倘若明日内阁朝议能过，势必要放消息给向外朝公议，我料外朝多半不会反对，只要外朝不反对，便不会有巨额挤兑。另外还需要稳住城中的大商贾和依附于各家的商贾。

    只要能说服他们，即便出现挤兑，规模也不会太大，岳父大人可以八成缺额金银，两成足额金银向外放款。并告知提款人，明日起，所有钱坊新存款项以足额金银计价过秤。如此取的越多，损失越大。”

    银行最大的天敌莫过于挤兑风潮，尤其是通信并不发达的当下，各地一旦出现挤兑，不仅仅伤及财政，更要命的是伤及新币铜钱在国外的币值。

    贵金属总量价值毕竟不大，铜钱流通的总量才是大头，一旦出现贵金属挤兑风波，引发新币汇率波动，其他诸侯国乘势狙击咸国新币，损失将难以估量。

    届时咸国经济失血，带来的国力衰退市场混乱，将进一步刺激各国对咸国产业的觊觎之心，最终可能引发大规模的反咸联盟，趁咸国经济不振之际，联兵瓜分咸国产业。

    第二天朝会推迟至午时，内阁先就印发钱票与留足舍缺两事商议，太子、高勋、诺一言、鼎炀侯、赵逊、卢皋、李旭、轩亭父子悉数到场，与此同时百里燕赶赴太子府去见西寰

    鉴于金银短斤缺两闹得满城风雨，西寰取消了春季柳湖游玩计划，守在太子府中静观其变。得知百里燕亲自登门，西寰惊疑不定：

    “上次请他他不在，回城后也不来，今天非赶着太子不在他登门。季将军，你说百里燕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以百里燕性格，其不会轻易屈服。其若有对策，定是要对我晋国有利，对咸国也有利之事其才会登门，否则对晋国不利，他不会亲来。若对咸国不利，他也不会亲来。故而只能是对两国都有利之事才回来。”

    “既如此，本宫该如何应对？”西寰问，径自来回踱着，盘算着要价多少才划算。

    季锦昇稍作思考说道：

    “以属下之见，此番短斤缺两之事两国都在一条船上，咸国受损虽大，我晋国受损也不在少，百里燕若能有折中图利之法，咸国收益，我晋国也能收益。故属下以为，不妨先看百里燕说什么，若是有利可图，不妨一同进退。

    反正有咸国在前挡着，成了跟着吃肉，败了，受害的不是我晋国一家，志国、长孙与咸国贸易甚密，届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到动兵地步，我晋国大不了缩回去，等各国两败俱伤是再出面调节，两边都能得利。”

    “好，就依季将军所言，本宫这便去见他。”

    虽不知百里燕作何打算，但数十年如一日的情报刺探，让季锦昇坚信，贸易高度发达的咸国，以百里燕的秉性，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招惹所有贸易国，招来灭顶之灾，势必要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令多数人收益，堵住少数人的嘴。

    少时西寰来到中庭前厅，百里燕无所顾忌的喝茶吃点心，一副心安理得之色。西寰在外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感到生气。

    掩饰去脸上细微的不快之色，西寰悦色上前寒暄：

    “永兴侯一早驾临府中，本宫真是受宠若惊啊。”

    百里燕忙起身去上前行礼：

    “本侯见过太子妃殿下。”

    “永兴侯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