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兵灾(1)
“刘晁,你到我军中已有多日,你觉得我军如何?”
“回副帅,在下走南闯北十年,历经大小战事不下五十战,与卫国、孙国、梁国、燕国、长孙国都交手,各诸侯军除战力军械各有千秋,其他定制都大同小异。
但唯有咸军军中赏罚分明,甚为公道,兵士用命不为钱财饱饭,只为家中几亩地。在此之前,我等无不是替贵族勋戚与官府种地,所得只有微薄岁入,尚且不能糊口,哪里还敢奢望家有几亩自己的粮田。”
“其实将田占在权贵手中,不如授之予民。民为田而战,则悍不畏死,因为民以土地为身家性命。而民无地则无根,权贵勋戚官府豪强倾轧之下,穷极必反酿成祸患。
我咸国推新法变革,既是为百姓谋福,亦是为人心公道,今后孙国之地,将为我咸国之土,孙国百姓亦为我咸国百姓,人人皆可得土地,皆可有田种,人心系于田地,焉能不令民为国征战。”
“副帅所言句句在理,我等小民苟活于世,并无奢求,只为一口活命饭,能有片瓦容身之地。若非官府豪强逼急太甚,又怎能造反。如今降了咸军,在下也心甘情愿,绝无半点异心。”
“刘将军无需担忧。所谓异心,无非两种,一者贪欲之人,二者心怀不轨之人。你等为了吃口饱饭,谈何异心,许多时候都是生不由己罢了,韩启麾下的三百多人近两日的情况如何?”
“回副帅,韩启部下其实并无异样,他们中有些人是照城本地人,担心家小故而逃亡,还请副帅明鉴。”
“此事本帅早有考虑,故而没有为难他们。不过大战在即,我想将此三百多人放回照城,替本帅传话照城守将,你觉得他们可愿意?”
“家在照城的应该愿意。”
“那好,你与齐达与他们说说,愿意回城的,本帅绝不为难,下午来我帅帐,本帅放他们回城。”
吩咐过刘晁,百里燕去往后营,途中蒋杰问道:
“侯爷,放走那三百人回城做什么?”
“当然是去说降。”
“前番白送了五千银子,这次又把人放回去,似乎也没见有何效果。”
“效果肯定有,只是未到时候。”
“侯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倒底是何计策,还要折本赚吆喝。”
“折本赚吆喝?”百里燕停下脚步看向蒋杰:“你何时见过本侯折本赚吆喝的。”
“这次不就是折本赚吆喝吗。”
“你知道什么,我问你,昨日下午山中的火拼你可知道为何?”
蒋杰摇摇头,跟拨浪鼓似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此番增援照城的是什么兵马?”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瞎起什么哄。走,去后营。”
“诶,侯爷,您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是嘛,本帅提点你那么多,你小子不动动脑子?枉你跟随本侯这么多年,我看你小子是生儿子把魂都给丢了吧。”
百里燕未做更多解释,很多时候,直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传身教,照城之战,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发生了质变。
若是在寻常时候,图痛快,喧之于口,不上大雅,错了大不了一笑了之。
战时,主将的言行关乎三军稳定,猜测性的事件只能做,不能说,做错了是损失一些士兵的性命,说错了,可能折损自己的威信和长久以来的部下对你的信赖。
百里燕愈发体味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地位越高,肩上的担子越重,一言一行都不能草率。
下午未时刚过,照城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周空站在城头,望远镜中清晰可见五里外浩浩荡荡数万黑甲滚滚而来,她的眉头却是看不出丝毫的轻松。
“方将军,马正的人怎样了?”周空问。
“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三十多个活口,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从尸体来看,其他逃散的也没多少了。”
“就没发现马正的护将?”
“搜了一夜也没发现,不是钻深山里去,便是被豺狼吃了。山里封锁严密,他们要逃,是逃不走的,很难将消息告知马正的人马。”
马正幸存的部下,多数被周空控制在城中好吃好喝招呼着,还给了一笔不小的封口费。但她仍担心马正逃散的护将,跳出方克的封锁西逃,与马正部将汇合先告一状,事情会变得十分被动。
待奴隶军接近至三里之际,一队轻骑一百余人脱离大队来到照城西门,为首一将高声喊道:
“喂,马正将军可在。”
这时吊桥忽然放下,城门从内打开,一队守军鱼贯而出,马正麾下数十人紧随在后,见来将,数十人上前参拜:
“参见高副将。”
高腾见一行人鼻青脸肿伤的伤残的残,立马问道:
“你等怎这副模样,马将军呢!”
“启禀高将军,马将军不幸身亡了。”
“什么,身亡了!”高腾大吃一惊,跳下战马,拽住说话之人忙问:“怎么死的!”
马正部下将昨日情形详细说道,高腾怒不可遏:
“吃了熊心豹子胆,咱们的人也敢动,照城主将是活腻了吧!”
高腾此时一举一动皆在周空注视之下,嗓门又大,周空心中戒备更重:
“方将军,你在城头坐镇,我去会会高腾。”
“遵命。”
周空转身摔人来到城下,曹圣使一干圣勋司罪魁祸首身缚绳索,口塞布条,押在城墙马道下等待发落,柴弼墓中的宝藏悉数装在车上,随时准备运走。
骑马来到吊桥,高腾见有骑兵出城立生警惕,握紧了马朔挡在身前以防不测。见来人是一队女子,高腾更觉纳闷儿,遂是喝道:
“来者何人!”
“照城守将周空。”
“怎么,是个娘们儿!”
与马正反应如出一辙,高腾眼里女人不过是床上的发泄用品,哪里是能骑在马上,给他骑还差不多。
“你便是照城守将周空!”
“正是本将。”周空递上牙牌,牙牌反面有个女字。
女字牙牌多见于内侍,军中罕见。高腾知道,绝无人敢于冒充女子将军牙牌,遂是将牙牌还给周空,略施一礼道:
“参见周将军。”
“高腾将军免礼。”
“谢周将军。敢问周将军,我军马正将军挖掘墓穴而死之事可否属实?”
“实不相瞒,此事本与马正将军无干,但其索要银钱甚巨,还劫走了圣勋司通敌之资,在得知我军发现山中宝藏之后,遂是摔人前去抢夺。
后因墓中坍塌,被一口四五百斤的铜缸砸中头颅不幸身亡。圣勋司正使趁机泄私报复,抢夺金银,与马正将军护将发生械斗,两军厮杀半日后,我军赶到,马正护将又迁怒于我军,又杀一个时辰,致使圣勋司、本将属下,还有马正将军部下,三方死难两千余人,伤一千五百余人。”
“这……”高腾无语,他很清楚马正是干的出来的,但难办就难办在,向马正的部下交代不了。
见高腾为难,周空心知有机可趁,遂是说道:
“马正将军之死,本将也有治军不严职责,故而此番所发现一应财宝,本将愿尽数交出,圣勋司罪魁祸首也将交由贵军处置,高副将意下如何?”
高腾闻讯全部金银财宝,心中顿时敞亮,至于谁是罪魁祸首,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反正有钱花才是王道。
“周将军如此深明大义,高某钦佩之至。此事且容本将与诸位将军说明,以免再生误会。”
“那是最好,小莲子,把人犯与财宝运出,交予高将军。”
“遵命!”
少时,数十车金银珠宝装在木箱之中,堆在驴拉的大车上缓缓运出城门,高腾见状心头也是大吃了一惊,忙是问道:
“周将军,这些莫非都是金银!”
“不全是,都是前朝的金银珠宝,其中金银共计折价寸银两万七千余根,珠宝玉石约四万。”
高腾惊得眼珠大瞪,心中暗是窃喜。周空见其脸色有异,顿时一种不祥预感游上心头。忙是说道:
“高副将,金银珠宝都在此处,城中已无其他金银,还请高将军明鉴。”
高腾自然知道周空话外之音,忙是点头:
“请周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本将身上。”
“那就有劳了。”
周空抬手略施一礼,高腾随即押着金银珠宝和圣勋司的罪魁祸首返回大军,途中不忘掀开一箱金银看了两眼,心中的贪婪跃然脸上。
高腾满口答应,令周空大松口气,不等其喘息,方克出城来报:
“周将军,韩启押在咸军营中的部下在东门外,要求进城。”
“什么啊,他们怎么回来的!”周空警惕问道,转眼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又是百里燕的毒计。
“还不清楚,不过没有伏兵。”
“让韩启去接人,带到东大营押起来,问清楚了再报我。”
“诺!”
周空不敢大意,自从韩启回城之后,非但没弄清楚咸军底细,反倒过来帮咸军“宣传”土地政策,最近接二连三的投诚事件少不了韩启的乌鸦嘴。
此时高腾带着财宝返回军中,五万人马停在两里之外,先头人马围城一圈,马正麾下三个万夫长连同高腾四人在内说了半天。